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翅园的大厅里升起了炭火,把整个房子煨得暖意盎然,厅里花架上摆放的水仙花亭亭玉立,白色的花瓣儿散发着一缕缕的香气。

    李四如今是展翅园里的常客。

    今儿个拿两尾活蹦乱跳的鲜鱼来,明个儿又送来新鲜的时令菜蔬,都是给骚狐狸补养身子,熟悉的面孔连挂在笼子里的鹦鹉一见他跨进来,摇头晃脑地饶舌叫着:“四爷来了,四爷来了,有请,快上坐。”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不止。骚狐狸的身体已一天强似一天,府里上下众人的心又跟着快乐起来。

    晌午过后,李四与随从送来了一只羊,还有一些当归,与骚狐狸打过招呼后,他便直下厨房,指导厨子熬制当归羊肉汤,据说这味汤温补脾胃,是治疗骚狐狸虚寒症的最佳饮食。

    上灯点起蜡烛,用过晚筵。

    骚狐狸陪着李四闲聊着,面前的骚狐狸,在柔和的烛灯中,显得红润光滑,一双眸子闪烁着动人的光彩,他赞叹道:“老板娘最近看着格外的精神。”

    骚狐狸回应道:“这还不是四爷的功劳,天天都吃好的,还有人陪着说说话。”她对李四总有一种感激之情,自己病重之际是他帮着她。

    “看老板娘说的,是老板娘命好,遇着华小佗这个贵人帮衬着呢。”李四谦虚地推辞道。

    骚狐狸笑盈盈地望着李四:“四爷真是谦虚,四爷才是俺的贵人呢,若不是四爷及时来到,俺恐怕把病给耽误啦,说不定都会命赴黄泉呢。俺心里都不知怎么感激四爷。”

    “老板娘瞧您说得多严重,俺们都是一家人,还彼此客气个啥。”他不能拉远距离,以自家人称道起来,会让人倍感亲近,当然自家人都不会暗害自己的。

    身体已康复,那就得想办法为一张嘴奔波。她嘴角微微翘着,苦笑着说道:“俺病这几个月,生意都不知耽误了多少。眼看要过年,俺想挣些钱,为一家人发点过年的红利,最近让大伙跟着俺受累,俺实在心里过意不去。”

    两人沉默起来。骚狐狸踌躇了半天,她不好意思地问起来:“前些日子,俺听小杰说,目前钱庄生意特别好,四爷您是行家,您怎么看?”

    李四琢磨起来:她要忍耐不住啦,俺就随了她的心愿!在这节骨眼上,俺定要小心翼翼,决不能急于求成,更不能前功尽弃。他已投入了精力、财力、时间,花费了一番心血,定要在这件事上大功告成,圆满结束。

    他平心静气地注视着她:“老板娘,俺给您说的再多你也是不明白,您哪天有空,来钱庄里坐坐,先看看行情再说,好吗?”若是卖力地向她推荐起来,反而会让她产生疑问,还不如诱导她,进行实地查看。

    人家这样尊重她,又请她过去实地进行考察,真心诚意的邀请,她不能推辞。她恨不能马上就去,蜇伏在家的日子让她万分难过,只要能看到钞票,她就来精神头。她干脆地说道:“俺明日就去。”

    李四卖弄地说:“明日去也行。就不知掌柜的回来不?最近掌柜的去外省开钱庄,俺们以后就能实行异地兑现。”要想引鱼上钩,就得把鱼饵下足。一张画在纸上的大饼,引不起人吃的欲望,可是如果细细地描绘着它的形状,再说说它的颜色,以及它的滋味,定会让对方产生一种幻想,从而产生饥饿感,恨不能马上就买到大饼放进嘴里。

    骚狐狸好奇地问道:“异地兑现是怎么回事?俺对钱庄的事不太明白。”

    李四当然不能嘲笑骚狐狸的无知,他解释起来:“钱庄是客人把自己的钱放进去,让钱庄管理,但这管理呢,钱庄会按月给客人付利息。若是不想放在钱庄呢,连本带息一次拿走就行啦。而异地兑现就是您在俺们钱庄把钱放进去,俺们开出一张票号,你去外省,用那张票号就可以在俺们外省的钱庄里取出钱,非常的方便,而且您的利息一文都不少。”

    骚狐狸惊奇说道:“啊,这不是再不用背着钱到处走了,那太方便了。”只要听到钱,一颗被欲望包裹的心就会快速膨胀起来,身上的血液流畅的更是泊泊作响。

    李四看着激动不已的骚狐狸,他泰然自若地说:“俺们掌柜的临走时交待,若是现在将钱投资进行票号的发展,回报率更是比平时高。因为票号发展是以后的趋势,行情自然是水涨船高。”在恰当的时机,他在她面前抛出的大饼上撒上了肉沫。

    她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仿佛眼前出现了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目光又如恶狼一般看见一只小羊,恨不能马上生吞活剥。

    第二日,沸沸扬扬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起。

    骚狐狸一早起来,兴致昂然,随便用过早饭,小仙已吩咐备好轿,仆役们欣然踊跃,个个面上都着带着喜色,知道老板娘去招财进宝钱庄,是为大伙张罗过年的红利,干起活来更是卖力。

    抬轿的便不怕如绵絮般飘扬的飞雪,踩着比平时走路更轻快的步伐,吓得骚狐狸连连劝阻道:“兔崽子们,都慢些,别老娘还没挣上钱,先把小命搭上,若是折断老娘的腿,老娘都扣你们的工钱。”

    轿夫打混说笑起来:“老板娘是为俺们办大事去,不会让老板娘有闪失,若是让老板娘受到惊吓,扣工钱,俺们一点怨言都没有。”说说笑笑之中,轿夫们又是急速前行,不一会功夫就到招财进宝钱庄。

    骚狐狸抬起腿下了轿,细细观看起来。招财进宝钱庄比贼窝山刘扒皮的府邸可是要豪华气派得多,高大的木质结构建筑,矗立在鸟笼州最繁华的街道,朱红的厅柱,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黄瓦覆盖在飞檐的屋顶,显示出不凡的气势。

    杂役早已奔到里面飞报给李四,还没有进入大厅的门,李四忙不跌跌地出来迎接她,三脚并二步:“老板娘快进屋,身子骨还没好利索就出来,别再凉着了。劳您大驾,雪下得这么大,肯赏俺的脸。”其它他心里想的是:终于引蛇出洞啦。

    骚狐狸随着李四进了大厅。

    厅内陈设考究,檀香木的家具试擦的明净光亮,大理石的台案摆放着临洮古砚,细桃木精雕的笔筒插着各色的狼毫毛笔,显示了主人书香世家的出身。两人落了座,吩咐仆役端来茶,李四挑拣着骚狐狸爱听的话,说得骚狐狸心花怒放,美滋滋的。

    门口杂役报:“四爷,大掌柜的回来啦。”两人兴奋的同时站起来,骚狐狸暗想:俺的娘呀,真是芝麻掉进针眼里,赶巧了,俺命中有财。

    李四恭恭敬敬搀起骚狐狸,慢慢轻扶着,前往门口迎接大掌柜。

    骚狐狸定眼细细打量起来人。那人身材高挑,面色白净,穿一件灰色圆领绢布的长衫,领口边露出白色的里衣,宽大的袖口松松地垂了下来,显得文质彬彬,淡定的神态里有一种不凡的气度。让骚狐狸自愧不如的是,大掌柜的身上带有一种儒雅的气质,他与郑爷、孙小杰等人比起来,自家的兄弟们像没德行的土包子,张口他娘的,闭口就是驴日的,再看看面前的大掌柜,不用说一句话,脸面上就带着一种震撼别人的力量。她暗暗地惭愧起来,心里念叨着:要是早听华小佗的话就好啦,读读三纲五常之中的伦理思想,学学孔孟之道里的仁者爱人。让仁、义、礼、智、信这些教条深入俺的心,俺就能跟大掌柜平起平坐。没文化的后果真是很可怕,俺站在他面前好像低人一等,仿佛就是一个灰头鼠脸的无知乡下娘儿们。

    李四向前朝大掌柜招呼道:“掌柜的,您可回来了。一路辛苦啦。”他的声音不卑不亢,露出半个当家人的份量。

    大掌柜微微唅首,算还了礼,淡定地说道:“不辛苦,都已经习惯。”儒雅气尽显。

    李四回过头,闪在一旁,毕恭毕敬地介绍:“掌柜的,这位就是俺们鸟笼州的新贵骚老板。”

    大掌柜十分景仰地说:“瞿秋雨久仰骚老板的大名,骚老板是商界奇才,百闻不如一见,感到十分荣幸。”说着话双手合拢抱在胸前行揖礼。他原来才叫瞿秋雨呀,这个名真好听,带有一股书卷气。

    骚狐狸微微地还礼后,说:“大掌柜过奖啦!俺的生意跟大掌柜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大掌柜的生意都跨省跨州,俺只会在自家门口班门弄斧。”骚狐狸暗想:俺的娘呀,俺平日一句咬文嚼字的话都说不出来,今日是咋的啦,张口就是一串串臭词,难道真是应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老话,与儒雅贤士在一起,立马熏陶成典雅淑女,再不是张牙舞爪的泼辣货孙二娘。

    三人依次落了坐,李四又吩咐仆役重新换过茶。

    正聊鸟笼山的乡闻趣事,忽听杂役来报,鸟笼山西南菜花府的张举人来钱庄,指明见大掌柜,要签定合作票号的文书契约。大掌柜顺势站起身,面向骚狐狸抱歉地说:“骚老板,您先坐会,俺出去办点事,呆会俺再过来陪骚老板。”

    哟,有人比俺还积极,都要签字啦,那就快去,等俺合作的时候,自然是形势一片大好。她站起来含笑说:“大掌柜,正事要紧,您先忙去,俺不要紧,有李先生陪呢。”

    响午时分,大掌柜马不停蹄地忙碌完,李四已张罗好筵席,骚狐狸百般推辞,也敌不过两人的盛情邀请,只好从命。三人进到膳食堂,里面香烛点燃,一片辉煌,雕刻精细的丝制屏风立在墙角,绣着栩栩如生的仕女春游图。檀香木的八仙桌上铺着张白缎面,绣着精美的素色图案。桌上摆放着四样干果,有怪味核桃、芝麻脆糖、五香腰果、奶白杏仁。她瞧了瞧人家的摆设,再看看人家的排场,真是没法比,她过得是什么日子呀,随便与仆役们端着个大海碗,站在厨房外的大榆树底下,一起嘻嘻哈哈地狂吃海塞,根本就不注意氛围,她大小也算是个老板,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她不是体面人的吃相。

    大掌柜把胳膊抬起,伸出手,颇有风度地说:“老板娘请上座。”

    骚狐狸脸红了,她自卑起来仿佛像个土包子。她谦虚地推让道:“大掌柜才应该上坐,客随主便。”吃相不雅也是她的一大耻辱,她暗暗地下定决心,一定要改正自己所有的坏习惯,做个名符其实的大老板。

    大掌柜再不推让,三人落坐,仆役们忙着要端热菜,便将四味干果撤走。她失望地望着仆役,思忖道:怎么还没吃,就端走呀,难道只让人瞧瞧它的样子,就能尝出滋味吗。他们只讲排场,待客之礼真是虚伪透顶,为人一点也不实在。

    李四眼尖,瞧见骚狐狸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盘子,忙招呼仆役将干果摆在一旁。骚狐狸顺手轻轻捏起一粒,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哎哟,俺的娘呀,真是好吃的要命,老娘自打出道以来,每日都是狼吞虎咽,不是吃着噎人的大包子,就是煮上一大锅肉骨头,一帮人围在锅边,主仆不分,伸出手从锅里捞根骨头,蘸点盐,放进嘴里大嚼大咽,仿佛就是饿死鬼抬胎转世的模样,既没有吃过精致的佳肴,也没吃过香甜的干果。

    李四热情地介绍道:“老板娘,这是从京师运来的,也是皇上玉膳房里常备的零嘴儿。”说着话的功夫,仆役们鱼贯而入,每个人都端着一样菜,有原壳鲜鲍鱼、琵琶大虾、素炒鳝丝、豆苗鸡丝,热气腾腾的菜都摆放在景德镇的青花瓷盘里,衬托的更是色香味俱全,盘子边缘用鲜菜叶点缀,在寒冷的冬日里,更能引起人的食欲。

    骚狐狸经过早上的折腾,胃里的稀粥早已消化得一点不剩,此刻饿的饥肠辘辘,强忍着不动筷,就盼着大掌柜的招呼:“俺们吃吧。”她便会以横扫千军万马般的速度,来个风卷残云。

    那料想,大掌柜端起手中的夜光杯,向骚狐狸说道:“骚老板,是否有兴趣赋诗一首?”

    骚狐狸舔了舔嘴皮,使劲咽了咽吐沫,心里恨恨骂道:这驴还附庸风雅呢,老娘的肚子被馋虫勾得蠢蠢欲动,爬在嗓子眼,只等一声令下,将美食尽数装在瘪胃里。可她的脸上却装得跟没事人一般,轻轻地咳了一声,满眼含着笑意,娇滴滴地说:“哎呀,大掌柜,俺是个粗人,饮酒赋诗的事,还得您先来哟。”

    李四在一旁也劝道:“掌柜的,您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俺们跟您不能相提并论,还是您先来吧。”他将瞿秋雨高高捧起,让骚狐狸明白,他们的财力与才力都非凡夫俗子所拥有,他们是财大气粗的儒商。

    大掌柜的微微一笑,说:“好吧,那俺就即席一首:

    云卷絮雪遮笼山,

    寒梅破枝照丰年。

    围炉谈古论英雄,

    人间真品领风骚。”

    吟到此处,李四激动的心跳起来,俺们掌柜的真是有才,连声鼓掌叫好。骚狐狸心里惦记着美味佳肴,忍着千万条的馋虫,也跟着拍起手来,连声夸赞:“大掌柜,真是才华横溢。”

    大掌柜谦逊地说道:“骚老板过奖啦。”

    仆役们又端来一味汤。晶莹剔亮的汤,透着乳黄色,汤里面除了丝条状的食材外,还飘浮着一圈圈像粉丝的材料,李四站起来从手里接过,摆在骚狐狸面前,介绍道:“这是一品燕窝鱼翅煲。”

    骚狐狸张口问道:“是用燕子窝和鱼翅膀做的汤吗。”她的脸红了起来,她为自己的无知羞愧。

    李四看出她的窘迫,没有嘲笑她的无知,为保存她的面子,解释道:“老板娘,俺们都是用宫里的食材,鱼翅是海里鲨鱼的鳍,燕窝是海边的燕子唾液,采集这些食材非常难,所以才特别珍贵。国外使节进贡的礼物,皇上享用的美食,一般人家根本就见不到,大掌柜在京师有关系,今儿个老板娘来,让您尝尝皇上吃的食物。”

    原来如此,她的眼睛差点掉进那碗汤里,牙跟恨着酸酸的:妈的娘希屁,赶紧不让人享用,尽发哪门子酸醋哟。

    李四精明异常,早已看出她胃的迫切需求,以及她眼神中的如饥似渴。便站起来,端起酒杯,说道:“今日呢,一为大掌柜接风洗尘,二为骚老板设欢迎宴,在此之际,为俺们能成就大业干一杯。”

    三人仰头饮过酒。大掌柜请骚狐狸享用美味,她此时再也顾不得体面,伸出筷子,先来块大虾,她低下头,慢慢嚼起来,李四帮大掌柜与骚狐狸各盛一碗燕窝鱼翅汤,也咀嚼起来,仆役们又端来几味菜,每盘都是她没有见过的人间美食,吃的她腰圆肚饱。席间每人都要吟一首诗,骚狐狸是山里出身,接触的不是豺狼就是猛虎,根本就不懂文人骚客的风花雪月情趣,她只凭着灵性,胡乱编造一首:

    “眼前天下山珍海味,色香味俱全。

    享尽人世荣华富贵,虽死而无憾。”

    李四拍着手,夸赞道:“老板娘是个直性人,连诗也不娇情,不像那些虚伪的人,做什么都是遮遮掩掩的。”

    大掌柜赞不绝口:“老板娘有股敢拼敢为的作风,以后定会有更大的发展。”这些动听的话,让她更是心花怒放,在烈酒的燃烧中,她仿佛已站在高高的塔尖处,接受千万人的敬拜,娘的,俺一定要成功,总有一天俺要爬到京师里,实现自己的夙愿。

    回到展翅园,小仙给她端来省酒汤。

    她尝了尝,伸手摔在地上,吼道:“马上给俺把那些乡下厨子婆娘们换掉,天天给俺吃猪食一样的饭,怪不得俺现在长这么丑,都是吃垃圾食品变了形,俺要最好的厨子。你看看人家,用的厨子都是宫里出来的,郑成新太马虎大意啦,尽给俺找一些没教养的乡下娘儿们。”她忘记郑成新是为她着想,找那些婆娘们省钱呀。

    她的一顿狂风暴雨般的脾气,让大家的心情一落千丈。

    不行,老板娘她不了解行情,就胡乱发脾气,俺得给她点透。孙小杰直率问道:“老板娘,要用宫里出来的厨子,薪水俺们都付不起。”

    骚狐狸扬气眉毛,气哼哼地说道:“为什么付不起,不就一做饭的,薪水能有多少。”

    孙小杰镇定自若地说:“老板娘您有所不知,一般的厨子年薪就要五六万,宫里出来的不得二三十万呀。”身价高,当然薪水也就高。她听到这里,高昂的情绪被打得七颠八倒,吃惊的要吐出舌头:真的吗?烂厨子高薪水,给他付,那不是要俺的命吗?

    她眼珠转动着,心思活泛的像一架织布机上的梭子,好主意顿时涌出来,嚷道:“要不这样吧,小杰,你去最好的酒楼挖一个好厨子,请过来给俺们做饭,另在乡下厨子婆娘里,找出两个精明能干的,眼利手快的,帮那个厨子打打下手,吩咐她们偷师学艺,等两婆娘学会美味佳肴,俺们就随便找个理由,辞掉会挣俺们钱的厨子,这不是省钱的最好方法吗?”

    孙小杰与小仙两眼对视着,吃惊万分,俺们的老板娘真是被钱逼急了,什么活都敢做出来,连这么损的招也能想出来。不过呢,她没有只为她自己呀,她吃饭,俺们也一起跟着吃,至今都没有亏待俺们,情有可原。

    孙小杰听完她的吩咐转身走出了大厅。

    骚狐狸又接着吩咐小仙,不满地说:“小仙,你看看,园林式的府邸,尽挂着些不伦不类的十字绣,美满团圆的一家人,富贵牡丹,真是俗不可耐,全部取下来,挂上名人字画,像什么王羲之的《兰亭序》呀,怀素和尚的狂草呀。”

    小仙惊的目瞪口呆,暗想:老板娘今儿个怎么回事,从外边回来,就到处挑刺,十字绣还是刚搬进展翅园时,您与俺一块在街道地摊上精心挑选,当时您还兴高采烈的与俺布置展翅园,说要把展翅园变成花团锦簇的时尚别墅,现在品味一下调了个。

    小仙不紧不慢地问骚狐狸:“姐姐,那些名人字画可是要很多钱的,一幅画最起码上百万呢。”

    骚狐狸白了小仙一眼:“小仙你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你不会买那些以假乱真的赝品吗,俺们现在要把展翅园营造出一种文化氛围,懂吗?从明日起,让华小佗每天给俺们补补课。除此之外,再教教习俗礼仪,俺们再不能像过去那样,肚里得有学问,要不断提升自己的档次。有钱就得涂脂抹粉把自己装扮成高雅公主之类,好像一天不食人间烟火似的神秘人物,让人家看到俺们就明白是与财大气粗的富豪打交道,跟俺们做生意稳赚不赔。懂不懂?”看到招财进宝钱庄的大掌柜,她仿佛才从梦中醒过来,觉得自己懂得太少了,她要跳出雕虫小技的打打杀杀,就必须要去学习。有学问的人,让她心生敬畏。

    小仙连连点头说:“是,姐姐说得对,俺们都听姐姐的。”

    此时,骚狐狸才长舒一口气,暗自下决心,一定在进阶的路上,将自己装扮成气质、品味、高雅的尊贵女人,再不像过去一般,穿着寒酸,像沿街乞讨的穷女人一样,让人看不起,遭人白眼。

    正闭眼养神,郑成新蹑手蹑脚走了进来,骚狐狸听到脚步声,轻声问道:“郑爷,您回来了。”灵敏的耳朵,听到脚步声就能判断出来人。

    “老板娘真是好耳力。”郑成新佩服地说道。

    骚狐狸眼瞅着他,慢悠悠地说:“郑爷,您每次都心疼俺,怕吵醒俺,看见俺睡着,都要在一旁坐着不打扰俺。”

    对郑成新,她一直充满了感激之情,当初在困难的境地里,遇到他,相互扶持着走过了受苦受累的日子,他没有半个怨言含在里面,不像有的人,什么事都没有做成,便满口都是讲条件的理由儿。

    “老板娘每日里辛苦操劳,俺忍心叫醒您吗?”郑成新理解地说道。

    骚狐狸坐起来,询问道:“让您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郑成新拉过椅子,顺手坐在骚狐狸对面,说道:“老板娘,还真有这么一回事,菜花府张举人新近将十五万投入招财进宝钱庄,不是合作,只是投入资金,按月分红,利息是三分,张举人的连襟告诉俺的。”

    骚狐狸问道:“十五万每月的利息是多少?郑爷,您算算。”只要算大额的数目,她便头痛起来。

    郑成新说道:“十五万每月利息是四千五。”

    骚狐狸不再做声,思索半天她又问道:“郑爷,您问过小杰没有,账面上库存的有多少现款。”

    郑成新回答道:“老板娘,三处生意合起来,库存的现金大概有一百万过一些,老板娘难道你要把……”郑成新把下半截的话咽在肚子里,强忍着没吐出来。

    骚狐狸接过话头:“是,俺就是想把这一百万投入进去,稳妥地赚每月三万,到过年还有两月,就得六万,过去一年,大伙跟着俺受苦受累,到时俺就用这些钱给大伙发过年费。舍不得孩子,就套不来狼。不敢冒风险,怎么会有收获呢。”

    郑成新无奈地笑起来,对于老板娘的决定,他理应再劝一回:“老板娘,俺们还是慎重些,俺们的三项生意都在稳妥地上升。对于投钱给钱庄,隔行如隔山,毕竟对那里生疏,俺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骚狐狸的目光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郑爷,您太怕事了。俺既然敢投,已做好输的准备,大不了,俺再大病一场,俺会爬起来,继续再找赚钱的门道。”郑成新的胆子有点小,她不能听他的,既然决定下来,就不怕头破血流。

    郑成新听罢,再不吭声。见他已默认自己的决定,她知道他再不会反驳,便起身出房找孙小杰。

    骚狐狸带郑成新、孙小杰到招财进宝钱庄办理好投钱给钱庄的文书契约,大掌柜又设宴招待众人,吃到天黑才散宴。不知为何,三人把重甸甸的钞票交到李四的手里后,都有种压抑的情绪,回到展翅园各自昏沉沉睡去。

    天光放亮,小仙急促拍着骚狐狸的门环喊道:“姐姐,快起床,大事不好了。”骚狐狸因昨晚的事毕竟不如意,她手里的一百万一下子成了别人手里的钱,换回几张破纸契约,猛然觉得一无所有穷的像个乞丐似的,她心事重重,辗转反侧到半夜才迷糊着,突听急促的敲门声,一个寒噤,猛地爬起来,吼道:“小仙,你要俺的命吗?你不知道俺昨晚睡得晚吗?”

    小仙紧接着喊叫道:“姐姐,李四跑路了,把俺们的钱给骗走啦。”

    一句话,将她彻底击醒过来,胡乱穿上衣服,跌跌撞撞地扑过去,拉开了门叉,肉颤心惊的手一把拉住小仙,惶惶地问道:“真的吗?俺们真的上当了?”

    骚狐狸头发凌乱,惨白暗淡的脸色,睁着双失魂落魄的眼睛,让小仙心疼得忍不住掉起泪珠来,哭道:“姐姐,您别着急,俺刚才听小四饼讲,他早上路过招财进宝大门口,看见好几拨人聚在那里讨债呢,听说昨晚钱庄的人连夜搬走啦。”听到这里,骚狐狸的心上像插了万把刀子般的锥心疼痛,她的一切计划全部落空!她像骑虎难下,生还的希望是那么渺茫。

    一股冷见吹进来,穿着单薄衣服的身子,似凉水浇头一般,她呻吟地吐出:“俺的钱啊……”一阵头晕目眩,眼前无数颗明亮的星星闪烁着,天地急速旋转起来,她摇晃着站立不稳,失去知觉一头裁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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