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瑞安国的皇帝姓赵名印禥,人称天启帝。其当政之初颁布的红头文件《假宁令》写道:“元正、冬至,各给假七日。”“元正”指的就是新年,意思是说,春节放假7天,冬至放假7天,一年里有这么两个“黄金周”。

    如果你是地方公务员,还有项特殊福利,每年腊月二十“封印”,停止公务,回家过年省亲,与老婆娃儿老爸老妈联欢,只要在第二年正月二十那天赶回衙门“开印”办公就行。

    如果你是首都高级公务员,初一则不得休假,不能请假。先守岁,再打个小盹儿,凌晨就得穿戴整齐,顶风冒雪,披星戴月,往皇宫赶,开“正旦大朝会”:百官给皇帝拜年(朝贺),俗谓“排正仗”。朝会上,常有周边国家的外交官前来献礼。会后,皇帝赏赐每人一朵帽花,插在官帽上,你举办家宴时得戴着,喝屠苏酒、饮术汤,也得戴着。

    除了陪皇帝开会和耍乐子,还得陪吃。年前冬至,皇家要设宴。初一办朝会,要吃正旦宴,规模宏大,允许臣僚带家属。普通的朝会之后,也安排吃喝,由皇宫“埋单”,叫“赐食”。赐食又称“廊餐”或“廊下餐”。据我在《瑞安会要》中读到的,廊下餐宴席安排在左、右勤政门北的东、西两廊下,文官坐东廊,武官坐西廊,规矩少不得。

    如果你是生活无忧的细民,则没这么辛苦。从正月初一开始,京兆衙门“通知”允许关扑三天。关扑是商品交易时赌博的一种。举凡食物、蔬菜、鸡鸭鱼肉、水果、鲜花、木炭、绸缎、珠宝、化妆品、衣服鞋子、梳子、帽子、玩具各类百货,甚至酒楼的饭卡酒牌,都可以参加关扑。愿赌服输,你可能花费十两银子还买不到一个柑橘。

    正月期间,但凡主路沿街都会搭起彩棚。享有自由时间的细民,可在御街(皇宫正南的大街)一带,看灯会,欣赏歌舞百戏,遍地喧哗,声震十里。什么吞铁剑的、玩木偶的、演杂剧的、说书的、吐五色水儿的、炼丹的、弹琴吹箫的、驯猴的,甚至驯鱼的、驯蝴蝶的、驯蚂蚁的……那叫一个热闹,摩肩接踵,花团锦簇。

    看来,锦时素年要写作锦时俗年了,闹新春,世俗莫过如此。作为冒牌的宁依依我还是蛮期待过年的,毕竟穿越来过回古代的新年,想想就有些小激动。以至于替我倒腾的秦姨都看出我的兴奋劲儿了,一边给我梳着头,一边取笑我,“小姐又似回到小时候那般,过个年特起劲儿!从起来就这般笑个不停!”

    “小孩子家家谁不喜欢过年呀,您问问雁儿和小莲高兴不?”

    “那还用问?看小莲是个稳重的吧,结果今个连衣服都系错了,哈哈——”雁儿指着小莲一个劲儿地笑,小莲脸红扑扑地,回嘴道:“雁儿姐姐可是连鞋都套错了呢,穿了半天都未曾发觉,还笑话我呢!嘻嘻”

    “是嘛?!看来你们比我还乐呵!”我捻起一朵紫金镶红宝石牡丹大花在鬓边比划,“快看看带这个怎么样?”

    “啧啧,小姐带什么都好看!”雁儿咂咂嘴,一副陶醉样,小莲也跟着直点头,“王妃是小莲见过的天底下最美的人儿!”这两个丫头嘴巴越来越甜了。

    “那是!”我也毫不谦虚,“今个你们小姐高兴,统统有赏!”

    噗嗤,秦姨都笑了出来,“别闹了,赏赐啥的等回来再说,时候不早了,估计王爷的车架都已经停当了。”手低下便加快了动作。

    素日里我不喜奢华,皆是素衣淡容。不是我不爱打扮,古装层层叠叠虽然好看,但是,亲,穿起来真心累!要是木有丫鬟环伺,凭我自个是甭想顺顺当当穿好衣服的。再说那些个好看的头饰,都是真金白银,就是再精巧细致,那也是有分量的。梳个发式要插很多簪子固定,头又不可随意转动,怕乱了发型,真真是折磨!还是轻便的装扮适合我的性子。

    冬至那场宴饮因为赵霂的身体给推脱掉了,皇伯伯还专程派了内侍前来传了供果和糕点给我们以示恩宠。可今日就不同了,腊月二十八可是皇伯伯的四十四整寿,文武百官、王公贵族都要进宫贺寿。我也是奇了怪了,这瑞安国是叠数为整,即一十一、二十二、三十三这样的生日才要大肆庆祝。而且再过两日又是农历新年,举国欢庆的日子,真就相当于预演了。还在半夜我就被秦姨给拖起来打扮了,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将将弄妥,秦姨左看右瞧,确定没有差错,才让穿戴一新的雁儿和小莲搀着我走出了听雨轩,踏上了进宫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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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霂伴着柳如烟已在府门外等候多时,宁依依这才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婷婷袅袅地走了出来。

    只见她一身烟紫色镶金线滚边对襟振袖收腰罗裙宫装大礼服,外套杏黄底子粉紫缕金牡丹刺绣缎面交领长袄,边角缝制雪白色的兔子绒毛,一条中间镶嵌着和田美玉的深紫色段带围在腰间,在段带左右两侧各佩带有坠梅花攒心络子吉祥图案琉璃佩玉,衬得她身段极好。一头锦缎般的长发挽成了倭堕髻,斜插赤金景福长绵凤钗、金玉梅花簪,垂银丝流苏翡翠七金簪子,侧鬓边带了朵紫金镶红宝石牡丹大花,在发箕下插着一排挂坠琉璃帘,随着她的步态星星点点的闪着光华,端庄中又透露出一分灵动。殊璃清丽的玉颜上描画着精致宫妆,烟眉秋目,凝脂猩唇,盈盈含笑,只一眼就叫人沉醉。

    赵霂尽然有些看痴了。如此装扮的宁依依没了小女儿的娇憨和男孩子气的顽皮,在一派雍容华贵中竟显现出了丝丝妩媚,勾魂慑魄。不得不承认忽略宁依依的个性,她安静起来的样子真是一个美到极致的人儿。她不会像旁人似的被淹没在锦衣华服、金雕玉饰之中,好似信手拈来,一切都浑然天成,越是华美越衬托出她的夺目。

    一旁的柳如烟亦是精心打扮过的,淡粉色宫装礼服,裙角绣着展翅欲飞的淡蓝色蝴蝶,外罩了一件桃红刻丝风毛亮缎小袄,身材纤细,蛮腰赢弱,楚楚动人。美则美亦,可与宁依依一比,却显得十分小家子气,缺了那份与生俱来的气度与风华。

    此时的柳如烟看着盛装而来的宁依依竟十分艳羡,她自叹并没有那份雍容大气,可转眼又暗恨起来,怎么身旁的赵霂也穿个暗紫金线绣纹云纹团花锦衣,倒是王爷王妃遥相呼应了。真真是气煞了!她便假意咳了咳,立刻引来赵霂关切的眼神,温柔地说:“烟儿嫌冷了吧,看你穿的这样单薄,快进车里暖和暖和吧!”

    赵霂的本意是想让柳如烟先进到第二辆车架中,谁知宁依依行至他的面前,盈盈行礼,“让王爷和柳姐姐久等了!天寒地冻的王爷快扶柳姐姐进车吧!”说罢,便自顾自的向第二辆马车走去,掀了帘子利落得钻了进去,看也没看他,将头一辆只有正妃才有资格坐的车架让了出来。赵霂也不知为何心里有股气,再看看身旁用期待眼神盯着他的柳如烟,一时不是个滋味,心下暗叹,递出手拉起了柳如烟的柔胰,“烟儿看着脚下,我扶你!”

    这下可把柳如烟高兴坏了,就着赵霂的手踏进了马车,心里有几分欣喜、几分得意,哼!就算你宁依依这样出挑,王爷还不是照样迁就于我,在咱王爷心里你就是个屁!呵呵心中暗爽。也想着待会儿在车里小意温柔一把,让赵霂也收收心,下意识的拉了拉领口。可惜赵霂上车后只说了声起驾,便闭了双目养神。柳如烟就是想调笑几句,张了张口也不知从何说起,思来想去,便也歇了心思,乖乖地坐着没吱声。

    黑漆齐头平顶的两架马车在黑夜里向皇宫方向疾驰,只有那车顶两旁鎏金五彩的灯笼摇曳着,宣示着车主人身份的高贵。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我们一行三人从王府马车换成宫撵,去到即将要面见皇伯伯的中和殿。宫撵中,我静静地坐在赵霂的对面,低头想自己的心事,双手不自觉地抚弄着琉璃佩玉。赵霂也静得很,垂着眼睑,默不作声。柳如烟只觉得气氛从一开始就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感觉,心中有些着恼,便故意弄出点响声,见两人谁也没出声,就干脆凑近赵霂的耳朵压低音量说:“母妃前些日子托我帮她寻些上好的药酒,说是腰上有些不爽利,太医院送的又不管用。今个我也带来了,待会寻个时机我给母妃送去,可好?”

    “嗯!”只得赵霂这一声应答。

    柳如烟还是不甘心,又说道:“我特地寻个推拿好手学了些技巧,刚好也能孝敬母妃,推一推让她也松快些!”

    “倒是难为你替我敬孝了!”赵霂终于抬眼瞧了瞧身边之人。

    “王爷说哪的话!如烟自然事事替王爷着想,母妃那里王爷事忙不能时常看顾,我这个做媳妇的当然要在跟前多留心伺候,也好让王爷放心不是!”柳如烟说着讨喜的话,眼波不禁扫到我身上来。

    赵霂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无知无觉的我,见我依旧低着头,给他们欣赏我一脑袋的金玉饰物。赵霂没来由地心火直冒,“我说母妃那里你平日也要多看顾些!”

    我没接话茬,“说你呢!”赵霂又补了一句。

    我这才慢悠悠抬起头来,“回禀王爷,宜妃娘娘那里药酒、药膏、人参鹿茸燕窝雪蛤、金银玉器屏风摆件、织锦花缎绵丝杭绸已于三日前送去三箱,秦姨得赏银十两,帐册上都记着了,您啊要是不放心,权且回去过过目!”说完,我又低下头去。

    “你——”赵霂被我堵得没话说。

    “呵呵”柳如烟尴尬地笑了,“王妃果然事事想得周到!”

    我干脆闭上了眼睛,懒得看他们。

    一时间四下又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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