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本是难得放晴的天却又突然阴沉下来,闷哼一声的天雷让要出门办政事的秦暔留了下来。

    雨入门前扬洒洒,朦胧细寒留人步,来去无意长三寸,终是妆前惹人怜。

    即刻要落下的雨滴,无意似有意的留下了路人的脚步。

    秦暔本也是刚从昭州倪党弘那儿回来,吩咐留守昭州的相关事宜。他刚听说城南的某条街的百姓得了一种怪病,准备去视察一下情况,却不想,被眼前的天气这么一弄,倒也不怎么好出门了。

    既是天意留人,那便留在府上又何妨?正好,他也有很多天没去看楚汐了,当日自己的一时冲动,如今弄得两人的关系有点奇怪,得找个好时机化解两人的尴尬才好,秦暔这样想着,便朝楚汐的院子走去。

    走至楚汐屋前,屋子的门关着,秦暔轻扣两声,里面没有反应,想来,是不在府上了。问了个府上的家丁才知道楚汐去了昭州的桑华峰收集酿酒的原料去了。酿酒?楚汐可是去收集高峰上的净雪酿制凌花琼液?稍作思索,又是一声闷响,震彻大地,让人看不见远处的风景,有一种灰暗的压迫感,秦暔便不再多想转瞬间出了侯爷府。

    桑华峰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正是楚汐和雪原。

    雪原嘟着个小嘴嚷嚷到:“公子,你看,这天气似又要下雨了,下了这么久的雪,上午才刚晴半天,怎么就又要下雨了呢?”,小雪原表现出不满,懊恼地问白衣公子。

    “呵呵,雪原,下雨本就是世间正常的情况,只是我们刚好要遇到这场雨了而已”,白衣公子微笑着解说。

    “恩…”,雪原嘟着嘴轻哼一声,“公子永远都那么看得开,可是我不喜欢下雨啊。公子,你看,我们今天上午采的雪球若是被雨淋了就没有了。”,雪原指着竹篓说道。

    “呵呵,有我在,怎会让这些辛辛苦苦采来的雪球化掉呢?雪原,走!”,白衣公子自信的说着,往前方走去,小雪原紧跟着白衣公子尾随其后。

    天上乌云滚滚,暗涌翻腾,似瞬间,便要落下雨滴。

    转出刚走过的这条小路,楚汐和雪原的眼前出现了屋子,准确的说,是一座荒废的庙宇。

    待楚汐和雪原刚走进庙里,雨珠儿便纷纷掉落了下来。窸窸窣窣,悠悠飒飒,冬天,白雪很长见,雨,倒是好久没见到了。白衣公子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啊…雨还是下下来了!”,雪原打了个哈欠,“公子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可以躲雨的地方的啊?”上午跟着公子爬了半天的山,小雪原这个时候有点困了。

    “找的。”,白衣公子道,“雪原,我们去里面找地方坐吧!”

    “啊,那就是说公子之前也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要是没找着呢?”,雪原一只小手拍打着小嘴,跟着楚汐向里面走去。

    “会找得到的!”,白衣公子没有多余的话,却也胸有成竹,似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就连天也不例外。

    两人找了两个破旧的凳子擦干净后坐下,雪原许是真的困了,放下竹篓后,靠在后面的柱子上就打起了瞌睡。

    半个时辰后,雪原已熟睡。

    楚汐走向外屋,打算去看看雨是否停了。走到外屋,屋檐上的雨还如一根细线般纷纷下滑,檐角也是滴答滴答个不停。这时,从楚汐耳边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下雨乃常事,公子何需担忧?”

    楚汐转过身,只见在佛前跪拜的蒲团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头发花白、眉毛纤长、穿着朴素的老者,旁边放了一个白帆,上面写了一个“缘”字,似是一位算命先生。

    “正如先生所说,下雨乃常事,在下又怎会担忧?”,楚汐笑笑,对老夫子说。

    老夫子扶了扶垂下的眉毛,“公子面若桃花,盛颜仙姿,若为女儿身,本可笑傲天下,荣华一生,岂奈公子为男儿之身,怕是天命有损,不是长寿之象,天意啊!”,老夫子说完,低声一叹。

    “哈哈哈哈…笑话,在下的命运岂会掌握在老天的手里,在下的命运向来都是自己把握!”,白衣公子桀骜地笑到。

    “公子,天意不可违。世间万物,因果轮回,有其因必有其果,公子何必执着?”老夫子似是在劝说白衣公子。

    “执着倒是没有,在下只是做自己想做的和该做的事!”,楚汐说道。

    “公子还是好生修养,远离杀戮为好,多念些经吧,与佛结缘,功德无量啊!”老夫子的声音又传过来。

    “在下从不信佛,也不信天,所有的希望,都掌握在在下自己手中!”,白衣公子回驳。

    “公子执着,老夫不好相劝,今日能遇公子算是有缘吧,老夫只为有缘的人算卦,不如老夫为公子算上一卦如何?”,老夫子征求着公子的意见。

    “在下对奇门之术也略懂一二,虽常为他人算卦,但也从不为自己算卦!”,楚汐委婉的拒绝,言下之意是他不想算。

    “正是因为算卦之人不为自己算,因此老夫才要为公子算上一卦!”,老夫子盯着楚汐说。

    “那这么说在下今天是非算不可了?”,白衣公子问道。

    “老夫只为有缘人算,公子知道,老夫没有恶意的。”老夫子慈眉善目到。

    “那倒是,其实算与不算又有何异?还是那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就算知道了结果如何在下还是会按原来的路去走。”,白衣公子郎朗其华陈述到。

    “唉,造孽啊!”,老夫子轻叹一声,“若是真能按公子说的那到好,也但愿公子真能如你所说去做,不悔才好啊!”

    楚汐答:“先生不必担心,佛语也有云:人各有命。既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自己做过的事,选择的路,又何需后悔?”

    老者笑得很有深意,道:“一切都有定数,老夫只送公子几个字:咸而征,征而折…”

    “楚汐!”老者的话还没说完,突听一声呼唤,来人声音有些沙哑,又有些激动。

    一袭白衣的楚汐转过身。

    只见,那人撑着一把伞向自己走来,来人的脸上是久违的笑,带着一份感激,正是秦暔。

    待秦暔走至身前,脸上还是那温柔的笑,眼中是他急切的眼神:“楚汐,这一个多时辰,我可找到你了,你有没有被淋湿?我刚过来的时候路上很滑,你没有摔吧?下雨了,冷不冷?有没有咳嗽?…”

    一连串的问题,楚汐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只见细细密密的泥点从秦暔锦面黑鞋一直沾上了他小腿,钰丝玄色长袍尾部也染上了污点,伟岸的肩上间断的有雨点滴下,虽举着伞,可身上几乎都被雨淋湿了。可他的脸上,却是那么温婉的笑意。

    几回魂梦见笑颜,万事尽随风雨去。旧梦萦回数千载,可还见君依旧颜?

    楚汐的心里轻轻地抽了一下。

    “小侯爷可是从刚下雨起就开始找在下了?”,楚汐没有回答秦暔之前的问题,反问道。

    “本侯回府发现你不在,他们说你来桑华峰了,那时就要下雨了,本侯便出来寻你,想着给你送把伞。”,秦暔略带沙哑的声音答道。

    为了给自己送一把伞他竟然在下雨的这一个多时辰中一直在寻自己?桑华峰这么大,他走了多少地方?楚汐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意。

    “侯爷放心,在下没有淋雨…”,楚汐轻抿了下嘴,轻声回答到。

    “真的吗?没有就好,本侯还怕你被淋着了,喉疾发作了就不好了。”,秦暔轻轻地笑了下,额前的细发上的一颗雨滴落下。

    他一袭白衣,于屋内负手而立;他一袭黑衣,撑着一把伞,站在屋外。细雨纷纷的落下,打在伞面上,沿着伞架下滑,在两人对视着的眼神前掉落。灵株绽奇葩,寒夜降霜花,轻灵空远,曳舞阑珊。

    “咳。。咳…咳咳咳…”

    不多久,一声咳嗽传来,楚汐又开始咳嗽了,想来是下雨天凉,他又穿得少的缘故。

    “咳咳…”

    “楚汐!”,秦暔惊叫一声,收了伞快步走进屋去顺手就扶住了楚汐,“楚汐你怎么样?”,边说着,边扶着他在边上的一处地方坐下。

    “咳咳咳咳咳…。”,楚汐的咳嗽还在继续,咳得越急促了。

    秦暔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从腰间掏出一个棕色的水晶小瓶子,迅速地从里面倒出药丸,让楚汐服下。

    楚汐微微惊讶的表情:“这药…?”

    秦暔轻轻笑到:“当日向江山讨的啊!”,再没了其他的话语,他看着他把药服下,带着关切的神情。称呼也由之前的楚汐换成了江山。

    那日他向他索要的那瓶药,竟是为了他备份的一瓶。他一直都带在身上,以便他情急之需。这是何等的关切!

    感受着秦暔的关心,楚汐也没再说什么,他知道,不只是说一个谢字就真能谢得了的。

    楚汐轻轻地笑了,转过头去,刚刚与他对话的老者已不知去向,外面的雨也已经停了,秦暔守在他身旁。他记得老先生没说完的那句‘咸而征,征而折…’,看着屋檐上无言的掉落的雨珠儿,楚汐心里一片淡然。自己选择的路,往前走,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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