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得到我的誓言,他似乎就安心了一般。高琰只看了我一眼就从暗室离开了,什么话都没有留下就这么走了。

    独独留我一个人在金姨的屋内。

    我手指把玩着撕下的面皮,百般无聊之余开始想一个问题。不知道现在的我是什么样子的?是否也像姑娘那般倾国倾城的样貌?金姨的里屋就有镜子,但我却不敢去看。

    不过,看高琰刚才的面无波澜,应该也只是张中庸的容色吧。不知不觉叹了口气,我怎么说都是个女子,对容貌当然是相当在乎的。更何况是在金屋这百花争艳的地方的女子,看完了他人的千姿百态,哪能容得自己有一张庸俗的脸?

    我懒懒地趴到桌上,真的感到累了。

    以前跟金姨住的时候,自己自娱自乐累了总喜欢趴在桌上看金姨细细做女红。

    金姨的面容跟金屋的姑娘们是无法比较的,但是透着一股安详的味道。她在做女红的时候很认真,一针一线一点也不含糊。我看着她的样子,一点也感觉不到,她会是巧笑如花招待客人的老鸨。反而更像个长居深院,安安静静、温温柔柔的幸福妇人。

    金姨,我真的不知是该敬还是该恨的女人。

    思索间,我用指尖敲打着桌子,突然想起很多关于金姨的事情。无论如何,对这个女人,到底还是恨不起来。

    金姨似乎接到我的呼唤一样,笑盈盈地推门进来,连门都不关就在我边上落座。她拍拍我的头,“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金阁虽然是与姑娘们的居所独立开来的,没有金姨的允许是不会有人敢上来的。但,金阁对面就是灼日姑娘的日阁好不好?

    我无言地站起来,准备去把门关上。

    “不用关了,你现在的样子也不会有人认得。”金姨闲闲地提醒。

    伸手关门的动作一楞,还是将门关上了。是呵,现在还有谁能认得我是我呢?我又慢慢地踱回原来的椅子坐下。

    “王爷该说的也跟你说了吧?你怎么回应的?”

    能怎么回应?除了点头有第二选择么?我将我跟高琰的对话一一说了一遍。

    岂料金姨一听完就开始笑,还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完整了。“哈哈……又不是……让你去赴死。芍儿……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认真。”

    当高琰的王妃比赴死还严重好不好?我气闷。有必要笑得那么开怀么?碰上这么严重的事情当然要认真点,即使是青楼长大的女子,终身大事也要认真对待的。脸上微微发烫,得,被金姨一影响,我都不知道自己想到哪里去了。

    即使我还不明白做为王妃需要有那些礼仪举止,但以高琰的身份,当他的妻,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说到王妃,我才想起问金姨:“为什么王爷要选我去做王妃?朝中不是有极多的大臣纷纷想将自己闺女嫁于王爷?”这也是我想不通的理由之一,前几日在我打扫二品阁的楼梯时还听到有位大臣对六月姑娘抱怨说赣闽王不知好歹,居然拒绝所有大臣要将女儿嫁于他的暗示。

    “正因为是朝中大臣的千金,王爷更不能娶。”金姨睨了我一眼,才缓缓开口。

    我不明白。“为什么。”

    “当今朝野之上,是谁的权势最大?”金姨不答反问。

    谁的权势最大?肯定不是当今圣上。因为圣上如今都卧病在床。那么接下来的只有东宫的太子和马丞相了。“太子与马丞相。”这些消息当然也是我去二品阁串门的时候得来的。

    “那么,是谁最得皇上器重?”

    最得皇上器重?是马丞相还是太子?这回我是答不出来了。据说当今圣上是个多疑的人,即使现在这番病重卧床也要亲问政事,一点也不容许别人涉及。传闻中,他就连太子都不是很相信,更别提马丞相了。

    金姨扫了我一眼,将目光锁在茶杯上,“是赣闽王。”

    居然是高琰!我抖了一抖,震惊地望向金姨,无法消化这个消息。怎么可能?高琰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庶出的皇子,连封了王爷也还是庶出的皇子。身份就低人一等,更别提权势了。为什么,为什么皇上会最器重他呢?是最不构成威胁的么?

    有一种奇怪的念头自我脑中形成。最不构成威胁的人……

    “我想你也应当想到了吧?当今圣上那副身子能撑得了多久?但在这即将驾崩的时分都不愿意把实权交给太子,还独独器重于一个庶出的皇子,这说明了什么?”

    难道要废太子立新储?我暗忖,努力维持面部的平静,背脊却泛上一股凉意。

    “但是太子与马丞相的权力又那么大,能看着皇帝将权力赋予别人么?”

    “所以王爷必须找个庶人成婚,然后继续做那个不构成威胁的人?”我颦眉脱口而出,一点也不相信高琰会是这种只求安保的人,“为什么不拉拢达贵与他们抵抗呢?”

    金姨斜斜地睇了我一眼,“你认为拼的过么?而且那些官员的女儿们会听从王爷的话么?到时候,王爷的处境岂不是比现在更糟!”

    我顿时哑然。

    谁不想站在权力的巅峰?就假说若是高琰真娶了哪位足以与马丞相和太子相对衡的官家女子,难保他不会成为那位官家女子父方的操纵傀儡。毕竟高琰的出身不好,即使再受皇帝的赏识也是一样的。

    更何况在这朝堂之上,又有谁可以与马丞相或者太子对抗呢?

    “那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姑娘或者其他人?我不比她们好到哪里去。

    金姨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把目光投向桌面。

    我循着金姨的目光看了过去。

    是那张假皮!

    我猛地一颤,我这颗棋子,竟被埋了七年之久!

    其实我早该猜到的。像金姨这么精明的女人做事怎么可能没有谱呢?我娘是个美人,而我,八岁满脸污秽仍掩不住的尊贵气质。

    为什么我会想不明白呢?只是我不愿意明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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