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群身体好了之后,整天呆在费府里,跟着厨子学做菜,无缺见她行动已无碍,也就不再整日不离左右了。
    这日倾群拿出多日来学的功夫,烧好了一桌菜,坐在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前,满怀喜悦的等着无缺回来吃午饭。
    正午的日头不知不觉地偏了,秋天里,吹着微风,她吩咐下人将菜依次热了热,放在厨房里保温。
    不知等了多久,倾群已倒在桌上睡着了。
    “倾群,倾群?”无缺在轻轻地唤她。倾群醒来,看着外面已昏黄的暮霭,饭菜一定已经凉透了。
    “我中午做了饭菜还没有吃,你等等,我叫人再去热一热。”
    无缺拦住她,“我已吩咐人去热了。”
    倾群这才坐下,从睡梦中完全醒转过来,“想给你个惊喜,看来应该早跟你说的。”
    仆人把饭菜端上桌,香气扑鼻,倾群拿起筷子,看了看无缺的表情,无缺也拿起筷子,倾群殷勤地让他试试每一道菜,无缺依着她每一道都尝过,赞不绝口。
    倾群看着他,放下筷子,笑了笑,抬起头,欲言又止。
    无缺奇怪地看着她,倾群摇了摇头,本来差点脱口问出他是不是吃过饭了。后来一转念想到云溯对自己的恶评,谁会喜欢精明的女人呢。
    她转身拿出前几日买的料子,比在无缺身上问:“怎么样,颜色喜欢吗?”
    无缺低头看着料子,却握住她纤细的手。倾群脸一红,一打他的手。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关门时不由得抬头看看无缺,他还站在那里,目送着她,眼中含笑。
    门慢慢地关上,他的面容也渐渐被挡在门后,化作一片黑暗,如同根本就不曾存在过的虚无。
    日子如流水,平淡流过,转眼已过了十月,入了冬。
    倾群拆了做,做了拆,秋天结束后终于为无缺做好了一身棉袍,无缺站在铜镜前照来照去,喜形于色。
    倾群端着镜子,自豪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无缺突然拦腰抱起她,“什么时候学会的?”
    倾群惊呼了一声,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无缺看她害怕的样子,故意吓她,抱着她在屋子里旋转起来,她将头贴在他的胸口。好温暖。
    一天,倾群在房间里画画,无缺从外面回来,身后跟着一个仆人,怀里抱着一只小狗,倾群扔了画笔,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接过。
    小狗在她怀里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圆滚滚的身子温暖柔软。
    两人围着它看了半天,无缺说:“叫什么名字好?”
    倾群仔细地看着狗,摸了摸它的头,“无缺。”
    “嗯?”无缺逗弄着小狗。
    倾群停下,抬起头看了看他,无缺追问道:“干什么?”
    “你不是问它叫什么?”
    无缺回过神来,倾群已经跑远了。
    十一月,纷纷扬扬的下起了冬天的第一场雪,细碎的雪花轻轻地落在地上,仿佛生怕碾碎了甜美的梦境。
    坐在窗前,微寒的风迎面而来,倾群打了个寒颤,都快到中午了,无缺还没有吃饭吧,又下起了雪……
    她看了看墙角那把油布伞。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散散心,顺便给无缺送件衣服到费家的商铺,他回来前一定会去那里看看的,说不定她还能碰到他。
    管家从门口走过,倾群叫住他,“无缺去商铺是不是常走后街那条巷子?”
    管家点了点头,笑问道:“小姐又有什么新奇的主意?”
    倾群打开柜子,找出一件无缺的大衣,拿起雨伞,“我给他送件衣服,也许还能碰到他。”
    管家热心地劝道:“这大冷的天,别去了,再说,很可能遇不上呢。”
    “我也想出去走走,放心吧。”倾群也不理会管家的阻拦,撑开伞,走进雪中。雪洒在伞上,轻微的碎裂声,倾群将大衣搭在臂弯上,向城东走去。
    路上看到一个卖红薯的老大爷,倾群过去买了两个,藏在袖子里,可又烫得受不了,便把它放在大衣下面。
    一路上她左顾右盼,生怕和无缺擦身而过。
    突然瞥见了无缺的身影,她只觉眼前一亮,“无……”
    他身旁还有一个人。
    一个小姐模样的人,穿着粉色的华贵的裙子,是京城里有名的款式,外面披着一件雪白的毛绒绒的披风,正在给无缺撑着伞,两人靠得很近,有说有笑。
    她走近了,无缺的目光掠过,她以为他看到自己了,他却转过头去和那个女子继续说话。
    倾群压低伞,转身离去。这一奇怪的举动引起无缺的注意,定睛一看,“倾群!”
    她无奈地站住,转身。
    无缺已来到她面前,看着她举着伞通红的手,往日他一定会伸手握住给她取暖,今天他就这样站在她对面,一动不动,还是关心地问:“这么冷,你怎么来了?”
    倾群看着他笑着说:“我闲着无聊,出来看能不能碰见你……”
    这时那个女孩也走了过来,站在无缺身边。
    “倾群,这是赵小姐。”
    倾群看着她,自己没有淡淡的远山眉,没有摇摇欲坠的云鬓,没有精致繁复的衣裙,自己已经好久都不注意这些了。
    赵晨岚笑了一下,她很美,尤其是一双清澈的眼睛,笑起来是弯弯的,像弦月一般。
    “你就叫我晨岚吧。”她说着,挽住无缺的胳膊。
    无缺有些尴尬,又不好意思推开她的手,任她挽着,对倾群说:“我送你回去。”
    他离开赵晨岚,走过去替倾群撑着伞。
    倾群看了看赵晨岚,礼貌地福了福,“再见。”转身才想起手上的大衣,无缺的目光也恰落在大衣上。倾群没办法,踮起脚为无缺披上大衣,与无缺缓缓走远。
    赵晨岚看着他们的背影,她嫉妒,嫉妒她只要付出一点点的爱,就能把无缺从她身边带走。
    路上二人无语,无缺看着倾群,她只顾看着脚下的雪,面色和平时一样。
    他忍不住,“倾群,我和赵晨岚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她平静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有些着急,你生气了?
    倾群淡淡地一笑,“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她抬头,信任地看着他。无缺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却无法释然,总觉得他们中间隔了什么。
    回到家里,无缺草草地吃过饭,回屋睡了。
    倾群想起前几日他说她做的荷包开线了,便蹑手蹑脚地走进他房间,从他的袍子上卸下荷包,打算拿回去缝补。
    忽然触到一片硬硬的东西,她想了想,伸手翻出一看,是无缺衣带上系的一枚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岚”字。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测,但是除了惊讶,她并没有感到伤心。
    她将玉佩包回衣服里,放在他床头的衣架上。
    年关来到,夜晚鞭炮声不断,倾群与无缺傍晚时分出来逛,城中舞狮的,耍杂技的,家家张灯结彩,小孩子们拿着花火到处追逐,玩耍,欢声笑语连连。
    他们买了些鞭炮与小吃,回到家里,厨子已做好了香喷喷的饭菜,屋里炉火正旺,新做的柔软的被褥铺在床上,屋子里暖意融融。
    无缺起身倒酒,这时仆人跑进来,带进一股寒气,“少爷,一位赵小姐来访。”
    无缺看了倾群一眼,倾群对他宽和地笑笑,“既然是朋友,就她进来一起吃饭吧。”
    “不用了,我去看看她有什么事。”无缺说完就急急走了出去。
    倾群默默地坐着,看着远处不断升起的烟火,映得窗纱忽明忽暗,好像在黑暗的海上浮沉明灭的人生,灿烂后,又归于无边的静寂,没人知道前路有多长,路上是欢喜,还是静寂。
    无缺不久就回来,“她也是路过拜访。”
    倾群点点头,举杯和无缺推杯换盏。无缺笑道:“要是还做容家大小姐,你怎么能喝到酒呢?”
    倾群嘴角含笑,“要是在京城,我们两个人怎么能一起过年呢?”
    吃过饭,来到院子里,仆人已将炮竹挂在旁边的桃树上,无缺亲自用香引燃,一阵噼哩啪啦的巨响。
    倾群捂住耳朵,无缺拥她入怀,安静地笑了。倾群看着他化开的笑容,温润如清茶,一瞬间想到,无缺相比以前,沉默了许多。
    焰火升起,炫彩九天,五彩缤纷如漫天繁星倾泻而下。倾群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呆呆地看着,忘记了呼吸。
    无缺从背后抱着她,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中,看着七彩的焰火窜上天空,照亮黑夜,再四散开来,纷纷落下,熄灭,然后又爆发出一簇。
    无缺的吻落在她耳后,他温柔地亲着她光洁的脖颈。
    倾群仰头看着刺眼的烟火,只觉心里闷闷的。她如果能这样四散飘落,无迹可寻,是不是就可以一身轻松,再也没有算不清还不完的情。
    无缺感受到她的心不在焉,抬起头来。他的眼睛被焰火映得亮亮的,甚至可以看见焰火的升腾。他温柔的问:“想什么?”
    倾群摇了摇头,“没有。”
    无缺伸手转过她的头,看着她的眼,看到自己在她眼中的倒影。背后绚丽的焰火落下,“这只有我们两个,不要想别人。”
    他低头欲吻,倾群忽地一偏头,一吻落在她的颊上。
    “我做不到。”倾群有气无力地说,“我会想到赵晨岚。”
    “你还是不相信我。”无缺皱眉看着她。
    “我想相信你……”倾群不知所措地看着无缺。
    无缺焦躁地放开她,走开去,又走回来,“我们只是朋友。你要我怎么做?”
    倾群冷眼看着他的不安,“也许我应该离开一段时间,让你好好想想。”
    无缺抬眼看着她,“离开,你早就想离开了吧。”
    “你!”倾群看着怒气冲冲的他,但她知道万万不可说伤人的话。
    “为什么你和云溯温若景日日在一起我都可以容忍,我和赵晨岚只是见几面而已。”无缺质问道。
    倾群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她冷静地说:“云溯温若景也只把我当成朋友而已,赵晨岚呢,你敢说她不喜欢你吗?”
    无缺看着倾群,眸中翻涌着万般感情,转身离去。
    倾群怅然看着他的背影,疲惫地靠着门,自己一直不明白无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是他变了,还是她始终就不了解他?
    想起自己落入陷阱,抬头看到金色的阳光勾勒出他的轮廓,却模糊了他的面容,是不是注定了,她永远不懂他的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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