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生听了女生产队长杨爱菊的话,联想起自己进门时看到的屋内情景,便急忙问道:“省城的记者?是谁啊?”

    “这个记者的名子叫,叫......”因为当时秦院长只跟他说了一遍,所以杨爱菊有些记不起来,想了半天才道:“好象是姓路吧,叫路什么来着,真的记不得了。”她用手捶了一下头脑壳:“我这脑瓜子啊,是越老越不记事了,连个名子也记不住,真没用。”很抱歉地笑笑。

    “哦,没事,大婶,我来的时候匆忙,没带着照明的工具,你能借我手电用一用吗,我明天去买了还你。”李重生口里说着,心里已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是滋味,却是表面强作镇定。

    “没事,孩子,你尽管拿去用,啥时还都行。”杨爱菊十分爽快地答应道:“我说大侄子,你要在这里住多久啊?”一脸关心的表情。

    “想住一段时间,说不准呢。”李重生回答。

    “那行,你忙吧。有啥事啊,你尽管来找我,我家就在村南住,一问都知道,杨爱菊的家。”杨爱菊对谁都这么热情、大方,留下手电筒走下台阶,回家去了。

    望着月光下的女生产队长远去的身影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李重生久久地站立在门前的台阶上,心潮起伏。杨爱菊说的那个姓路的省城记者一定是路名远了。他,来这里找过自己,还等了一个星期,把屋里屋外收拾得如此整洁、干净。而且里屋墙上的那张小照片,无疑也是他贴上去的,这么说,他还去信香山小学找过自己童年的足迹。

    他清楚得记得,在自己上过的那所小学校的宣传栏里,就贴有一张这样的小照片。想到这里,他真想立刻去学校,证实一下自己的想法。但现在,天已经黑了,路太远,只有明天再去了。

    此刻,在月夜下的清风里,他感觉自己的眼眶有点泛潮。其实说句实话,路名远根本犯不着为他李重生跋山涉水地跑这么远,来信香山找自己。

    信香山?对了,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老家是在这里呢?李重生忽然想到这个问题,之前他出差那会儿说是下乡采访,难道采访地就是信香山么?这虽然很是巧合,但,也不可能知道我的老家就在信香山呀?照片的问题解开了,这不,又出来一个他想不通的难题。

    自然,他不可能知道路名远和秦月月一起出差,第一回来信香山采访时,去那所小学,偶然在宣传栏里看到他的这张小照片,并谈到他的长相与李菊香极为相似时的情景;更是早就忘记了路名远在第一次去他住的名佳花园4号楼储藏室时,看到他写在笔记本里的那句话。因此,他如何能将两者之间联系起来?

    但即便是想不通,路名远为他做的一切已是超出了一个朋友该做的范围。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内心相当的脆弱,当自己赤身**地面对着一个男人的时候,却无法象十四岁那年,面对老师江敏华那样的坦然和勇敢。

    但这个“脆弱”恰恰是因为,他,李重生,变性不变心,仍然怀着强烈的女儿心,那种面对男人的羞耻之心,再也是变性成男人而无法改变的。这就是,他决心要做回女人的坚定信念,她渴望做一个女人,可自己却轻易地放弃了,努力了整整七年,甚至舍了母亲这条性命,最后还是一走了之,回到了原点。

    他那颗已然平静的心又开始因疼痛而砰然跳动起来。是因为知道了路名远的到来吗?他的来意是要帮助他李重生再次重建人生的目标吗?可是,他现在什么也没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他痛苦的回转身,听到身后传来深山鸦叫的难听声。他忽然扭头吼了一声:叫什么叫,再叫你也是个乌鸦,不会成为喜鹊的。喊完这句,他已是泪流满面了。

    不说他这一夜在小屋是怎么度过的?再说路名远千里迢迢,又第三次来到了信香山,当他顺利的摆渡过溪水河,到达对岸时,业已是下午两点多钟了。

    由于上一次由秦院长亲自带路,去过山海洼子村,之后自己又出没走访村民,来回了几趟,路径也较为熟悉了。因此,亦是很顺利地又回到了之前曾住过一个星期的小屋--李重生的家。

    “嗨,路记者,你又来了,一会儿到咱家里坐坐啊。”一路进村,碰到一些走访过的村民,他们都热情地向他邀请道。

    “好嘞,一定来。”

    路名远朝着他们挥动着手臂,也亲热地跟他们打着招呼,那感觉好象自己重又回到了童年时代,和奶奶住在一起的那个乡间,这种亲切之感象似回家了一样。

    而等他快走到李重生的家,远远望见那个建在高处岩石上的小屋时,心里莫名地有些激动,又有点紧张,还带着些许的愧疚。就要见到重生了,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呢?离他走的那会儿,已经差不多有十天了,由于自己的缘故,害得人家放弃了七年的努力,真是罪不可恕呀,等见到了面,一定要好好检讨自己,向人家认错赔礼。

    他这一边走一边想着,很快便来到了小屋的跟前,走上台阶,抬手朝关着的屋门轻轻敲了两下。可是,里面没有回应,听不到任何的动静。

    呃,难道没回来?不可能吧,江老师绝不会说假话的。于是又连敲了数下:“重生,重生是我呀,路名远。”一边向屋里喊道。

    可是,还是没有人回答。于是,他只好推开门走进屋去:“重生。”一边又喊着一直走进里屋去,屋里不见李重生的人影,却是见里屋的炕尾并排放着两个行李箱。他这才确定,人是回来了,但是不在。

    上哪儿去了呢?心里想着,坐在炕沿上,只一抬头,看到了对面墙上的那张李重生的小照片。心里不禁咦了一声,记得明明自己是贴在左上角的,现在怎么会跑到右下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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