从书房走出,穆离与于谨踩着脚下刚覆在地上的雪,依稀可见的石板路,硬是被穆离踩出了别样的意味。

    回想起适才于谨奸邪的笑意,穆离觉得似乎于谨才是最难对付的那个,“师父,我到今日才算是看清楚你了。”

    于谨哪里会不明白穆离说的是什么,但这不是身为师父应该做的吗?他停住脚步,挑眉问道:“怎么,为师让你失望了?”

    “那倒没有,不过……”穆离继续往前走着,于谨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一个师父该做的范围了,再这样下去,估计于家得玩完。

    “什么?”于谨跟上穆离的脚步,他这个徒弟哪里都好,就是心眼太多,每每出招对敌人,就一定要一招制胜,打到对方连哭爹喊娘都不敢。从此只恨自己当初下得不该跟穆离作对。

    穆离摇摇头,伸出手,掌心朝上,迎着东风接住飘摇下落的雪花,“长安城的雪下得有些久了。”

    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于谨根本就没有放在心里,或许说他从来都不注意这些。要知道,往年这个时候长安城已经不落雪了。

    “今晚给你接风洗尘,这些事且放一边吧!”为了今天这一顿洗尘宴,于谨不知等了多少年了。今夜便是有天大的事,也不能阻止他为穆离接风洗尘。

    穆离适才那句长安城的雪下太久的说辞,就好像一阵清风一般,飞离了于府,飘向了更远的地方。没有人在意,就连穆离自己,似乎也只是说说而已。“我只喝绿柳巷的离人醉!”

    夜幕降临,丞相府。

    一间密室当中,苏焯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惊诧,“你可听清楚了?”

    背对着光而站的人,佝偻着腰,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回相公,小的当时就在书房外边扫雪,里头说话声不小……”甚至于连声音都是男女不便的那种诡异。

    苏焯沉吟一番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内心情绪莫名,但面上依旧是不悲不喜的模样。他忽而对那人说道:“从今日起你自由了,于府就不必回去了。”

    那人一听,立马跪了下去,扣头哽咽道:“小的多谢相公开恩!”

    苏焯见此并没有动容,只是挥了挥手,那人便识趣的从密道中离开。那人一走,另外一条密道中走出来两个人,正是工部尚书贾彦及吏部尚书甄平。

    两人来到苏焯对面,躬身问礼道:“相公!”

    苏焯找他们两来本不是谈这事的,但是正巧撞上了,苏焯也就不打算瞒着他们两个了。直接问道:“刚才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对此有何看法?”

    两人相视一望,心中皆是诧异不已,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苏焯会如此开诚布公。这等隐秘之事,便是他们两人身为苏焯的左膀右臂,已苏焯多疑的性格来看,便是不敲打他们,也是不可能坦诚相待的。

    还是甄平最先反应过来,“公子以他人身份回长安,若想要很快的站住脚跟,最好的选择便是于将军。”

    贾彦见甄平说出了见解,他也不甘落后,“适才提到的那块令牌,在联合公子同于将军的话来看,下官以为,那块令牌定是帅令无疑。”

    不知是贾彦的说辞太过天马行空,还是戳中了另外两个人的心思,甄平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苏焯却面露笑意。“何以见得就是帅令无疑?”

    贾彦是最早跟随苏焯的人,在苏焯面前的资历比甄平还要老些,故而有很多事情,特别是隐秘之事,他知道的确实比甄平要多些。“公子十五为将,却不过是太.祖为了稳定魏朝旧部临时封的,知道内情的人都该清楚,公子并没有真正属于他的兵权。而一直追随公子的那些人,也都是于将军的人。”

    “而帅令的归属,太.祖却是公告天下了的。为了挥师南下,钦定公子为三军之首。由此可见,那块令牌必定是帅令无疑,只是真假难辨罢了。”

    苏焯听完后,眸光一闪,眼中有什么稍纵即逝,他冷哼道:“真假难辨吗?”

    贾彦与甄平两人都知道,但凡苏焯为了什么事情而冷哼了的时候,都是那个人要遭殃的时候。

    苏焯与公子之间有什么样的约定他们不知道,但是此时他们可以确定的是:公子与苏焯,并不完全交心,至少他们都在防范着彼此。

    “今夜唤你们前来,实因张慎之一事,再不能在等。需尽快解决,迟则生变!”

    苏焯突然压下帅令一事不说,显然是不愿他们参与太多,很多时候有些事情知道的人多了,那就算不上是秘密了。

    张慎之一事,以往都是贾彦着手安排的,故而他一听苏焯准备动张慎之了,便立马出声问道:“相公以为何时动手最好?”

    苏焯问道:“事情都准备好了吗?”

    贾彦回道:“一切准备妥当,就等相公一声令下,张慎之便可从这世上悄无声息的消失。”

    苏焯嗯了一声,“此事交由甄平去做,近日盯着你的人不少,太后遇刺一事虽说已然解决,但是保不齐又被谁给挖出来了。祭坛那方的水利修筑却是差强人意。”

    对于苏焯的安排,贾彦并无异议,“是,下官明白!”

    苏焯最后吩咐甄平道:“明晚动手吧!”

    甄平回应道:“是!”

    事情说完之后,甄平与贾彦便离开了密室,而苏焯独自一人在密室之中,不知是在等什么……

    直到甄平两人离开一个时辰之后,苏焯的身影这才从密室之中转移到了书房内。

    且说从于谨为穆离办的接风宴上离开的宋长风,只是安排了随从将妻儿送回府上,他自己则是走上了朱雀大街,一路朝着皇宫内苑的方向而去。

    宋长风,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穆脩一面自己穿戴好,一面在脑中思忖,近日来,又有谁有什么动作。可是思来想去,却并无发现有什么重大的事件。

    穆脩出去的时候,宋长风已经在了。穆脩看到一脸凝重的宋长风,心中暗暗吃惊,“宋爱卿,朕好不容易有个清闲的日子,你可别令朕失望啊!”

    宋长风苦笑,便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是否禀报的事情,想要让穆脩不失望,这还真难!“微臣……”

    穆脩看着宋长风欲言又止的模样,便觉事情不好,于是立马出声问道:“怎么?”

    宋长风想起在接风宴上见到的那个人,再听府上下人说起的事情,得知背后真相的他,心一下子沉入湖底,“太后遇刺背后之人,出现了……”

    穆脩稳坐的身子一下子乱颤起来,他压着声音问道:“是谁?”

    宋长风想了想那人的名字后,方回道:“于尘!”

    穆脩哪里可能知晓于尘是个什么人,他半眯着眼睛,“宋爱卿,在朕面前,可不兴打哑谜。”

    宋长风此刻自己都还是一头雾水,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发展成这个如今这个样子。“今夜微臣在岳父府上,看见那个刺客了。而刺客却是于尘的随从。于尘乃是岳父族中堂兄幼子,除此之外微臣对于尘一无所知。”

    穆脩早在宋长风说出于尘两个字的时候,便在猜想那个人是否与于谨有何关联,可真当宋长风将话解释完之后,穆脩反而不知如何自处了,“于将军是否知晓全部实情?”

    宋长风便是心中惊诧于谨对于尘的态度,但在事情还未证实之前,他是多一个字都不敢乱说,即便日后证实于谨与刺杀太后一事真的有关,宋长风也只能是闭嘴不言。

    此时此刻没有人明白宋长风心中是何等的纠结、煎熬,“微臣不知!”

    宋长风是出了名的老实人,虽然偶有奸邪之像,但哪只是对外人而言,可是在君臣、父子、这两点关系上,宋长风完完全全就是这连个字的忠实守候者。

    宋长风在穆脩面前向来是不善言辞的,在于谨面前亦是如此,尊卑之分比之常人更甚几分。

    穆脩看着宋长风在他面前少有出现的纠结之色,便明白他这是怀疑起他自己的老泰山来了。

    其实不消看宋长风的表情,便是穆脩自己都快要怀疑于谨了。那个于尘的身份绝对不止是于谨族中堂兄幼子这么简单。“去查查于尘的过往,事无巨细,关于他的一切事情,朕都要知道。”

    穆脩在怀疑,怀疑于尘身份不假,但是于尘必定会跟某人有过过往,不然……近日种种又该如何解释清楚?

    日后定要找个时间,去于谨府上会会那个名为于尘的人。

    宋长风跪下,恭敬的回道:“是,微臣遵旨!”

    “辛苦爱卿了……”穆脩顿了一下后,面上的沉思不见,反而多了一丝不解,“听说卢书白曾祖回城外清风观了,可是与于尘有关?”

    “微臣只知,于尘今早来府上寻岳丈不得。便转去卢府寻人,两人在卢府门前遇上。当时卢前辈也在,说是因岳丈与于尘两人相见时的言语而有所感悟。当即便令人备了马车,一路回城外去了。”

    听完宋长风的话后,穆脩唏嘘不已,感叹道:“竟是如此,卢府上下近日必定又要往城外跑了吧?”

    一切事情,似乎很符合人伦道理,桩桩件件皆是人之常情。

    便是人之常情这四个字,让穆离的棋局,越发的渗入人心,却令人不得而知,只是习以为常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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