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马怡哲闲聊了几句,无意中知道了他要参与今年春日的科举,刚想要多聊两句,外面响起打更的更夫的声音。一反常态的,砌玉没有来提醒我该走了,反而是玲珑这往日有些粗心的丫头走过来道:“少爷,亥时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一边说还一边给我使眼色。

    我点点头假意赏月地朝窗外看去,出现在视野里有一抹白衣胜雪的人影,是辛麒。他身边那个人看起来似乎很眼熟,再定睛一看,居然是太子!他们正互相交谈着走向楼心阁。我的眉一凝,便起身对马怡哲笑道:“大哥容小弟先行告退了,再晚些回去家母又要唠叨了。”

    还好玲珑这丫头没有被美色给迷晕了还知道提醒我,要不然等下碰头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反观砌玉这一个晚上魂不守舍的,往日的精练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我于心底暗笑,都说陷入情网的女人都傻,聪慧如砌玉也无法例外。

    马怡哲有些惋惜却也不强留我,摘下他佩戴的玉佩给我,“就留给二弟你做信物吧。”

    我想了想也摘下脖颈上娘亲归还给我的玉佩递给他,“那小弟也给大哥一样信物,今日一别,也不知要何日才能再聚,大哥保重,小弟先行一步了。”

    眼看着辛麒他们越走越近,我也等不及马怡哲回答便匆忙半跑地走了出去,从与他们相对的另外一座桥离开了。砌玉虽然还有些恋栈的感觉,但是接到我给她使得眼神人也机灵起来。于是乎,三个人就跟逃难似的这么离开了楼心阁。

    一离开楼心阁,砌玉就去叫了轿子坚持不肯再让我露面,我心有余悸也不与她坚持什么,也就同意了。接下来的一路倒也顺利。

    从后门走回蔷院,里头的丫鬟立刻奔出来,“小姐你总算回来了。你们再不回来,我们可撑不住了。我可也要因为担心而身亡了。”

    我与砌玉、玲珑都松了口气,看她的样子应该是还没有东窗事发。我拍拍那丫鬟的肩,道:“说什么晦气话呢?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内没发生什么吧?”

    那个丫鬟抚抚胸口缓了口气道,“没事,夫人来过一次,我说小姐你睡了夫人也就走了。”

    “干的好。玲珑,带她去挑件饰品作为打赏吧。砌玉,我也累了,准备下,我要梳洗就寝了。”

    “是,小姐。”玲珑领了丫鬟去领赏,而砌玉去打点梳洗的事宜,我进到屋内便瘫软在床上,想着眯一会儿等砌玉来喊我吧,可这一眯就睡了过去,似乎在昏昏沉沉中感到砌玉喊我,之后似乎也爬下床去梳洗了一番,迷迷糊糊中又回到床上睡着了。

    接下来的三天,风调雨顺。我也被那些个来裁衣的师傅和打首饰的工匠烦了个透,压根无暇去想其他事情,就这么着,三日过去,转眼就到了成亲的这天。

    天还没亮,我就被砌玉与玲珑从床上拉起来,眼睛还没有张开已经被送入浴池中了。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清洗干净换上亵衣稳坐在梳妆镜前。

    刹那,我真想高呼老天。

    砌玉似乎出去外头忙些什么了,而玲珑也在一边指挥着丫鬟们做事没空理会我,我只好问身边的替我擦着头发的丫鬟,“现在是什么时辰?做什么弄得如此慌张?”

    “回小姐,现在是卯辰。”小丫鬟乖巧地答。

    我闭闭眼,伸手去揉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这太阳都还没有起来我就被挖起来了?

    “小芳你继续擦,速度要快些。”玲珑得了一会儿闲,走过来叮嘱了那个丫鬟一句又对我道,“小姐,今儿是你大喜之日,这妆容与衣裳一切都是容不得半分闪失的,你也就别恼了。对了,小姐你要是饿了可要早些说,等砌玉过来后便要开面了,开面之后便不得进食了。”

    我困意朦胧,她倒是清醒的很!我瞪她,“你这丫头一逮到机会就要为难你家小姐!还不速速去拿了来?”之前娘就跟我提过醒,这做新娘子一天都不可以进食甚至连如厕都不行。

    玲珑吐吐舌头便去端食物了,待我吃下几块小糕点后,砌玉与娘便走了进来,她们后头还跟着个笑容满面的老妇人。玲珑见到砌玉来了,便收走了托盘,点头道,“可以开始了。”

    我看看她们顿时觉得自己就像那摆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娘与那妇人笑谈了几句,也朝这边走来,看到我一脸如同视死如归的表情后掩唇笑了出来,安抚我道:“嫱儿莫需如此紧张,开面只要一会儿时间,况且也不会疼的。”

    我瘪嘴对娘撒娇,“可嫱儿这也是第一次遇到这开面,哪里知道这是个什么样子?”今日一别再者就是三朝回门,之后便也不知道易不易见到娘亲了。三个月了,也够我之后用来回忆了。

    “小姐毋须难过,出嫁之后小姐与王爷说句便就可以回来探望夫人了呀,更何况就算不能归府,小姐也可以将夫人接过去小住呀。”玲珑端了碗东西过来,笑着安慰我道。

    我听后莞尔,“就你知道说话。”

    “好了,开始吧。”娘拍拍我,然后那位夫人便拿了刚才玲珑拿来的那一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就往我脸上涂起来。老妇人见我一直死盯着她手里的东西,慈祥地笑着解释,“小姐别担心,这个是石粉。等石粉涂满小姐的脸之后,我再用绒线轻划两下,就可以除去小姐脸上的汗毛了。小姐且放心将眼闭上吧。”

    娘也在一边笑道,“这位婆婆可是这京都最有福气的老人了,今天一定会大吉大利,以后嫱儿你的家庭更是会幸福美满的。”

    我觉得好笑地闭上眼,娘还真迷信。不过呢,图个好彩头嘛。

    只一会儿,就感到脸上有绒线轻轻滑过的感觉,接着脸上的石粉让丫鬟们拭去,娘这才叫我睁开眼来。

    我刚想伸手去拿铜镜看看自己有什么两样了,一边的妇人又催道:“小姐夫人,这天也快亮了,可是要赶在天亮前上梳的呀。”

    娘点点头,将我手上的铜镜拿走站到一边去,而那老妇人拿了梳子就要替我梳头。我伸手止住她,对娘道:“不是说女儿家出嫁前的发应该由娘亲来梳么?”虽然我这是第一次嫁人,当然也不可能有第二次嫁人,但是我也是有听闻这上梳一般都是由新娘的娘亲或者姐妹了来执行的。我没有姐妹,这上梳自然是由娘来完成。可是娘她……

    娘望向我,苦涩一笑,上前来执我的手道:“嫱儿,不是为娘不愿意替你上梳,只是这梳头之人是必须由全福人来才行的,为娘我……”

    我打断她,“娘难道就不是全福人了么?你有夫君,有我这个女儿,以后说不准还有好几个外孙,还不算是全福人?”

    “嫱儿……”

    娘欲张口继续辩解,我抬手止住她,“娘什么也不必说,今儿这发娘要是不愿替嫱儿梳,嫱儿也不愿他人来梳这发。”

    娘无奈地叹气,伸手接过妇人手中的梳子,“牛脾气,真拿你没办法。”

    我冲娘甜甜一笑,娘也随着我笑起来,梳子也落到我一头倾泻而下的墨发上。

    我清楚地感到娘的手执着梳子一下又一下地梳在我的发上,更是听到娘的嗓音清晰且温柔地道: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最后一个音落,我再也无法克制扑到娘的怀里,鼻头一酸,视线模糊了去,几度张口终于沙哑地喊出,“娘……”

    娘也动容地抱紧我,喃喃地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嫱儿……”

    除了我们之外的人更是跪了一地哭声四起。

    到底是,又到分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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