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发生了什么事呢?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穆离不是别人,所以没等慕容燕将话问出口,穆离就回答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不过不是我,但也算是我!元闵想要匡复前朝,穆离这个名字是最好的选择。”穆离停顿片刻后,又补充说道:“不管对哪方人马来说。”

    慕容燕听到穆离的话后恍然大悟,难怪他总觉得三个月前见到的那个穆离有些地方很奇怪,原来竟是个假的,要不是自己当时多留了个心眼,险些就上当受骗了。但是……

    穆离看着慕容燕犹豫的脸色,“有什么话今日一并说了吧!”

    听了这句话慕容燕便没了之前的顾虑,把自己疑惑的问题都问出来了。

    但是在此之前慕容燕最想知道的是穆离的事,于是他问:“当年在桐柏山到底发生了什么?被人刺杀至走投无路跌落悬崖这种事情想也不可能发生在你身上!”

    穆离单手撑着下巴,很是认真的答道:“凡涉及自身隐秘之事,恕我不能回答。”

    慕容燕对这件事也只是好奇而已,既然是隐秘之事,那么换一个问题好了,慕容燕问道:“你跟元闵手中那个假的穆离是什么关系?”

    穆离答道:“谋士。”

    慕容燕对穆离的话深信不疑,问道:“你当他的谋士?替他谋你自家的江山?”

    穆离摇头,说道:“不,大周的江山只会姓穆!”显然元闵手中的那个假穆离并非穆氏子孙。

    话问到这里,就算穆离不说什么,慕容燕凭借自己得到的一些消息也能大概猜出点什么。想通之后,慕容燕很是爽快的对穆离,道:“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凡我能做到的,就不会推辞!”

    穆离说道:“与元闵合作,吐谷浑不会吃亏!”

    慕容燕注意到穆离说的是吐谷浑,不是他,也不是其他的什么人,是吐谷浑。慕容燕心中警铃大响,有些戒备的问道:“你小子,不会是想让我当亡国奴吧?”

    穆离换另外一只手撑住下巴,双眉一挑,问道:“你信不过我?”

    慕容燕只要一想起自己在穆离手上吃亏的次数加起来比两人见面的次数还要多时,就连连摇头,“你小子,心眼多得跟藕眼似的,我不得不防!”

    看着慕容燕防贼一样盯着他看,穆离忽而笑了,“这次不耍心眼,你大可放心。”

    慕容燕冷哼一声,算你小子有点自知之明,“这可是在吐谷浑,你就算是想耍心眼,也要看看脚下踩着的是谁的江山不是?”

    穆离笑问道:“要不试试?”

    慕容燕想也不想就拒绝,“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似的,把耍心眼当饭吃啊!”

    穆离并没有否认慕容燕的对于他耍心眼的说辞,只回了句,“我与你不同!”至于有什么不同,为什么而不同,大概只有穆离自己才说得清楚。

    慕容燕虽然不善谋略,但是数十年的战场经验,让他能在瞬间捕捉到敌人的变化,就好像刚才穆离眼中一闪而过的悲哀与无奈,他也没有错过一样。

    “对了,刚刚看到你在钓鱼,听说东南沿海有种做法叫鱼脍。你会做吧?”要是他没有记错的话,穆离一开始透露给他的身份是建康籍的商人。

    穆离有些无奈的看了慕容燕一眼,道:“厨娘会!”

    见穆离回答了,慕容燕对鱼脍这种东西的兴趣就更加大了,于是拉着穆离天南海北的扯了一通。

    终于熬到了开饭的时间,那道慕容燕极感兴趣的鱼脍上来了,慕容燕却没了吃它的胃口,他奶奶个熊,没话找话说的就是他吧?

    慕容燕从穆离那里离开之后,就直接进了皇宫,同慕容珏商量三个月前魏朝起义军所说的合作事宜,直至夜晚才回到燕王府!

    邱行知一听下人说慕容燕回来了,便领了他人的职,自己跑到大门口出来相迎了,“参见王爷!”

    “邱先生?”慕容燕一见是邱行知,吓了一大跳!“邱先生这么晚了,可是有急事?”

    邱行知亦步亦趋地跟在慕容燕的身后,回道:“听闻王爷去见周一统了?”

    “周一统?”谁啊?慕容燕乍一听这个名字还没反应过来是谁,过了好半响才记起那是穆离那小子在魏朝旧部起义军中当谋士所用的名字,于是便回道:“是啊,见了啊!”

    邱行知见慕容燕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不由得感叹道:“王爷此举过于鲁莽了。”

    慕容燕跟着附和道:“本王也是这样认为的,”慕容燕一想起今日自己的偷袭非但不成功,还在同一招式上败给穆离第三次就觉得面上无光,“本王应该更卑鄙一点,找几个帮手一起去,量他穆离有三头六臂也敌不过。”

    “王爷!”邱行知气郁,“仅凭几件信物就认定周一统就是穆离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慕容燕心想就算是穆离化作灰了,他也能一眼就认出来,更何况时隔十几年那绣花针还能扎在同一个位置,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不过这个可不能跟邱行知说,不然他里子面子都没了,于是双肩一耸,回道:“不草率啊!”

    一见慕容燕说话时的神情,邱行知就明白他说的不草率是从何而来了,于是问道:“那穆离诡计多端,别说是我们,就连他近身之人也不曾见过他容貌,王爷如何能够仅凭比武招式就作了结论呢?更何况一个已死数十年之人突然出现本身就是件不可思议之事,倘若这又是魏朝旧部耍的阴谋诡计王爷当如何自处?”

    慕容燕皱了皱眉,跨过门槛的脚微微一顿,语气颇为无奈的回道:“先生未免想多了。”

    邱行知知道如今不管自己说什么,慕容燕是认定周一统就是穆离的事实了。但是,如果那人真是穆离,那么事情就更加难办了。只得问道:“王爷即与他相见,想必提到了魏朝旧部密使说的合作之事,王爷可还记得你们当时都说了些什么话?”只要一想到魏朝旧部先前用魏太子充当穆离差点就成事之事,邱行知便觉得头皮发麻。

    慕容燕有些无奈的看着邱行知,他对穆离还是一如既往的堤防啊!防贼也不过如此!要想快点打发了邱行知除了说出今日与穆离的对话别无他法,好在他记性素来不错,且又是穆离之言,就算不能一字不漏的说出,八九不离十还是办得到的。

    邱行知在慕容燕的复述当中陷入深思,不对劲,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先生,先生?”慕容燕经将话复述完毕,却发现邱行知陷入深思,喊了几次都不见他应答,便也就作罢!慕容燕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等着邱行知回神。

    穆离说自己的身份是谋士,但却没有明说是谁的谋士,而且北周的江山姓穆,便是他自己不也是姓穆吗?还有就是,他根本就没有向慕容燕保证什么,王爷若是……只要一想到那种可能,邱行知浑身汗毛都战栗起来了,他大惊失色问道:“王爷,您没答应吧?”

    慕容燕一脸不解的看着邱行知,“答应什么?”

    邱行知答道:“与元闵合作。”

    慕容燕道:“本王今日与皇上商议过了,认为约定内容对我国确实利大于弊,当时相国与太师也都在,且魏朝旧部的密使也在,所以很快就谈妥了。”

    慕容燕这话说的轻松,但在邱行知听来却如晴天霹雳,将他心中仅存的一点希望打碎。邱行知万念俱灰,“王爷,这是个阴谋啊!这一切就是个阴谋啊,王爷!”

    “先生,你真的想多了,”其他的暂且放到一边不说,与魏朝旧部的约定对吐谷浑来说确实是利大于弊,而穆离的出现只不过是加速了约定的合成而已。

    退一万步说,且将那约定之事当成是个阴谋,到时候不履行不就行了,借兵而已,借不借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哪里轮得到魏朝旧部置喙?

    邱行知越往下想,越觉得那是个阴谋,“王爷不妨仔细想想,那周一统可有应允您什么没有?再者姑且将他认定为穆离,便是他自己登上高位那北周不照样姓穆?那穆离手段毒辣,心思诡谲多变,他可有明说他如今是谁的谋士?王爷,我们都被他给骗了。他……或许……根本就不打算帮元闵匡复魏朝啊!王爷!”

    不管邱行知怎么说,慕容燕还是觉得他太过敏感了,“本王知道啊!穆离那小子有守江山的本事,却没有当皇帝的心,他帮元闵匡复了魏朝是打算让元闵当皇帝吗?这是本王都不可能做的事,他穆离会这么蠢?所以说,先生真的想多了!”

    邱行知虽替慕容燕做事,但他也有他自己的考量,慕容燕的话是不错,但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元闵手中的假穆离是魏太子啊!“那他……”

    慕容燕道:“先生不妨这样想,魏朝旧部之人及元闵都不知周一统其实就是穆离。但是我们知道,这不就表明了穆离那小子对我们来说至少不是敌人,至少对本王来说不是敌人!至于魏朝旧部那群人,只有自求多福了!穆离的手段先生可是深有体会。”

    邱行知犹豫下,还是选择作罢,穆离如今尚不能用真实身份见人,谅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多防着点就行,“王爷,某认为穆离此人不可尽信!”

    慕容燕见邱行知终于不再死死咬住穆离不放手,也是松了一口气,立马表态道:“先生只管放心!朝中之事有皇上、相国跟太师在呢!本王与穆离就谈谈交情而已,仅限武艺,绝不谈及国事!”

    邱行知知晓慕容燕与穆离之间的私交,除下铠甲,卸下军务,他们就是无话不谈的知交,但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加担心,穆离此人心思鬼神莫测。

    邱行知提醒慕容燕道:“王爷切莫忘了,您与穆离之间可还有着不死不休的仇恨!单当年祁连山一战,三千将士、无一生还,这笔账王爷可还记得!更何况您与他之间可不止这一战!”

    慕容燕的脸色瞬间阴冷,他攥紧拳头,关节被捏得咔咔作响。这些他都记得,成千上万的将士死于穆离之手,这些他怎么能够忘!

    邱行知见目的已经达到,便不在多留,起身告退。诺大的书房内只余一盏忽明忽暗的烛火,将慕容燕的剪影投映在窗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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