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要忘记一些事情,然后开始。

    像我这么豁达的人,不适合沉溺于过去。

    我把脸颊轻轻贴在连墨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上,右手与他的左手,十指交缠。

    这是没有安全感的人最喜欢的牵手方式。

    据说这样就能一生一世。

    没有道理,可是我喜欢。

    所以,连墨,快点醒,来看我,虔诚地亲吻我们的一生一世。

    “唔。”连墨低吟。

    我不由自主地抓紧他的手,他缓缓转醒,看见我,一愣,随即眼中浮现出焦急。

    他要翻身起来,我赶紧按住他。

    “别动,伤口会裂开。”

    “伤口?”他茫然地看着我。

    哎,这个迷糊的公子。

    “为了救我,你被摄政王刺伤了,还记得吗?”我撩开他脸颊上的碎发,腊月里,他竟是一头的汗。

    “你好像被我压倒了,痛不痛?”

    嗯?虽然这是很温馨的时刻,不过,你一说到压倒这个词,嗷,人家还是会脸红的。

    “不,不痛,你,你比较痛。”

    哦,不,刘卿,打住,不要说这么暧昧的字眼。

    这不是压倒和痛不痛的问题!

    “我的伤?”

    “蓝靛从你身上拿的药。”

    “是什么样的瓶子?”

    “白瓷瓶。”

    “唔,”连墨不高兴地撅起嘴巴,“这瓶会留疤的。”

    美男,我们可不可以先关心一下它的效果。

    然后是突然的安静。

    我们扣着彼此的手,他趴着看我,我侧头望他。

    “这个,”他举起我们牵着的手,脸上浮起羞涩地笑,“你不必这样谢我的。”

    哎,您能迟钝成这样,是怎么发现你爱我的呢?

    “不是谢谢你的。”我微笑着说,轻吻他的额头。

    他一下子愣住,随即,竟是红了眼圈,我傻住了。

    “我,我救你,不是,不是为了让你喜欢我,我知道我以前用了很偏激的手段,你不要原谅我,这都是我,我应该的,我就是,就是想救你,不是为什么。”

    他把下巴搁在枕头上,偏过头,使劲缩手。

    我愣了一下,扳过他的头,认真地说:

    “连墨,我没有那样想。”

    “知道你受伤以后,我是什么感觉吗?害怕你会死,懊悔我没有好好对你,痛恨伤害你的人,怪自己傻呼呼地总是识人不清。”

    “因为你做错过,所以我对你有了偏见,这种偏见,使我失去正常的判断力。”

    “我总是带着负面情绪抗拒你,我拒绝了解你,你的好我看不到,你的错我放大。”

    “连墨,愿意给我这个用偏见的眼光看你的人一个机会吗?”

    “彼此了解,彼此感受,彼此珍惜。”

    我的忧郁王子,你愿意吗?

    “你,当真?”

    “我像你娘发誓,我要是说一句假话,就让她劈了我。”

    “我不会让我娘劈了你的,除非先劈了我。”连墨脸红着说。

    我知道,我的王子,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们默默凝望,他忽然侧过头说:

    “你可以帮我叫大师兄来吗?”

    “你需要什么吗?我来吧。”

    他脸红了很久,才小小声地说:

    “我想去方便一下。”

    我斩钉截铁地说:

    “我马上叫你大师兄来。”

    走出房门,我向毛爷爷保证,绝不偷看。

    “卿儿,你,”我冲祁予琼摇摇头,表示我没事。

    我本质上就是一普通人,面对生死之难,再大义凛然,事后回想也会惊惧,所以我此刻的脸色大概跟敷了面膜似的。

    “我本来以为她会押你回摄政王府,可往回赶的路上才知道她带兵驻境,我立刻折回捏了那道圣旨,幸亏赶得及救你。”

    假造圣旨?柔月皇帝究竟有多宠予琼,让她连这样的事情也能做?

    “你不在皇宫里陪着皇帝和我师父,不要紧吗?”我担心地问。

    “凤国加军于柔月边境,皇帝寝食难安,我想要想扳倒摄政王,若有军功在身便是一大助力。而且梓冉传来消息说摄政王要抓你,阿里蓝是他带你回去的必经之地,所以我请旨带军来阿里蓝。”

    “嗯,你带了多少人?”

    “一万。”

    “才一万?”我大惊,“摄政王可是带了十万大军啊。”

    祁予琼苦笑:

    “我刚回柔月,就被摄政王一再打压,这一万大军还是我好不容易筹集来的。谁想到我前脚刚离皇城,司马获后脚就带兵出征,她已经不再遮掩她的野心了,恐怕这一仗结束,她就会篡位了。”

    “篡位,”我冷笑,“篡位之前,她也得有命在。”

    “你的意思是?”予琼皱眉。

    “战争从来不缺,死人。”

    “可她是主帅,轻易不会涉险,何况她这人确实很聪明,要她败亡,不是这么容易的。”

    “不容易不代表不可能,就算是不可能,我也要让它发生。”我磨着牙恶狠狠地说。

    我这人生性懒散,不代表我这人天生懦弱。

    我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我向南眺望,城门外,驻扎着摄政王的十万大军。

    司马获,等你见到马克思大人,你就会后悔当年为什么要杀我,而让你这辈子都懊悔的是怎么没有杀了我。

    “你的一万人驻扎在哪?”我问予琼。

    “西郊密林。”

    密林,我脑袋里立刻浮现火攻两个字。

    “这个地方不适合驻军。”我委婉地说出我的看法。

    予琼的脸色又苦了三分:

    “适合的地方都被司马获占去了。”

    我无奈了。

    “那你让你的士兵们注意防火。”我举步往外走。

    “嗯,你,要去看连墨,是吗?”予琼吞吞吐吐地说。

    “是啊,怎么了?”

    “没,不,有一样东西给你。”说着掏出一锭金子。

    我高兴地接过来,摩挲了两下,嗯,不对啊,怎么坑坑洼洼的。

    我举到眼前,认真一看,工工整整的两个字:

    “子慕”。

    心头一震。

    眼前的冬日暖阳化成了旧日书房里的烛光微醺,风流公子,温文浅笑,低吟蹙眉,嗔怒笑闹,转身不屑,回首绝情,历历在目。

    慕云,这一刻,我一遍又一遍的想你,在回忆里坠的深一点再深一点。

    因为,我要把你忘记,就要先把你全部想起。

    少年张三丰里,张卫健说,最痛苦的事情要不断地想,就会慢慢地忘掉。

    深深地想,深深地忘。

    慕云公子,从此,你只是我转身就忘的路人甲。

    我回头冲祁予琼笑笑,揣上金子出了门。

    #。。。#。。。#。。。#。。。素素有话说#。。。#。。。#。。。#

    来迟了。素素只能说,家有恶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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