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对于人品、行事卑鄙的,多称之为“小人”,其精妙之处就在这个“小”字上了,因为此类人的格局、眼界通常也相当的“小”。
    李克用之所以对刘仁恭无动于衷,并不是不敢对他动手,真正的原因竟然就是后者上的那份“自辩状”,估计这是刘仁恭死活都没想到的,李克用居然选择相信了他!
    如果刘仁恭要是当时看到,李克用手拿那份“自辩状”对着下属说:“还能怎样,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啦”,估计都会惊掉下巴,“爆王”一旦温柔起来,那也还是相当的.....呕....。
    这次算是刘仁恭走运,居然让他花言巧语的蒙混了过去。不仅李克用,就连李存勖等人也认为他说的都是实情,毕竟晋军的口碑就摆在那里,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所以也就没必要深究了。
    当然,这也就是现在,要是放到十几年前,李克用根本就不会等到刘仁恭上书狡辩,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只怕就提着刀子,直接杀上门去了。
    “看来我真的老啦,比不得年轻那阵儿”,李克用对于如今自己的好脾气,归咎于上了年纪,人也不会像以前那么冲动了。
    “老爹太自谦了吧,就您那龙精虎猛的劲头,再给我们添几个弟弟妹妹,绝对没问题”,李存勖没想到暴躁老爹,竟也会发出如此的慨叹,急忙开口将话题岔开。
    “那是,为父一向是.....,混账,竟说这些个大实话”,对于这种事,男人向来是不行都要打肿脸充胖子的,李克用才添一女实力得到证明,自然是得意非凡了。
    才自嗨了一阵,他才意识到书房内还有外人,于是顿时将脸色一沉,迅速的将话题转开,冲着坐在末位的李存审道:“你回来也好,正好潞州那边人手紧得很,你是这方面的好手,马上准备一下尽快赶过去吧”。
    其实,哪里是他老李脾气好不追究刘仁恭啊,根本原因,就是他如今多少的有些力不从心了。
    晋军在一年多的时间里,连续转战多地,军力上已开始显现出了疲态。而此时汴梁的朱全忠,却是挟着郓兖大胜的余威,正雄心勃勃准备伺机而动。
    前一段时间,李落落之所以在潞州至邢州一线来回巡视,就是因为屡有梁军的小股部队前来犯境,目的就是侦测晋军防守上的虚实。
    所以此刻的李克用根本就无暇他顾,将全付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东面,至于刘仁恭嘛,那就是土鸡瓦狗等他腾出手来,放个屁都能把这厮崩的稀碎。
    此刻坐在下首的李存审见义父没有责罚自己,急忙起身插手领命,然后一阵风般的窜了出去,趁着李克用还没改主意的工夫赶紧跑。
    望着李存审的背影,李克用转头严肃的看着一旁的张承业道:“这娃有些学坏啦”。
    张承业微微一笑:“他只是忠厚了一些,又不是傻”,说完屋内众人纷纷大笑起来。
    他在李存勖走后又将拟制好的文案大致梳理了一遍,就匆匆吩咐人备车前往王府,准备跟李克用当面陈述一番,事关河东今后几年的发展,他必须要跟最高层做好沟通。
    等到他赶到李克用的书房时,恰巧遇到李落落带着李存审也在这里,正在汇报关于幽州的事宜,他便先坐了下来,静候李克用对此事的处理结果。
    对于李克用如此轻描淡写的,就放过了擅离职守的李存审,张承业并不感到意外,于是话题一转就谈起了自己的事情。
    “你说的这些都是亚子提出来的?”,李克用耐着性子听完汇报后,对于那些振兴啊、发展啊什么的,倒没太在意,关键他也没大听得懂,不过一听张承业说的这些东西,都是自己的小儿子提议弄的,他立马就来了精神。
    “去去去,把亚子叫来,小小年纪懂什么嘛,弄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呵呵呵呵”,尽管嘴上在埋怨,但表情上却出卖了这位老父亲。
    李克用征战一生,可以说集李家三代人的努力,才打出了一片偌大的基业。嗯,真的就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可谓是有血、有泪、有....那啥哈,所以他才更能体会“马上打天下,却不能马上治天下”的道理。
    但奈何河东老李家,不知祖坟冒的哪股子青烟,几乎辈辈儿出将星,文曲星就是不从他家门前过,就连他寄予厚望的长子李落落,近几年对于民政、内务的过问也是越来越少,没事就喜欢泡在军营里,与那班杀才厮混在一起。
    对于世子的行为李克用虽很生气,但想想自己不也是如此吗,军中内务全都交给四弟李克宁,而整个河东民政则尽数托付张承业,自己一听什么税赋啊、田亩啊、经商啥的,哎呀....脑阔疼,烦得紧!
    如今倒好亚子这娃,在这些事情上展示的才华越来越明显了,河东的下一代里,终于有了在内政上的可造之材,李克用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不多时李存勖便赶到了老爹的书房,一进门就急忙开口道:“老爹,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您听我狡辩...不不,您听我解释、解释...”。
    “啥解释?这些不是你弄的?”,李克用也是一愣,指着那一叠文案问道。
    “啊?这个啊....,这个是我跟七哥他们一起弄得啊,我只是提了个开头,好多地方还不够完善呢,还需要细细的斟酌一下、斟酌一下...”,李存勖边说边坐了下来,十分心虚的往椅子里面缩了缩。
    没办法,这厮最近做事有些过于随心所欲了,方才老爹的亲卫传他,并十分好心的提醒了一下,说是王爷好像很不高兴,他还以为又是述律平的事情呢,所以就急急跑了来,想着怎么把事情蒙混过去。
    “确实需要再好好的斟酌一番,不过眼下咱们河东强敌环伺的,是不是应该把重点放在军中啊?.....对了,你那个火铳到底进行的怎么样了啊?”。
    李克用对他表现并没太在意,手上来回翻弄着桌上的文案,假充内行的还想做些补充指示,可惜肚子里这方面的“料”十分的有限,想了半天终于想起火铳这件事来。
    “回王爷,下官以为火铳之类的器械,只是细枝末节,眼下我河东真正的燃眉之急在于这些,而非火铳”,李存勖说着用手指了指老爹手上的东西,面容严肃的说道。
    “这个我当然知道啦,打仗嘛,当然是需要用钱的,可军需装备才是打胜仗的保证,怎么能说这些不重要呢?说个道理给本王听听”。
    李克用见儿子竟然罕见的,以官方身份在跟自己说话,顿时也来了兴趣,将手中的文案放下饶有兴趣的问道。
    “在说这些之前,下官先问问王爷,您是否发觉如今的冬日来的越来越早,而且也愈发的寒冷了呢”,李存勖从椅子里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推开窗子望着外面飘落的雪花,半晌才转过头看向李克用。
    “因为凛冬将至....”,他面色更为凝重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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