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出,我的脚就开始发软了。开始庆幸我是坐着的,要不然这次我定会瘫软了下去!

    若是他让我做事,我大是可以推掉不从。但是现在他这句话一出,决定了我今后要为他效劳也只能为他效劳,没有任何的选择。因为我八岁那年进金屋时签的卖身契,约期是终身。我本以为,若是跟着金姨,就算孤老一辈子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当时想也没想就印了指印,签了那份只可卖身不可赎身的契约。但是现在我……

    扣着莫悔的手冰凉冰凉,背脊不自主地挺直了,莫悔……

    对!我不能后悔!也没有余地后悔!

    我压制住内心的潮涌,非常平静地望着他:“说吧,需要我做什么?”他定是有什么事情要求我做的,要不然不会亮出这个身份来。

    高琰只是淡淡地扫我一眼,没有急着回答,反而端起金姨沏好的茶,一杯一杯地试过来,极其缓慢地……扯开话题:“芍药,略带苦涩又有甜味……玫瑰,带刺却又甜美……呀,这是什么茶?”

    “茴香!”身为王爷都像他这么闲么?居然还有时间与我在这里打马虎眼!我咬牙瞪他。古人云,早死早超生,他硬是捏着不说做什么!

    “茴香?恩……悔儿很香。”他的声音染上笑意。

    我的脸颊不争气地爬上红晕,有些气闷。他还真能曲解。

    “你平时都爱做些什么?”就在我怒火冲天的时候,他悠闲地呷着茴香泡的茶,又以极其平静的语速扔下另一句话。

    我气竭,得,这大爷是真的要跟我扯蛋到底了!“打杂!”我没好气地回答。虽然没好气,但是我真的没有骗他,我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打杂。因为在打扫的时候,可以听到很多奇闻轶事,我乐于听取这些不收费的“评书”。

    “打杂?”他又笑了,眼角弯弯的,冷傲的容颜多了几分柔和。

    莫名的,我的心跳快了。

    “好个打杂啊!”伴着他低沉的嗓音又是迸落一连串的笑声。

    我是不是长得特别想对面杂技班的跳梁小丑?怎么每个人跟我在一起就那么爱笑!虽然他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好看多了,也没有那么讨厌。但是!这样笑我真的是,太!过!份!了!

    “生气了?”高琰终于懂得停下笑得前俯后仰的身躯。

    哼,您终于发现了啊。我捧起我的茶杯,不理他。

    “真的生气了?”

    “哪敢生您的气呀?我喝我的茶,您大爷笑您的去。”我极其虚伪地扯开嘴角。

    “哈哈……”

    他还真不懂得什么叫客气!我火大地捏紧茶杯,把茶杯想象成他那张欠扁的俊颜,我捏我捏我捏!什么年轻有为的王爷,简直是个疯子!真不知道姑娘怎么会看上他!

    “咳咳……”高琰终于再次止住笑了,干咳两声企图缓和下他那张笑得有些扭曲的脸。

    可是!再咳也掩饰不了事实!我紧紧地捏着茶杯,要是这个茶杯是他的脑袋该多好,但是不是。冒犯皇亲国戚那可是杀头的罪,目前我还没有那等的勇气。

    “脾气这番火爆,可如何做我的王妃呢?”

    他的声音含笑,轻轻地,似在叹息。

    但是,却像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倒在我的脑门上。

    我连坐都坐不稳了,恍惚间竟整个人跌下椅子去。做他的王妃?我没有听错那就是他说错了。我呆滞着仅仅想到这两种可能,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向地板倾斜。

    当然,我并没有摔到地上去。

    一只长臂一伸,将我整个人都拉了上来,直接撞入一个怀抱。高琰的怀抱。

    他身上有淡淡的檀香味,一点也不臭。他的胸膛似乎很结实的样子,看来罩在白袍下的身躯应当是很强壮的。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突然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弱弱的文气公子哥也能带兵打战了。

    而且,一定是百战百胜。

    “这么迷糊,啧啧……”他略带笑的嗓音自我头顶响起。

    我恼怒地抬头望他,但下一刻,却忘了恼火、忘了挑衅。

    陷入他那双幽墨般的眸子内。

    年仅二十,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才有这样一双眸子?它,太过深沉了。那么深沉的黑,湮灭掉所有光亮的黑。那么深沉的痛,连带我,一并痛了起来。

    他也停了笑,不再说话,也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然后,将修长的手指伸向我的鬓角。

    我一动不动,连挣扎都省略了去。

    因为,我知道的,这是我注定了要走的路。就像这一刻,我突然因为这么一双眸子而向我眼前这个男子臣服一样。

    所以,我选择闭上了眼睛。姑且放任自己让命运安排一次吧。

    “嘶……”

    我的脸颊上一凉,一层假皮被高琰撕了下来。

    是的,假皮。

    我被易容过,整整七年。

    从我八岁那年来找金姨的时候开始,我的脸上就有了这层假皮。它,是由金姨亲手替我贴上的。所以姑娘一直说我七年了,还都没有变过,似有一张不老童颜。

    八岁那年,我问过金姨,是不是我这辈子都要戴着这张假皮?

    金姨给我一个高深莫测的笑,说,时机到了,自然就会摘下了。

    那时的我听不懂,但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摘下这张假皮来。这七年来,它一直跟着我。当然,有时候我也会想,这张脸皮下的我会是一个什么模样,可却始终没有揭开的欲望,更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由这样一个男子替我撕下了它。

    其实,至今为止,我仍然想不到为什么金姨要帮我贴上这么一层假皮。

    不过,为什么高琰知道我被易容的原因我当然知道。他是金姨背后的操纵者,我这个秘密,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不过。

    我站离开高琰的怀抱,凝视眼潭平静,浅浅挽唇的他:“为什么是我?”

    即使在见到高琰的那一刻,我就已经预料到了我要完成一项艰难的任务。而在他说出他是金屋的主人那一秒,我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颗赴死的心。可是,为什么会是做他的王妃呢?

    “时机到了,你便知道了。”他笑,眼神如同八岁那年的金姨一样高深莫测。

    又是这句话。我怔住,不知道怎么回应。

    “愿意成为我的王妃么?”他虽带笑,口气却含着浓厚的压迫力。

    有选择的余地么?我苦涩地扯唇,单膝下跪。

    “谢嫱愿随王爷,绝无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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