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转过脸,不再看这商连,只是眼角的余光却还是停留在那道蒜爆兔肉上面,他讪讪的说道:“师兄,你别这样看着我,瘆的慌!”

    商连笑问道:“需不需要为兄唤人来请你出去?”

    “不用,我自己会走。”清风不情不愿的转过身,慢吞吞的往灶房外面挪去,只是他的双眼却画着满满当当的一盘蒜爆兔肉。

    就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清风悄悄的回过头,瞄到商连此刻已然转过身,背对着他。于是清风以快如闪电之势闪现到那盘兔肉面前,对于没有筷子的处境,清风也自己解决了,直接上手抓就好了。

    “嗷……师兄,你要杀人啊?”清风拼命地甩了甩自己的手,又有一旁的婢女赶忙端了一盆凉水过来给清风冷敷,清风的手才不至于被毁得很难看。清风有些心疼的看着被锅铲烫得发红的手背,不带这样玩人的!清风幽怨的看着商连,却只得到商连的一个背影。

    “师兄,你就别白费心思了,你这些菜全部给我吃得了。实话告诉你,刚刚我过来的时候,正巧碰到先生,他出庄子了。”末了,清风还加了一句:“骑马出去的!”

    听到清风的话后,商连手上的动作一顿,不过也只是一瞬,商连便继续忙活起来了,“你若是闲得慌,就去把后山的雪给扫了。”语气是一如既往的缓和。

    为了吃上商连做的菜,清风也算是豁出去了,他死皮赖脸的说道:“你给我留一点菜,我就去!”

    商连将手上的锅铲重重放下,转过身,盯着清风,笑得无比温柔的道:“你觉得为兄是在给你选择的机会?”

    清风刚想顶几句嘴,却苦于有这个心没那个胆,只好悻悻的退出灶房,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一旁的婢女道:“要是那些菜有剩,记得给我留起来,等我扫完雪回来吃!”

    清风的举动逗得一旁的婢女连连发笑,“郎君只管去后山扫雪便是!”

    得到婢女保证的清风,运气轻功咻的一下便飞出了好远,那时候他还记着商连做的菜,大声的喊道:“你们不许自己吃了啊!都给我留住啊!”

    穆离一人端坐在山峰之巅,抬头望着远方的星辰。不管天上星辰的位置发生何种改动他都能准确无误的找出它们,那些星辰已经融入进他的身体,永远、永远也抛之不去!

    商连上到山巅之时,看到的便是满身风雪、穆离那一身孤寂的背影。

    商连走上前去,将手中的狐裘搭在穆离的身上。自己则在穆离身畔坐下,学着穆离的样子,看着满布在苍穹之内的星辰!

    穆离伸手将肩上的狐裘拉拢,而后又提起横在她与商连中间的那坛子酒,用力地甩了出去。甩酒坛子时,她这样说道:“酒可醉人,但不醉心!”

    商连将视线从远处的苍穹之中转移到穆离的脸上,他灿然一笑道:“看来离儿是下定决心要戒酒了,我桃树下埋着的那些酒可就都便宜清风了。”

    穆离问道:“可惜吗?”清风可不是一个懂酒之人,酒水于清风而言与溪中之水相差无几。

    “那你呢?”商连复又抬头望着繁星点点的苍穹,如是说道:“天上星辰数目之多,风云变幻、斗转星移皆有其独特的预警!”便是轻微的一个变换都逃不过你眸眼的那些风云星辰,你却偏偏无法左右其变换!

    穆离突然调笑道:“看来这几日的书没白看。”

    一听穆离用如此语气与他说话,商连瞬觉脸上发烫,耳根有些发红。他自然知晓穆离所说的书没有白看是什么意思,为了这个他还被穆离赏了三日的黄莲汤药。

    事情都发展成那样了,他若是不看点相关的书籍,查查穆离寄出去的信件到底所言何事,那不是对不起清风整日给他熬药的苦劳吗?

    他轻咳一声后说道:“风云变幻、斗转星移之事,任由他人说得何等玄妙,但也仅能指示气候,如何就能定人生死?”

    穆离抬眼望着远方的星辰,自嘲一笑,说道:“我自能言语时起,便与它们打交道,反而还没有你看得通透!”利用星象变幻成事,于她而言只是术,但却非道义所能容忍!

    商连忽然叹道:“离儿哪里是看得不通透,只不过是当局者迷而已。”

    “当局如何?旁观又如何?”穆离接着商连的话说道:“迷或清,皆不过如此。人因欲而谋,术因谋而生,死亡因术而变得无辜!”世事如此,在权欲的谋求面前、那些所谓的牺牲品又有谁能多赏一眼垂怜?

    听到这里,商连的心不知为何疼得一颤一颤的,离儿背负的东西太多,多得他仅仅只是听她之言都觉得心痛不已。他很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是以他了解的穆离,他若是说了什么,反而毫无效果。于是商连干脆闭嘴,一句话也不说。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山巅的风在肆虐的呼啸着,被卷起的雪花如同入了魔一般疯狂的舞动起来。

    清辉之下,一滴泪悄悄的从穆离的眼角流下,“魏朝元氏有后了,可我却不知如何做才是最好……”她的语气有着不同以往的迷茫与无助。

    魏朝元氏?商连一听魏朝元氏有后,瞳孔骤然放大,他不解的看着穆离,试探的问道:“是宣帝的孩子?”

    想到邢琛送来的密信,穆离可以确定那晚刺杀邢琛的人当中有魏朝时期护卫皇后的暗卫,“也许吧!”也有可能只是邱行知捏造出来混淆她视线的一种手段,但是不知为何她无比的希望那是真的;可若事实真相真如她所想那般,她却不知该如何做才好。

    商连虽然知道穆离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要做什么,但却不知她如何布局;他虽然会暗地里派人查穆离的行事作为,但那只是为了确保她是安全无虞的、却从未打探过过多关于她布局的事情,这也是穆离对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缘由。

    商连突然问道:“紫微星如何了?”

    穆离不明白商连为何要问这个,但也还是如实回答:“亮度一如往常。”

    商连继续问道:“位置呢?”

    穆离答道:“尚未偏移。”

    商连听完穆离的话后,笑问道:“这样,离儿还无法作出决定吗?”

    穆离一脸不解的望着商连,紫微星未发生异动与魏朝元氏有后有什么必然的关联吗?

    商连看着一脸迷惑的穆离,心中甚觉她可爱,极想要伸手去摸上一摸。但终究伸出去的手,没有落在穆离的脸上,只是轻轻地怕了下她的肩头,说道:“离儿总叫清风多看书,如今看来离儿也该多看点书了。离儿若是还想不通便就在此过夜吧!我就先行下山了。”

    穆离转过头,看着商连坐上软轿,被四人抬着飞下山。她眨了眨眼睛,还是不明白,紫微星与魏朝元氏有何关联?再者说来她从未担心过北周与前朝的关系,只不过是乍一想到舅舅有后了,突然有点不知如何处理那个孩子而已。

    不过想想此事若是真如她所想,那么她还真是有点佩服元闵了;能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将前朝太子养大至今,却还无一人知晓,确实需要花点心思。

    说起那个孩子,穆离大概能猜到是谁了;只是邱行知那个老狐狸,似乎是真的不想要那条贱命了。

    想起邱行知与长安城的某位还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穆离便觉得以她的脑力甚至都还无法想象邱行知最后会落得个怎样的死法。

    而此刻远在吐谷浑睡在自己隐藏在花街柳巷的家中的邱行知却突然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

    突然醒来的邱行知想着自己是否得了风寒了,于是摸着黑将身上的棉被裹紧一点;只是外面呼呼作响的狂风却不放过一丝可以侵入他体内的机会,就在他整理被窝的时候,又有一股冷风溜进他的被窝,突如其来的寒风,冻得他直打哆嗦。

    邱行知支起半个身子,往外头张望了一下,风雪依旧肆虐不息!这个冬天又不知要冻死多少牛羊、饿死多少百姓。

    感叹一声,邱行知复又躺了会去,只是此刻却没有了安眠的心思,睁着眼睛过了大半夜,直到天边的星辰渐渐隐藏在云端的时候,才陷入睡眠。

    邱行知一整夜无法安眠,而公子离那边又何尝不是!

    一大清早便爬起身来的公子离,连忙召来了独孤易。独孤易到时,公子离连礼节都给他免了,公子离一脸焦急的问独孤易道:“邢琛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独孤易回道:“自邢将军回北周后便不曾传来只字片语。”

    公子离听到独孤易的话后,双眼布满焦躁之色;他极其不耐烦的在屋内走来走去,直到绕了将近两圈的时候,他又问独孤易道:“孤让你给邢琛传信,传了吗?”

    独孤易被公子离满屋子绕圈的举动给绕晕了,突然未及时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后才回道:“回殿下,末将十日前便已传了,只是至今仍未收到邢将军的回信。”

    独孤易看着公子离濒临爆发的火气,立马又接着说道:“如今雪下不止,便是飞鸟也无法安全抵达;且邢将军远在北周军营,行事多有不便。”独孤易的话点到为止,他相信公子离会明白的。

    公子离应道:“邢琛身在北周军营,行事确实多有不便。”只是不知为何,近日来总有种不详的预感萦绕在他心头。更别提昨日夜晚被邀前往王庭,面对慕容燕的频频发问,他着实有些力不从此。

    他从来只知慕容燕与那个人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却不知两人私下竟是惺惺相惜的关系。作为两国将领,却在私底下有着如此深厚的情谊,到底还是造化弄人啊!

    慕容燕与那个人之间的私交暂且压下不想,如今最为紧要的该是如何度过今日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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