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灵魂,

    同步到,

    你冰冻的脉搏。

    这个世界里到底有什么?有天有地有云有雾,却没有太阳没有星光。有漫漫长夜和熊熊烈火,却没有你和我。

    意识一点点被拾起,拼凑。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还活着,只是我并不庆幸。活着的感觉何时变得如此虚无?

    空气很冷,像是被冻了许久,刺痛着我的鼻腔。我还活着。

    眼皮很沉,四肢很沉,心跳很沉,生命似乎曾停了一个世纪。但此刻我还活着。

    嘴里有消毒水的味道。

    我张开嘴,深吸一口气,让空气从喉咙灌入,使我的肺部充盈起来。我还活着。

    于是我睁开眼,视野受限。左眼看见了蓝色,右眼却一片漆黑。我再次眨了眨眼,确定右眼大概是瞎了。我转了几下眼轱辘,眼眶里有一颗硬邦邦的东西。比起这些,更值得我细想的我现在他妈到底在哪里?!

    冷静。冷静。

    我对自己说。

    我被一个等同身体大小的胶囊状物体装着。四周全是蓝光,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也反射不了内部的情况。而且从我醒来到现在,耳边一直有个声音不紧不慢地响着,像是..定时炸弹的声响。不是吧?我一下子炸了毛,像是心里憋着一团怒火随时可以爆发一样。我得逃出这个地方!

    我剧烈地晃动身体,却发现全身上下似乎全被枷锁牵制着。包括我理当在那场爆炸中失去的左腿。有那么一秒钟我曾质疑那只是幻肢,但当我完美地确定右手五个手指的存在时我就否认了那个想法。

    这一切很蹊跷,犹豫再三,我又攥紧了右手的拳头。

    手指冰冷,像是金属。

    有个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

    错觉错觉,我安慰自己。

    但凭借我巨准无比的第六感和当下已知信息,我得出一个结论:

    我现在已经成了小白鼠了。

    突然,眼前的蓝光全退了下去,仅剩一个透明的隔离罩。我被装在一个似乎全是镜子的地方。突然,我的右眼视力恢复了,我突然就看见镜子之后的情况。一个长着核桃脑袋的小个子男人说:“您好,不要着急,我们马上就放您出来了。”实验室博士?

    我乖乖停下,等着他们慢慢将整个罩子直立起来。这期间我已经用独眼把实验室看了个遍。二十三个人,八个带枪。除了带枪那几个看上去魁梧,其余的白大褂全都是小矮人。难道这个星球上智囊团的平均身高就只能如此了吗?实验室还有一层六边形的防护罩,将我的胶囊与所有人隔离开来。

    但地心引力的召唤容不得我想这么多,我只觉得身体沉重无比。我勉强睁着眼睛看着那个浓缩核桃,他走出隔离罩之外,在一旁仪器的屏幕上指指点点。

    暗处走出一个黑人,身着军官制服。他背着手,走近核桃,微微俯下身子与他对话。我听不清声音,便仔细观察他们的嘴型。毕竟以前老女人把我放到乌鸦刺杀小队时,曾有一门课专门训练我们读唇语。

    “田中博士,进展如何?”

    田中?这个名字很耳熟啊,我曾经听见过,好像曾是前白鸽政府某派的高级科学家。不过这年头,有件白大褂,会解剖,谁都能以科学家自称。

    田中转过去微微鞠躬,说:“将军,目前为止一切正常。脊椎贴合良好,大脑无明显排斥反应。她的身体很机能基本已经恢复。”

    将军侧过脸看了我一眼,又收回视线:“很好,何时可以准备开舱?”

    “只需确认个人情绪是否稳定便可。”

    “嗯。我感觉她一定迫不及待了。”

    我看得一清二楚。情绪稳定是吗,好吧,反正现在我急也没有用,配合你们,先出来再说。耐心。

    约莫过了十分钟,一切就绪了。

    “将军,森蚺准备就绪。可以下令开舱。”田中说。

    “好的。”他说着走到边上的控制台,冲凹槽上插了一张卡,脱下了白手套。

    田中走到另一边,同样插下一张卡,将食指放在了指纹器上。

    “收到开舱申请。”一个小矮人说。

    “确认。”将军一边说着,迟疑了三秒,也将食指放了上去。

    带枪的其余八人似乎也算收到了命令,他们从阴影处走出来,统一上膛举枪瞄准。这我才发现,他们身披盔甲。机械人?恶心。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可能我也是某种危险的实验品,但我打心底里厌恶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于是我瞪大双眼,努力想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有气势。

    “嘀嘀嘀”胶囊响了三声,面罩缓缓退下了。

    呵呵,开门放狗了。

    “噗。噗。”

    略尴尬。

    镣铐脱开,走出的瞬间,脚十分配合地响了两声。讲真不是我的屁,事到如今要是能憋出屁来我就感谢上苍。其余人似乎全都神色紧张。拜托我像个关在笼子里的动物被你们看着,我比你们更紧张。我捏了捏拳头,扭了扭脖子,左右走了两步。关节还算灵活。

    我下了台子,走近田中,虽然隔着一层防护罩,但那头的小矮人明显神色紧张起来,田中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眼睛却依旧盯着我,说:“开门,让我进去。”

    “但是老师……”

    “博士,三思。”将军说,“这还是实验品,他们很易怒。”

    “放心。”田中走向入口,我跟着他,沿着防护罩的边缘,也走向入口。“她不会伤害我,我造了她。”

    我停在离入口三米处,防护罩有一点反光,映出了我的轮廓。

    我闭上右眼,眯着眼睛,慢慢走近。像一只猫咪好奇地靠近自己的镜像一样,畏畏缩缩。

    突然,门开了,但在那一刹那,我还是看清了我的样貌。与门外那八个壮汉一模一样,我的身体里不会再流淌鲜血了。而是武力。

    田中由两个机甲人护送进来,但他似乎很不耐烦,用日语咕哝着:“我讨厌拿枪的家伙。”

    懂日文也是因为以前替老女人办的活,啥都得懂点。

    “你们俩站在这里就好,不要再靠近了。”田中吩咐他们。他径直朝我走来,似乎对自己的实验品十分自信。但将军说的对,我是实验品,我很易怒,我很危险。

    田中语气温和,开始询问我的身体状况。我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一边仔细观察着那两个家伙。我揪着他们两个放松警惕的空当,一把箍住田中的脖子,右手换成机体自带的匕首,抵着他烂秸秆般的喉咙。嗯,我知道自己太贱了。但老子想犯贱你们谁拦的住呢。

    “别动!”

    “放下武器!”一时间整个实验室全是吆喝声。

    将军松开了摁着的食指,他一脸惊疑地后退几步。有个小矮人马上跑到墙边上,我猜到他想干嘛,这些人在就在了,再多来几个我可唬不住。我说:“先生,我劝你别这么做。别以为我看不见,其实我可看得一清二楚呢。别轻举妄动,否则后果自负。”说着我加重了手中匕首的力度,不过我自有分寸,不敢伤着田中。要是动着他一根毛恐怕我的下半生和下半身都不会好过。

    将军示意把罩子的隔离效果去掉。他平举着双手,示意没有碰到任何东西,他一字一顿地说:“请你不要冲动。我们可以谈谈。”嗯,他们最喜欢搞这种谈判的戏码了。放在以前是屁用没有,今天我就是想问出点事情来,因此也就顺着他来好了。

    “我很冷静。我只是想知道我他娘的现在在哪?你们是谁?为什么把我抓到这里,还有他妈的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不敢不顾其他人的动静,好在现在条件允许,我两只眼睛可以同时看着不同的方向。

    “冷静,请你千万不要冲动。”他说。老子他妈也不敢轻举妄动啊。

    “老子我冷静的很!”说出这话我就差点嗝屁了,讲真,怒气一上来可不是开玩笑的。我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以前办事都是直接一刀子下去完事,谁还搞这些墨迹玩意。不过果然头一回和将军级别的人用这种语调讲话特爽,脑子都爽晕了。回想以前自己真是怂的一逼。

    “好,我回答你,但是,之后你必须放开他。”他面不改色,甚至连嘴巴上的胡子都没抖一下。“一个一个来。”说着他的右手小指往下弯了一下。

    巧了,我眼尖正好瞧见,我寻思着你这是话里有话啊,什么叫一个一个来。这点耐心都没有,没诚意。

    我转头瞪了一眼那两个呆在里面的士兵,的确有一个挪了位子。嗯,想搞偷袭,这点我有经验。我转过头去,继续对将军说:“将军,我敬你是条汉子。咱们有话讲话,我不会对田中怎样,我只是想问清楚是由。不过我说了,小心行事,否则后果自负。”这句话也是对后面那两个玩意说的。虽然气势减弱了不少,但这逼还是得继续装,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到时候要丢也是丢我自己的脸。我稍微松了点力,好让田中呆的舒服些。

    “第一,”他说,“这是革命军在西太平洋的军事基地,东塔。你身处这里的机甲战斗实验室。”嗯,白鸽和革命军做死对头已经许多年了,一重难。

    “第二,我姓沈,名命。是东塔军事基地首席司令官。”哟,看不出你这黑老外还赶时髦,还有中文名,不过这他妈取的是什么玩意。他似乎看出了我眼中满满的嫌弃,解释说,“我是中国人,仅此而已,其他无可奉告。”

    事到如今,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后两个问题的答案。

    “所以,你们把我变成了……”我和他心照不宣,没有说出这个词。

    这种事情,有点常识的人都猜得到。说出来多难受呢。

    我就是一个实验品,革命军的实验品,机械人。这是一种介于人和机器人之间的东西。称它作东西是因为这种实验品越界了,已经不能被归为生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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