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极其诡异的声响,好似催命的无常铃,让米桦瞬间惊坐起身,俄而半个脑袋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大吼出声:
    “痛煞我也!”
    仅片刻,疼痛如潮水般退去,崭新的记忆以更汹涌之势灌入他的脑海。
    “小二,上一壶茶。”
    “来了客官。”
    “把你家最好的茶端来,这些够不够?”
    “够了够了。”
    “哞……”
    ……
    “呃啊!”
    他抱着脑袋仰天痛吼,喝退了即时的记忆,疼痛奇异般的瞬间消失。睁眼看去,茶杯中的脸影因抽搐而扭曲到了极致。
    他皱了皱眉尖,长舒一口气。
    这是一张极为普通的脸,面皮稍有些发黑,双眼眯成了两条缝,两边脸蛋有很明显的团块状红色斑块,头戴着当地特色的毡帽,不知名黑毛帽饰卷了一圈,左耳垂吊着一个硕大的铁耳环,内圈有些生锈发黄。低头看去,服饰花花绿绿,踏着一双厚毛雪地靴,如果不是习惯了每次易容后的剧变,他甚至会怀疑是否灵魂出窍附在了此人身上。
    我米三出门,焉能不易容?这才是真正的现实嘛!
    他一瞬间想起了许多事,之前的记忆还是模糊,只从茶馆开始变得逐渐清晰。根本就没有老车夫,也没有什么牦牛车,那些广袤无垠的山野草地、雄奇壮阔的雪域奇景,完全都是幻境之物,只有茶馆才是真实。
    小二哥和掌柜的都是当地打扮,整个小店也只有他一人,当时喝了一口茶不知为何趴桌子上睡去,竟跌入了莫名的幻境之中。难道近些天发生的这些诡秘之事和遗失的记忆都与我自身的功法修炼有关?
    他还待深究细想,小二哥满目惶恐地小心挪了过来,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十分生硬的中土话。
    “客客……官,小店……没没有止痛药,前面三十……三十里有家小镇,那……那里有藏药。”
    抬眼看了看掌柜的,亦是一脸惊讶之色。想是方才的疼痛嘶吼吓着了二人,罢罢,既有幻境之缘,也就不迁怒于你等了。
    “嗒啦……”
    他扔了两块金币,摆摆手示意小二别再来打扰。小二见钱大喜,身子缩得远远的,只手臂往桌面一扫,将金币揽入了腰布中,开开心心的和掌柜的邀功去了。
    此等场面似曾相识,他有些不放心地探头往外瞧了一眼,旗杆上随风飘扬的黑布写着几个不认识的藏文,如此才符合当地情形,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他终于安心了。
    这时再回过头来细想,《幻门九变》的修炼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
    《幻门九变》,百家之一阴阳家的分支幻术,后结合吐蕃佛教秘法,成为一宗佛法秘技。初学者需施展手印变化,熟练之后结印速度变快,到他这种地步则无需结印,心念一动即任意施展。故此功法实为吐蕃大手印的一种。
    《幻门九变》共有九层境界。
    一变换容;二变易身;三变幻本心。四变忍性;五变造境;六变化年轮……
    他如今要突破的是第六变化年轮。化年轮之境是前六变最难修炼的一层,比幻本心还要难上万倍,因为此一变一旦修炼成功,便能挣脱天道束缚,再无十年寿命限制。这种质变性的跨越,与天道规则的对抗,修炼中出现差错在所难免。
    然米桦自认为,自身修炼天赋足以避免这些差错,之所以还是出现了问题,一是因为从辛吉大陆归来便一直存在的头痛、失忆等外在干扰因素;二是因为另一门《横传心法》与《幻门九变》发生了很严重的冲突。
    众所周知,百家功法俱是长寿功法,天赋卓绝者活数百年都很正常,比如名家孙无涯、纵横家卢俊义、史文恭等;就算天赋差点的,如医家药不凡,那也活了近两百年。而千幻门虽然曾经是阴阳家一支,但经过第一代祖师大真千幻菩萨的佛法改造,不仅失去了长寿功效,反而还增添了每修炼一层的十年寿命限制,这就与《横传心法》的长寿产生了根本性的背离与冲突。
    或许这才是凭白产生幻境的本质原因。
    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米桦暂时还没想好,毕竟头一次出现这种症状,得到的反馈、可参考的价值、可提供的经验都相对较少。当然了,他也不会为了解决问题而期盼着再陷入一次幻境,那种分辨不清真实与虚幻的精神折磨堪比眉尖引发的生理疼痛,都令他几度濒临崩溃,打死也不愿再经历一次。
    ……
    如果问题的症结就在于此,那还有想不通的一点,就是依旧遍体生寒的症状。他裹紧了藏袍,起身离开了茶馆,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开什么玩笑?这些年想不通的毛病多了,若都这般钻牛角尖,还不得把自己逼疯?我米三可不是这么愚蠢的人。
    “哞……”
    走百步,一头牦牛被绳子牵在槽头,牛毛甚是旺盛,黑漆漆,一坨坨,像是披了几层过冬的厚衣裳,两只牛角最引人注目,尖锐锋利,形如短剑。
    “你也在啊。”米桦摸了摸牛毛,厚厚的很暖和。
    “哞……”
    牦牛甩了甩尾巴,轻轻地拍打着米桦的手臂,似乎有所回应。
    米桦见其温顺,心中产生了以其代步的想法。回头冲掌柜的喊道:“店家,卖牛不?”
    掌柜的探出头来,摆了摆手回道:“客官给的钱足够买三头牛了,牵去即可。”
    米桦得此一言,拔剑砍断了长绳,纵身一跃跨坐牛背,抓稳牛角。牦牛晃动了几下,似乎不愿为人坐骑,米桦立拍其头,笑骂道:“你个死蛮牛,给你卸去缰绳束缚,还你自由之身,如此大恩,载我一程都不愿意啦?”
    “哞……”
    牦牛不晃了,望着前方的绿荫小道悠悠行去。
    “蛮牛蛮牛,诶,不如就叫你蛮牛如何?”破碎的记忆中,他搜寻到了这个名字,没有不敬之意,只是怀念故人。
    “哞……”
    “你同意了?就当你同意了,哈哈……蛮牛,驾!”
    ……
    当天之尽头的月亮露出圆圆的笑脸,遥遥相望的太阳还恋恋不舍人间,因地势宽广,视野开阔,日月同辉的景象在此地并不少见。米桦并没有过多欣赏,一人一牛晃晃悠悠着,终于抵达了店小二所说的小镇。
    此镇没有固定碉屋,俱是一排排齐整的帐篷,随着一条清澈的小溪如长蛇一般绵延至圆月山脚,看不到尽头。各家帐篷的四周是圈好的牛羊群,啃食着山坡上丰茂的青草,每圈之外坐着一条凶猛的藏獒,忠诚守护着主人的牛羊。
    有生面孔的外乡人入镇,立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米桦下了牛背,与众人一一打招呼,却因语言不通被热情好客的人们拉进了一顶大帐篷中。
    “额……你们当中有没有会说中土语的?”米桦比划了一下,围在身边的小伙子们误解了,硬把他按在左首第一的位置,端起一碗酒定要他喝。
    米桦不好推却,仰头一口饮尽,感觉稍有些奶香,味道也颇为甜腻,像是羊奶或马奶之类酿造。众小伙儿见他豪爽,齐声欢呼喝彩,一人倒一碗递了过去。
    “嘶……”米桦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这是什么毛病,哪有一来就给人干醉的?但推辞不喝吧,又恐引起众怒,毕竟是人家地盘,最好是入乡随俗才能取得信任。
    喝?面前满满数十碗,看都看的眼晕。
    不喝?小伙子们投来热情而又期待的眼神,实在不好拒绝啊。
    正当他万分纠结之时,几位壮年男子进入帐中,三言两语喝退了小伙子们,替米桦解了围。
    “远道而来的客人,加查镇民失了礼数,让您受惊了。”
    终于来了个会说中土话的了。
    米桦展露笑颜,摆手道:“不会不会,我倒是很喜欢这里的热情。”
    几个壮年男子依次坐定,主位空在一处,米桦眼神中故意露出好奇,之前说话的男子便解释道:“这是我们镇长大人的位置,今时有事外出了,一两月方才回来。”
    “哦哦……原来如此。”
    双方叙礼毕,壮年男子一一介绍,米桦记忆力很好,听一遍就全都认清。一直与他交流的男子名叫洛桑德吉,是镇里的智者一类,学识渊博,掌四时祭祀、参拜佛堂、请教安佛等;其他三人都是镇里的武者,负责保护镇民的安全,其中一个叫莫赤邓珠的人因长相丑陋身材魁梧而被米桦所留意。
    之后米桦自我介绍,说明家乡人身份,只因从小在中土长大才不会讲藏语。几人听他这般说,自然亲近了许多,相留晚上专门为他举办的篙火盛宴,热烈欢迎游子归乡。
    米桦道一番谢,又问及撒桑地界、拉萨城以及陀罗山,洛桑德吉的回答与幻境中老车夫一般无二。这让他很是诧异,难道说之前的某段路途中我已问过当地人?因此才有了幻境内的投射?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米桦当时便做出了暂留加查镇的决定。一者,之前的记忆只从茶馆开始,他得重新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逐渐融入其中;再者,学习语言是目前的头等大事,起码得两个月时间;三者,听洛桑德吉的口气,这位素未谋面的镇长大人应是个见多识广之人,不如就死等他回来,混熟了也好相问天方之事。
    于是当夜,篙火宴起,大姑娘小伙子们载歌载舞欢庆一堂。若是以前的米桦,见到这么多青春靓丽的异域美少女,或许还会眉来眼去暧昧一番,但现在随着年龄的增长,确实失了兴致,再有他这张普通甚至有些丑陋的易容脸在,就算真有勾勾搭搭的举动,恐怕也会被姑娘们当成变态……
    然米桦是一定要引起人们重视的,靠脸吃饭行不通,那就换种方式。
    待一曲舞毕,米桦起身行当地之礼,与众人道:“各位,初来贵宝地本当奉上厚礼,以报盛宴款待之情,然在下身无分文,亦无长技,唯有从小练的童子功还算拿得出手,这便施展一番,各位权当杂耍一看,献丑了。”
    洛桑德吉代为翻译,众人齐齐欢呼,围坐一圈拭目以待。
    米桦待人群噤声,屏气凝神,施展了一套萩阳门的《云落仙剑》,虽不得精要,但身法之曼妙柔美,招式如起舞翩翩,倒学了几分神韵。
    最后一式落毕,全场鸦雀无声,米桦还以为露丑了,忙环视一圈,却皆是惊艳之色,竟一时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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