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渊此言正中玉媞蛮下怀,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玉媞蛮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了解敌手的大好机会。

    见她没有拒绝,洛渊满意地点点头,也不多言,只示意她跟着自己,两人就这样沿着蜿蜒的楼梯向外面走去。

    洛渊本不是喜爱奢华之人,只是凡事都有例外,这蓬莱乃是世外仙岛,终年云雾不散,灵力充沛,奇花异草数不胜数,几乎可以说是一个修仙得到的好地方,加上有心人的打理,更是美景处处,美不胜收的地方;

    洛渊见这里远离红尘相扰,又是难得的仙境,自然很是欢喜,甚至他有意将蓬莱用作避世之所,加上爱妻即将复活,为了让她能有一个舒适精致的住所,洛渊自然不会随便敷衍,凡事都亲历亲为,将居住的楼宇修的十分奢华气派。

    楼宇奢华,自然是有利有弊,于居住一事上方便了,倒是苦了玉媞蛮,光是从她所在的楼阁行至大厅,便让她劳累异常。

    还未到洛渊口中的炼妖堂,她便已是气喘吁吁。

    虽心中早有准备,但是在进入炼妖堂的一霎那,玉媞蛮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住了。

    炼妖炼妖,自然是要有火才能炼妖,可是令她震惊的不是那片恍如业火地狱的火炉,而是那令人心悸的炼狱场景。

    足有一人多高的炼妖壶被无数精铁链子架在了堂中的熊熊烈火之上,周围的的石架上倒吊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的是一件华美的裙带袍子,有的是动物独有的各色的皮毛,还有的是一些零散的看不出原样的骨头,甚至在最边上的角落,还悬挂了一束束梳理的整齐的长发。

    “这是什么?”玉媞蛮忍不住开口问道。

    其实这也不能怪玉媞蛮见识浅薄,只是炼妖一道从来便被六道所不齿,向来被当作洪水猛兽,邪门歪道一般,她自幼生活在青丘,因着父亲的缘故,所接触的也都是些德高望重的人士,自然没有机会见识这些。

    洛渊今日心情颇好,遂一一为她解答疑惑。

    “炼妖最重要的是材料,最开始的时候,用的都是修为精纯的散仙,大多是仙山上的奇珍异兽,得到的药自然是十分有用。可是这样的好材料十分有限,加上神的躯体十分耗费灵药,不过一年的时间,那些千方百计寻来的材料便所剩无几。无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一些修为低下,出生荒野的妖魔来炼化制药。只是这些妖大多是自己修炼成精,没有高人指点,容易出现纰漏,即使顺利炼化,也会留下一些渣滓。”正巧此时,一支腿骨从架子上脱落下来,正巧落在了二人的面前。

    洛渊见玉媞蛮听得认真,不由有些兴奋,右脚轻轻一勾,那支腿骨便到了他的手中。

    “这是一只牛妖的腿骨,因为挣扎的厉害,被我捏断了的四肢,没想到这骨头没能炼化干净,便被留了下来。”他轻轻抚摸着那截断骨,低头将自己的耳朵贴了上去,嘴角却泛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那牛妖在死之前不断咒骂着,仔细听听,还能听见其主人的怨恨怒骂之声呢。”

    对于他的说辞,玉媞蛮不置可否地轻笑出声,面上多了几分戏谑之色:“听你说来轻巧,旁的不说,便是这条玉带的主人,只怕也是大有来头吧。

    洛渊随手接过那条被她捏在手里的玉带,微微一笑。

    玉媞蛮之所以会有此一说,完全是因为她和这玉带的主人有着极其亲密的关系,至少,从血缘上来说,世上没有人会比她们更加的亲近。

    “她是一个很高傲的人,只是没想到,她却不可免俗地成为了你的俘虏。”玉媞蛮轻轻看着那条玉带,上面的宝珠依旧耀眼,只可惜故人却已化作云烟。

    这是母亲的东西。

    可惜却被如此糟蹋。

    玉媞蛮不会忘记记忆中的那张艳丽的有些张扬的脸。

    她总是那样高傲,跋扈,就如同她的母亲。

    那时候母亲刚刚离世,一切都是混乱的,那些曾经对金一族俯首帖耳的人纷纷挑起事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这父君的权威,而那些野心勃勃的女子自然不肯放过狐后的位置。

    她的母亲同那些爱慕虚荣的狡猾之辈没有什么区别,为了向上爬,她心狠手辣不所不用其极,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当作踏脚石。

    玉媞蛮憎恨她们,憎恨那个夺取了母亲一切的女人,憎恨那个与自已共享父亲血脉的家伙。

    “我怎么忘记了,这玉面小狐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妹呢。”思及这点,洛渊作出一幅后知后觉的模样,嘴里却是幸灾乐祸:“哦,看我这记性,你和她只不过是血缘上的姐妹,实际上说你们是仇人,都不为过。”

    见玉媞蛮面色如常,洛渊有些许失望,不过很快便掩饰了过去:“不过你放心,这小狐狸太过于自傲,又太过于愚蠢,心火旺盛的人进了这炼妖壶,最是难熬,不将最后一点精元炼出,绝对不会轻易解脱。这样的结果,你可满意?”

    “听起来挺满意的,我是不是应该好好地谢谢你呢?”玉媞蛮的目光从玉带上徐徐划过,微微垂下的碎发在脸颊投下一片浅灰,如同一道意外的痕。

    “这算是好话么?”洛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一句。

    “令我憎恶的人,消失了就消失了,只是你要怎么向我解释这块碎片呢。”

    顺着她的手,洛渊看到了那块被遗忘在角落的碎片,那是一块出自于琵琶的碎片,虽然损坏残缺的厉害,但是它完整的样子实在太过于出众,导致哪怕现在早已破烂不堪,也能让人一眼认出它原来的模样。

    玉媞蛮十分清楚的记得,姑姑十分喜爱这把琵琶,不仅仅因为它的稀罕珍贵,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这把琵琶是洛渊赠与她的。

    对于心爱之人所赠与的东西,姑姑一向十分珍惜,更何况她是喜爱音律之人,可以说唯独那一次,洛渊算是投其所好,将礼物送到了她的心坎上。

    自打得了这琵琶,姑姑便随身携带,无论遇到什么境况,她从不肯舍弃。

    正因如此,玉媞蛮才确定,姑姑便是在这里遭了难。

    “那日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的根基已彻底摧毁,虽然她竭力掩饰,可我还是发现了,我不说,只是为了让她走的体面些,仅此而已。”

    “我以为,你会忍不住,没想到你还挺能忍耐。”

    “其实之前我一直在疑惑,为什么你要费那么大的功夫去与那些仙子女妖周旋,甚至一向不好女色的洛渊尊者会来者不拒地与其共赴巫山云雨,后来我总算想明白为什么了。”

    “哦,那你就说说看,看你猜的到底对还是不对。”洛渊十分笃定地看着她,静静地等她继续往下说。

    “先前我被假象所迷惑,认为你不过是利用采阴补阳的手段,靠一些秘术来强大自己的神力,修补自己的精元,可是后来仔细想想却是漏洞百出,直到看到这个炼妖堂,我才真正明白你的目的。”说到这儿,玉媞蛮下意识地顿了顿:“采阴补阳虽能快速提高修行人的修为,可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作为祭品,最重要的就是心诚,强取豪夺只能是下下策,可是你太知道猎物的弱点,于是你不断地周旋在她们身边,伏作小地去地讨好,甚至不惜利用自己的美色去迷惑她们,让她们心甘情愿地跳入炼妖壶内,化作令你满意的们补药。可怜她们一片痴心,却不想是痴心错付,白白辜负了。”

    “说得不错,比你那个愚蠢的姑姑要强多了。怎么,你要为你姑姑报仇么?”

    “报仇?”玉媞蛮有些错愕地看了看他,仿佛听到一个笑话一般:“我为什么要找你报仇?”

    听她如此反问,倒叫洛渊有些不太适应,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我以为,你该义愤填膺地责骂我薄情寡义,不管不顾地找我报仇。”

    玉媞蛮细细地想了想,觉得洛渊这句话并没有错,可惜的是,他现在见到的,是现在的自己,而不是从前那个爱恨分明的小狐狸。

    从前,便是一只毫不相干的鸟儿死了,自己也会悲伤难过,可是现在不会了,即使是曾经那样重要的人,一旦死去,便如同灯灭,再也没有悲伤难过的意义。

    “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物是人非这四个字的含义。”玉媞蛮淡淡一笑,丝毫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更何况,我相信,她是真心实意,毫无怨言地要为你赴死的。”

    “如果,我告诉你,我还真没有想过要让她死,你相信吗?”想起那个如同一道影子一般跟随在自己身后的女子,洛渊难得地沉默了下了。

    玉媞蛮挑眉看着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毫不犹豫地戳穿他的谎言。

    “你不要告诉我,姑姑死了,你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爱上了她,那样的做派可不是你的风格。”

    面对玉媞蛮这句嘲笑远远多于怀疑的反驳,洛渊轻轻摇了摇头,回应的十分干脆利落:“亏你想的出来,我只是想说,她是一个很好妖精,也是一个很得力的助手,虽然我对她的确算不上有情有义,甚至可以算得上狠辣,但是我还不至于想要置她于死地,仅此而已。”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你是她的劫,纵使飞蛾扑火,她也没有丝毫的后悔。”玉媞蛮的面容逐渐变得有些冷清,洛渊的目光透过那双杏仁般的眼,在深如寒潭的墨色中依稀看到了那道熟悉的影子。

    离光呵离光,你就是我的劫。

    他有些激动地伸手抚上那双令人痴迷的眼睛,口中喃喃自语:“那么,你······还想知道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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