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明坐在床边,为昏迷的倾群包扎伤口。弘洛站在不远处,宫女为他擦净了手上的血迹。
    “将嬖妃送回挽圣宫。”弘洛冷冷地吩咐,众宫人见嬖妃脸上划了一道大口子,丑陋不堪,皇上一定是没了兴致,不然怎么会大半夜就把嬖妃赶走恐怕挽圣宫以后要变成冷宫了。
    倾群昏迷不醒,众人生怕她碍皇上的眼,七手八脚地将她抬走了。
    冷月明起身收拾东西,忽然一阵眩晕,她不动声色地扶着桌子略站了站,摸了摸面颊,只觉十分火热,背上冷汗涔涔,她强打起精神退了出去。
    弘洛如困兽般站在殿上,一拂袖将案上的奏折杯盏扫落在地,侍驾的宫人们吓得赶紧趴在地上捡,弘洛盯着烛火,“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去挽圣宫,嬖妃也不得踏出挽圣宫半步!”
    弘洛走下台阶,步子顿了顿,便走向宫门,“传梨妃侍寝。”
    长夜终于安静了下来,一个宫女悄悄地走进太后的寝宫,太后正躺在榻上假寐。
    “太后,皇上今晚去了梨妃那里。”宫女跪下禀报着。
    太后托着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嬖妃呢?皇上不是闹了一晚上,掀翻了京城,才把她找回来吗?”
    “回太后,嬖妃娘娘的脸上被划了一道大口子,皇上命人将她抬回挽圣宫了。”
    “哦?”太后微微睁开眼,“这么说,哀家的心头大患没了。”
    “太后,”宫女犹豫着,不敢打断她的好心情,可又不得不说:“听说,嬖妃娘娘怀孕了,已经一个月了。”
    “什么?”太后抬起头,眉峰一挑,“这女人倒是有手段。”
    “她再有手段,都逃不出太后的手掌心啊。”宫女奉承道。
    太后微微一笑,她知道这奉承中虚情假意居多,可是不妨一听,“行了,既然没事,哀家也该休息了。”
    “是。”宫女上前扶住她,心中暗暗佩服太后的气量,皇上那边闹得那么凶,太后竟然待在宫里纹丝不动,真是稳如泰山。
    京城里乱了整夜,人心惶惶。黎明时分,早点铺子开了门,人们穿着棉衣,袖着手坐在板凳上,低声谈论着昨晚的骚动,“昨晚上听见声音了没有?”
    “岂止是听见,我还看见了呢!就是我家附近的醉乡楼,里面的人全死了,尸体是连夜拖出去的!”
    “哎呀,他们好好地开店,得罪了睡了?”有人摊手惋惜道。
    “皇宫里要找的人就躲在他们家,好像是个女的。”
    一个人转过头来,掩着口低声说:“可别告诉别人,我是听说,这个女人就是嬖妃娘娘。”众人都是一惊,好奇地凑过来,另一个人指点着道:“对啊,我也是这么听说,说是前几日处斩的宫女太监,大多是嬖妃的人。肯定是弄丢了人,皇上生气了。”
    “这嬖妃真是受宠啊,真不知道她是何等的美貌,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众人一边吃着饭,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宽广的街道上没有多少行人,一辆低调华丽的马车辘辘地行驶而来,转入小巷,停在一座府门前。
    车帘一挑,冷月明下了马车,走上台阶叩了叩门。身后的车夫是宫里的太监,恭敬地告辞,“冷御医辛苦,奴才回去了。”
    冷月明点了点头,进了府门,困倦地掩口打了个呵欠,对跟在身后的仆人道:“退下。”冷月明不喜欢被人跟着,冷府虽然有仆从,也只是打扫做饭而已。
    她走进卧室,天蒙蒙亮,清冷的日光从窗纱透进来。冷月明伸手去解面纱。忽然项间一凉,一把匕首抵住了她。冷月明的手停在半空。
    “姑娘,得罪了。”小珀一步从帘后走了出来,压低了声音,“我们希望在冷姑娘府上躲避一时。”
    “你们不是走了么。”冷月明随口同她说着话,让她镇定,也让自己镇定下来想对策。
    “弘洛是不会轻易放手的,所以我们一出城就回来,打听到了冷府。”小珀的匕首紧了紧,“收拾一张床,拿创伤药来。”
    “小珀,放开她吧。”身后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冷月明心里一动,不由回头,小珀的匕首一推,割破了她的脖子,“别动!”
    “放开她,她不会喊人的。”云溯瘫坐在椅子上,呼吸急促,隔着一道帘幔,冷月明看不清他伤势如何。她冷哼了一声。
    “冷姑娘,之前多有得罪,我实在不该……”
    “住口!”冷月明喝住他,小珀撤下匕首,不解地看着她。
    云溯忙闭了嘴,喘了一会儿,缓过劲来又对小珀絮絮说道:“冷姑娘不会举报我们的,因为是她告诉我……”
    “你住口!”冷月明又气又急,一跺脚,转身指着自己的床,“要床就拿去,少废话!”
    “创伤药。”小珀伸出手,冷月明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小珀拿过递给云溯。云溯颤颤巍巍地接过,抬眸看着冷月明,透过帘幔,冷月明也转头看着他。
    “冷姑娘,她给我上药,你要不要回避一下。”云溯无力地紧了紧衣襟,冷月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无计可施,提起药箱就走了出去。
    早晨,梨妃为弘洛更衣,低头为他抚平了衣襟,只觉弘洛温热的呼吸就在头顶,久违的心旌一荡,“皇上,早膳……”
    “就在这里吃罢。”弘洛伸开手臂,让她整理着袖子。梨妃苍白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她的二皇子回来了。
    “皇上,宫妃娘娘,陈妃娘娘来请安了。”太监在门外通禀道。
    梨妃的手一顿,抬眼看了看弘洛,便又自顾自地整理起来,她知道弘洛最讨厌这些女人,马上就要早朝了,皇上是不会让她们进来的。
    “进来。”弘洛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太监推开门,两个妃子光彩照人地走了进来,宫妃怀孕已经三个多月,腹部微微隆起,骄傲地托着腰。
    “两位爱妃想必是一夜没睡吧,还能起这么早来看朕。”弘洛瞥了两人一眼,不喜也不怒。
    两人一时不敢回话,后宫确实昨夜一夜都没睡,大家都在观望皇上和嬖妃的事,得知嬖妃毁了容被赶回挽圣宫,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既然来了,一起用早膳吧。”弘洛一向冷峻的脸上挂着淡笑,心情似乎很好,走到桌边坐下。
    梨妃怔了怔,宫妃和陈妃却心花怒放,赶紧过去一左一右坐在弘洛身边,梨妃慢慢过去,坐在了弘洛对面。
    “皇上,臣妾已经很久没见皇上了,真是想念。”陈妃说着眼睛就湿润了,梨花带雨地看着弘洛。弘洛畅然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原来是这样,朕今晚就去看看,你究竟有多想朕。”
    陈妃脸色飞红,芳心乱跳,娇嗔道:“皇上。”
    弘洛笑了起来,太监忙上前伺候他用膳。梨妃看着皇上,她越来越不懂他,昨夜的快乐实在是短暂,这么快就消失了。
    太后心情大好,晚上请皇上去赴宴。两国开战,皇上忙于政事,常在大殿与群臣议事到深夜,宫里安静而冷清,太后的晚宴便成了后宫的焦点,宫人们也为这难得的时刻倍感轻松。
    弘洛不负众望,携皇后出席,仙乐飘飘,其乐融融。太后端庄地坐着,虽然已花容老去,但身上散发的母仪天下的雍容华贵,让人敬畏。
    依沅坐在太后身边,一袭蜜色衣裙,云鬓高挽,未施粉黛,形容有些憔悴,正是依沅。太后本来就很喜爱这个侄女,依沅是她在后宫之中唯一一个贴心人,“沅儿,怎么脸色不好?”
    依沅低头摸了摸脸,勉强笑道:“没什么。”
    太后叹了口气,“哀家知道,你不愿意在宫里陪着哀家,是洛儿坏了你的亲事。”
    “不是的,依沅没有这个意思。”依沅忙摇手。
    太后笑着拉过她的手,“不妨。哀家会让皇上补偿你,你就说说,你想要什么。”
    殿下轻歌曼舞,这是一个金碧辉煌的时代,依沅看着千秋万世的富贵,什么都不想要。她转过头来,“依沅想要的,只怕洛哥哥不给。”
    太后好奇地问:“这是家宴,你不妨说说看。”
    依沅起身离席,走到阶下叩拜,“太后,皇上,沅儿在琰国看到许多弘国人,因为两国的世仇而备受欺凌。”
    众人的脸色沉了下去,妃嫔们忙偷眼打量皇上的脸色,这个沅公主真是不知好歹,这么好的时候提什么丧气事。
    依沅继续说道:“沅儿有一个建议,弘国也有许多琰国人,不如召集那些愿意回国的,去交换在琰国的弘国人。”
    弘洛抬眼看着她,“沅儿,你过去并不关心这些事。”
    依沅低下头,“过去依沅不懂事,现在既然知道了,依沅想向皇上求个恩典。况且战争让人心寒,皇上这样做,可以安抚民心。”
    “你在和朕谈条件。”弘洛目光中精光一闪,脸上的笑意依然。
    “依沅不敢。”依沅头叩在地上。
    弘洛淡淡地叹了口气,“你若接受此事,必会引来朝中大臣的非议。”太后一听,也说道:“是啊,可能会产生嫌疑。”
    “依沅不怕。”依沅如一棵劲风中的小草,飘零无依,却依然执着。
    太后皱眉看向皇上,弘洛点了点头,“好吧。”
    “谢皇上。”依沅规矩地叩头,回到自己的座位,转头看着歌舞。太后看她和过去大不相同,不由暗暗叹了口气。过去只要有弘洛在,依沅的目光总是会追随他的,依沅总是叫他洛哥哥的。
    弘洛无心再看歌舞,站起身,“母后,儿臣还有军务要处理,先告退了。”
    太后点了点头,后妃们起身恭送,陈妃娇声喊道:“皇上。”弘洛转过头,“什么事。”
    “皇上别忘了,今晚臣妾在等着皇上。”陈妃媚眼如丝,翩然下拜,众妃怨怒地看着她。弘洛微微一笑,“朕当然没忘。”陈妃欢心雀跃,激动地看着弘洛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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