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谨去时的马车在回时留给了清风,马车走得不快,穆离跟随于谨一路行至于府!

    于谨吩咐奴仆将清风安顿好之后,才带着穆离去往他书房。

    书房内有些混乱,书案有明显移动过的痕迹,屏风周边还露出一大截黑色的毛裘。

    于谨没有理会躲在屏风后面的人,一开口就令穆离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是要我问你,还是你自己说?”

    穆离此刻歪着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屏风,漫不经心的回道:“师父想问什么?”

    于谨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穆离的视线,他沉声问道:“你这是不打算说了?”

    穆离的视线被挡住了,看不到屏风后头的景况,她有些不乐意,干脆也站起身来,走到屏风后头,边走还边说:“没说不说啊,你不问,我怎么知道要说什么?”看着于信趴在地上找缝隙,欲削尖脑袋把自己塞进地缝里头。

    于信躲得认真,穆离看得也认真,只是耳边突然有一阵风吹过,紧接着就是嘭得一声响,屏风轰然倒地!

    于信吓得浑身哆嗦,眨眼间便已爬到屏风底下,穆离瞪大着眼睛看着于信的动作,哑然不已!

    “师父,你儿子,速度还挺快!”

    于信听到人说话,将身上盖着的屏风移开,从中露出一个圆不隆冬的脑袋,傻兮兮的望着穆离道:“师父,你儿子是谁?”

    穆离回道:“我尚未成亲,故而没有子嗣!”

    于谨在一旁听到两人的一问一答,气的牙痒痒,“你们两个……生来就是来气我的吧!”他一手提起一人的衣领,将两人揪到书案旁,用力地将两人按坐在地上。

    “你是哪个?我见过你。”

    “魏景帝外孙,魏元帝外甥,北周太后之子,当今圣上二兄,于谨之徒,你的将军——穆离。”穆离顿了顿之后,觉得应该补充一些,“也可说是元国舅的谋士周一统,不过现在是于谨老家堂兄幼子于……师父你侄子叫什么来着?”

    “于尘!”于谨话一出口便觉自己又上穆离的当了,他抬起手往穆离的头上一拍,“你小子,到现在还不老实,老子哪里来的侄子?”

    谁知于谨话音一落,于信便翻了个白眼,扭过头,一脸的不屑,“他本来就不老实,成天胡说八道的,脑子里装的都是算计人的东西,你自己脑子不灵泛做什么怪别人?”

    一句话于信说得无比顺溜,就好像说了千百遍一般,自然顺畅。

    由于太过惊讶,于谨不觉惊叫道:“你说什么?”

    于信脖子一缩,赶忙躲到穆离背后,指着于谨道:“好害怕,他要打我。”

    穆离看着一脸惧意的于信,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而她转过头看着生无可恋的于谨,问道:“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穆离没有等来于谨的回答,反而听到了于信对他自己脑子的剖析,“真傻!我是二傻子!”

    “师父,你辛苦了。”

    于谨不觉辛苦,只觉心酸,他闭上双眼,抬手在两眉之间揉搓。“为师一生无愧天地、百姓,却独独愧对你师母。”

    穆离脸色一沉,一本正经的问道:“师父,你这是打算撂挑子不做了?”

    于谨叹一口气,很是无奈的说道:“你要为师帮你,为师总得知道你有什么计划吧!”

    “没有计划啊!”

    “随机应变!”

    穆离同于信一齐出声。

    穆离转头一脸诧异的看着于信,于信呢,依旧一副傻兮兮的模样,傻呵呵的笑着。穆离眉毛紧蹙,“师父,这话没法谈了,待徒儿先跟你儿子说两句。”

    一时之间穆离也想不出应该怎么样跟于信交谈,毕竟她的对手里头从来就没有过一个傻子,这下可麻烦了!

    穆离的食指不断敲击着桌面,另一只手撑在桌上,手掌托着下巴,她是真没有跟傻子正常交流过的经验啊!

    于信见穆离的模样好玩有趣,便也学着穆离的样子,一只手的食指不断的敲击着桌面,另一只手撑在桌上用掌心托着下巴,傻兮兮的望着穆离傻笑。

    终于穆离败下阵来,她问于信道:“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于信松开托着下巴的手,仰起头,眼神浑浊无光,他苦思冥想许久才说:“来者何人!”

    “这个刚刚说了,下一个……”

    于信没有想到穆离会这么说,这可是他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问题,怎么都不说一下就说已经回答了呢?不过不要紧,于信是个傻子,穆离叫他换另外一个,他便又进行了一番苦思冥想,才想出一个不一样的问题来。“所为何来!”

    听到于信的问话,于谨突然眼前一亮,这个问题是他一直想问的,可是穆离每次都是直接略过了。于谨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着穆离,小子,挖坑埋自己的感觉,不错吧?

    于谨觉得穆离是不会回答了,不过穆离却偏偏就回答了,而且答案还很简单:“天下统一”

    穆离说完后,朝着于谨眨了一下眼;于谨气郁,这个答案早在十七、不,早在十八年前他就知道了,想不到今天还是这个答案,真真是气煞他也。

    不知为何,天下统一这四个字似乎对于信有所触动一般,他浑浊无光的眼神,瞬间变亮,一脸兴奋的道:“要上阵杀敌吗?也带我去吧!”

    穆离面上笑意浅浅,“这个可不由我定,若真想去,依你目前的状况,估计只能等你手握重兵,成为三军统帅之后,才能挥霍得起那些将士。”

    于信抿着唇久久不语,也不知是否听明白了穆离所说的话,于谨近些年来已经对于信能否恢复正常失去任何希望了,他就希望于信能平安度日。

    只是穆离却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于信,从他的怀中左掏掏,右翻翻的,不知是在找何物,好半响过后,于信才将一个东西高高举起,问道:“是这个吗?”

    穆离看着于信手中的那块黑色玄铁,属于三军统帅的令牌,淡淡的开口道:“既然令牌在你手里,兴许你还是能上阵杀敌的!”

    反观于谨,他乍一看到三军统帅的令牌,想也不想的便从于信手中夺过,放在手中细细观看,带看清是何物之后,他以手拍桌,大声道:“胡闹,简直胡闹!”

    于谨从未想过,人人皆想要得到的三军统帅的令牌竟然会在于信手中。此令一出便可调动北周所有将士,这么重要的一块令牌,足以倾覆一国的令牌,人人欲得却无处可寻的令牌,竟然会在于信手中。

    不用说,肯定又是穆离干的好事!

    于谨将令牌往桌上一摔,冷声问穆离道:“你什么时候给他的?”

    对于于谨的质问,穆离显然是没有放在心上的,她将令牌拿起,放在掌心,冰冷的玄铁透过她的血肉将蕴藏的寒气传遍她全身。

    突然的一个激灵,让穆离霎时间将手中的玄铁丢出,“你说这东西?当初刚到手上,还没捂热呢,就归他了。”

    穆离做事自有她的主张,这一点于谨是无可置否的。即便以前行事不同常人,但他是万万没有想到,一块足以令北周瞬间倾覆的令牌,在她看来却如破铜烂铁一般,能刚到手转头就给别人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帅令一出,全军臣服。整个北周再也找不出第二块的东西,为军之人至高无上的荣誉,但也挑着任何位子都无法匹敌的重则。”说到此处,穆离的话音一顿,她又伸手将桌上的令牌捡起,冰凉的触感如同沉寂万年的孤寒,将人带往悲伤境地,“我自然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穆离是于谨看着长大的,在穆离自出生时起的那十七年中,于谨并不完全担任着穆离武艺师父的角色。在很多情况下,于谨对穆离的照看多过对于信的照看。从某种意义上讲,于谨差不离就是穆离一个半的爹了。

    故而很多事情,不肖穆离多说,于谨便明白穆离欲如何处理,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一句:“罢了,罢了,一块废铁而已,确实不值得你如此费心。如今你有何打算?”

    一块废铁而已,没用处的东西,只有毁尸灭迹了,才不至于招人眼红,平端惹来横祸。

    再说,消失数十年的帅令,突然出现了,那可真是不得了了。如今于谨只是暂时不理朝务而已,便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的盯上了他手中的兵权。

    如今这,随时都有可能拼个你死我活的境地,乍一出现一块足以号令北周所有将士的令牌,那些人为了得到这个东西,还不得将整个北周都给玩进去啊?

    那她来长安城又有什么用处了?

    “熔了”于信死死的盯着穆离手中的令牌,一脸的怒火,便是穆离都觉得诧异,好端端的,那令牌得罪他了?“废铁就是要熔了……”

    穆离一巴掌拍在于信的脑袋瓜上,“你个二傻子,你还真敢说!”

    于信一听穆离说他是二傻子,他不乐意了,指着穆离与于谨道:“你才是二傻子,你们两个都是二傻子!”说完之后,于信撒腿便跑,原来于子安寻了于信许久都未见他,最后才往于谨的书房来寻,“儿子,你来了,不要理那两个二傻子,我们走!”

    于信的话,太过大声,于子安想不听见都没办法。在长辈面前贯来是一副好儿孙模样的于子安想着是否要进去,问个好,回个话?

    可没等他想清楚,便被于信给拉走了,于信的力气出奇的大,于子安是被于信连拖带扯的给拉走了。

    于谨与穆离两人面面相觑,被一个傻子给骂做是二傻子,还被小孩子给听见了,这是什么世道?

    于谨忽道:“熔了?”

    穆离应道:“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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