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晓得我是何时又是如何走进金姨房内通外外界的秘道里头的,隐约感觉到精神还在震撼中未回来,就被金姨推进了秘道。

    我呆滞地看着金姨把门关上,整个过程还来不及消化,耳边就仅仅剩下了金姨说的那一句话:“记住,走出这里之后,你就是谢嫱了。”

    我连金姨为什么知道谢嫱这个名字都来不及追问,就彻底地被隔挡在黑暗之中了。任我再怎么推,那一扇门就这么地在我面前封锁。

    我除了向前走,再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我磕磕碰碰地走在秘道中,心中如翻云腾雾般,为何,到底为何!

    仅仅这么一天还未到,怎么什么都变了?

    我真的是不懂,也一点不想懂,为什么,为什么谁都要逼着我去懂呢?

    金姨的秘道是设了五行八卦阵的,一般人走不出去,也不会走进来。但是我这七年来帮金姨办事早就不知道走了多少回了。

    可是面对这我无敌熟悉的秘道,我却走得非常慢非常慢,不是谨慎,只是……不舍。

    走出这里,我便不能再回金屋了吧?

    再也看不到宛如天仙的倾月姑娘,看不到脾气火爆的灼日姑娘,看不到我见犹怜的怜星姑娘,更见不到狐狸一般狡猾的金姨了。

    原来,自八岁那年迈进金屋的第一步就注定了我现在要踏的这个路。

    莫名的,感到有些发凉,我索性收紧双臂揽住自己蹲了下来。无力感一阵一阵的,真的只能这样了么?

    不由自己控制的,四年来,我第一次泪将落眶。

    “为什么要哭?”清冷的女音荡漾在微凉的空气中,秘道四周显得更加空旷。

    我的眼泪止在眼眶中,诧异地抬首。

    红衣玉肌,凤眼清冷。

    不是金舞竹是谁?

    原本因为舞竹出现嘎然而止的眼泪又溢了出来,“舞竹。”

    金舞竹是金姨的干女儿,她长我一岁。

    她,是由我带入金屋的。

    那是在我进金屋后的一年的一个冬日,因为临近除夕了,那些个公子哥都归家安安分分地等待过年。所以金屋的姑娘们都放松了几分,当然,身为丫头的我们的活也是少了很多。遇见金舞竹那一天,我刚好被莲姑娘派出去去胭脂铺取胭脂。

    那日是年底最寒冷的一天,我裹着厚厚的棉衣就出了门。

    看到舞竹真的是一个巧合,要不是我买好胭脂往金屋的路中发现老板少给了一盒胭脂,也不会返回去要老板拿货,更不会碰到舞竹。

    那个时候的舞竹正在向老板乞求给一个铜板于她,虽然说是乞求,但她眉目间却凌着倔强,甚至……

    有几分傲气。

    她跟一年前的我相似却又不一样,但仍然使我想起了那个白雪纷飞的冬日,连带想起了我已经许久未见的娘,身子不由地走过去执住她的手,“你叫什么名字?”

    她用她那双冷意逼人的眸子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许是见我穿得很好,而她需要一个铜板,所以她才开了口,惜字如金。

    “姬凌。”

    她的话音才刚落,一旁胭脂铺的老板已经唠叨开了:“别理这个小叫花子,还真没见过这样子的乞丐了!明明是求人、乞讨还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看了着实让人心烦!”

    听到胭脂铺老板这么说,一直冷着脸的她蹙起了眉,无声地看向那个老板,似乎在问:她真的有清高的样子么?

    我微微笑了,看来,她也不是故意要有这样的一个姿态呐。

    “你愿意跟我走么?”我笑着问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直觉告诉我,她是孑然一人,连一个伴都不会有。

    其实想想觉得这种猜测也是有道理的,因为只有一个人独自守护自己才会自然而然露出那种防备的姿态来。去年的我至少还有娘的陪伴,身上透出的气息也仅仅是一种早熟,但是舞竹不一样。

    那种如刺猬竖起全身的刺一般的样子,定是一个人孤苦久了。

    面对我的邀请,她突然不语了,只是直直地看着我。

    她比我还高些,看起来约莫长我一岁至两岁,但是那股浑天独厚的气势让我头皮不禁感到有些发麻。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认为她不会答应我这突兀的邀请的时候,她才开口。依旧是简洁明了的回答。

    “好。”

    于是,我就把她带回了金屋,带到了金姨的面前恳求金姨收留她。

    本来以为这会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谁知金姨一眼就相中了她,还特例收她为干女儿,并且改名为金舞竹。

    后来的三年内,舞竹都是与我一起在金姨的金楼同住,直到我十一岁,她十二岁那年。

    金姨突然把她送走了。

    就如舞竹出现在我面前一样突然,她就这样突然消失在我眼前。

    渺无音讯。

    “别哭了。”尽管舞竹的声音依旧冷淡,但隐隐之中我还是能察觉到她安慰我的味道。心头一暖,眼泪掉的更加厉害了。

    见我继续哭个不停,舞竹又扔出下一句话来。“你不是答应过我,再也不哭了么?”

    我呆了一下,硬生生地收起眼泪。

    是的,我曾答应过舞竹再也不哭,是再也。可是这一刻,我却毁约了。

    那是舞竹要被送走的前一夜,我与她互相拥抱着哭到天亮。在鸡啼的那一刻,舞竹拭干眼泪,用她那双即使是红肿却依旧冷意凌人的眸子凝睇我。

    她说:“哭太懦弱了,往后别再哭了。”

    当时对于我而言,舞竹的话就是真理,所以我傻傻地点了头说:“好。”

    我答应过舞竹的话从来没有失信过。

    直到看着她登上马车,看着她所乘坐的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我也一滴泪未落。可现在,我真的是只想哭,非常想哭。

    “起来吧,我们该走了。”

    我呆呆地看着舞竹难的微笑的容颜,原来舞竹笑起来的样子这么好看。

    然后,我问她,神情疑惑。

    “去哪里?”

    “珍轩庄。”舞竹冷然的嗓音在我耳边扬起,略显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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