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完灯又是一阵寒碜之后,我们才决定去莲花池中央的楼心阁赏月赏烟火,顺便休息下。可是谁料到楼心阁老板对我们说,“三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今日客已满,几位明儿请早吧。”

    明儿?我叹气,下回溜出来可不知要何年何月了。大概是连老天都不愿意帮我了。幽幽叹口气唤回砌玉,“算了,我们走吧。”

    砌玉点点头,玲珑不甘不愿地也回来随着我朝外头走去。我微微昂首,夜色浩淼,月光如清澈的瀑布一般倾泻而下,莲池的空气澄清,这样一看更觉得月光的柔情似乎织成了一张密密的网将人全部笼罩在内。

    可惜不能在楼心阁赏月。楼心阁是整个京都最适宜赏月的地点。它是坐落在莲池中央的,建筑的样式是以八棱型为特色,一共有三层。而由莲池到楼心阁共有四个出入口。由建造来看,楼心阁与彩艺苑是异曲同工,但是招待的客人却不同。

    来到这楼心阁最重要的不是有钱,而是看你的运气,早到早得,不得预订。运气好的,来了不仅可以赏烟火,更是可以赏月。但是运气稍微差点的就只能赏烟火了。

    不过,再怎么也比我这种运气差到点上的好,连烟火都欣赏不了。

    失望地笑笑,哎,不是自个儿的不强求,是自个儿的终究还是自个儿的。

    “三位公子等等。”没走几步,后面追来楼心阁的小二哥。

    “有什么事情吗?小二哥。”我回头笑问道。

    小二哥却突然傻愣愣地看我。砌玉忙迈了一步挡在我面前,玲珑则将我拉转过身去,一脸好笑地睇着我,道:“少爷,没事别乱笑,也不知道你有这张祸国殃民的脸么?就是……也不知道收敛。”

    那三个字她说的很轻,不过我听到了,扮男装。

    “可是刚才在擂台……”我转转眼珠欲辩解。

    玲珑一句话给我堵回来,“方才你都说了是在台上,台那么高,有几个人能看清楚你的样子?”

    我吐吐舌,乖乖地闭嘴,但心底还是忍不住念叨,不是还有一个马怡哲么?

    “小二哥,有事情么?”砌玉喊醒小二哥,笑问。

    她倒也没有比我好到哪里去,照样一笑倾倒小二哥。我以扇挡脸乐不可歇,玲珑朝天翻了一个白眼一把把砌玉拉到我的身边,自己挺身向前,板起俏脸来喝醒小二哥,“喂,我说你有什么事情快说,我们少爷还要去其它地方的!”

    小二哥被她吓到,立刻屈身谄媚笑道:“二楼有位马公子让我请三位上楼共同赏月。”

    “马公子?是不是马怡哲?”玲珑还没反应过来,砌玉眼眸一亮率先问道。

    我跟玲珑对视一眼,一起笑起来。这丫头是春心荡漾了。

    砌玉听到笑声才恢复了理智,转头看看我又瞥瞥玲珑,一向平静的娇容爬上红晕,面若桃花,秀色可餐。往日吐字清晰的樱口此刻更是支支吾吾地道:“我我我……”

    “毋须解释,再怎么解释也是欲盖弥彰哦……”我笑着打断她,又对小二哥道:“麻烦小二哥带路了。”

    这回小二哥可就机灵多了,忙招呼着我们上楼,开了门之后便规矩地退下了。我还没来得及迈进去,里头的一道临窗站着的白影就迎了过来,“三位,我们可真是有缘啊。”

    “是有缘呀,在下可是肖想这蒋家的宫灯已有好长时间了。”我举高手中的宫灯对他笑道。

    在金屋的时候我也有溜出来看灯会,自然对这些灯的制作商有些了解。这京都之中手艺最巧的灯匠莫过于蒋家了,他们可是替宫里制造宫灯的,在皇上的允许下他家更是每年会制作三次卖给达官贵人的宫灯,一次只有八盏。

    我曾向金姨讨要过,金姨去试了试也弄不到手。今日难得不费吹灰之力地弄来一盏,能不开心么?

    马怡哲却流露出哀痛的表情来。正当我以为我这句话勾起他什么伤心事,准备宽声安慰的时候,他又突然开口了,“哎……在下也是肖想它好多年了,可惜今日又再度失手了。”

    “再度失手?”我感兴趣地望他,这说明还有另外一个人从他手中赢走过一次宫灯。

    “是啊,三年前的灯会亦是像今日这样摆擂台,在下输给了赣闽王。三年后今日我又输了。哎,我马怡哲此生是与蒋家的宫灯无缘了。”他说的好不凄惨悲凉,其实那双琥珀色的眼瞳里溢满了笑意。

    我这下是真的打心底可怜马怡哲了。三年前是输给了赣闽王,三年后是输给了赣闽王妃,不知道他知道后会作何感受?

    这个时候,砌玉跟玲珑端了茶点进来,想必是怕有人手脚不干净才不假借人手吧。

    “少爷,马公子,可以用点心了。”砌玉双颊微红地帮我们沏茶道。

    马怡哲立刻抱手一揖,“阿砌兄弟不必如此客气,叫我名字就可以了。”他似乎又想起什么地转头来看我,问道:“还不知道兄台你叫什么呢。”

    “我……我叫谢锵,铿锵有力的锵。”我灵机一动,便吐出了一个姓名。

    “谢锵?好名字。”他赞道,“谢兄,说真的,不知道为何第一眼看到谢兄就有莫名的亲切感,我先以茶代酒先敬谢兄一杯。”

    “在下也敬马兄一杯。”我也端起茶抿了一口,又道,“说来也奇怪,我见到你亦是有一份莫名的亲切感。恐怕真是老天冥冥之中安排让我与马兄相聚的吧。”这话我可没有说假,之前打擂台的时候看见他就莫名感到亲切,似乎是见到了亲哥哥一样。

    “常言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我家中只有两个妹妹并无小弟,今日难得谢兄你与我有缘,何不结拜为义兄弟?”他突然提议道。

    结拜?那种要割手滴血结盟的仪式?我顿感头皮有些发麻,支吾道:“马兄,结拜倒也是无妨,只是小弟我……怕血。”

    话音一落,马怡哲一怔立刻朗声笑了起来,砌玉跟玲珑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丫头也别过头去窃笑,接着马怡哲道:“我们文人并不兴武士那种滴血结盟的,若是谢兄你愿意,我们口头上立个盟约即可。”

    “这样啊。”我捻起一块糕点丢到口里咀嚼了下,脑中想着怎么推脱,灵光一闪,便佯装苦恼地道:“不是我不想跟马兄结拜,只是看马兄这一身行头就知道非富即贵了,而小弟我只不是一介贫苦书生,怕这传出去说我高攀马兄你呀。”

    “谢兄这还不是摆明了不愿意与在下结拜么?在下虽然不敢自夸聪明,但是至少也不是笨人,抛开谢兄身上的衣料不说,光是看这两位眉清目秀的书童随侍也足以说明谢兄来历不小了。”马怡哲也拾起糕点品尝,一双琥珀色的眸似乎在说,我看透你了。

    我抚掌大笑,“马兄果然是聪明人。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对了,也罢,我就与你结拜就是。不过,马兄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马怡哲倒也干脆,“三个条件算什么,以后我们若是结为义兄弟,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马某自当是在所不辞。”

    “好。第一,不准过问彼此的身世。第二不准对外人提及我们结拜的事情。第三……”我顿住,皱了眉头。

    他开腔问:“第三件是什么难以启口的事情么?”

    我笑而摇头,“不是,只是小弟一时没想到。以后想到再说吧。”转而准备砌玉去拿酒来,可她却上前替我和马怡哲满了茶,盈盈笑道:“马公子,我家公子不胜酒力,你们就以茶代酒吧。”

    马怡哲看她,有一丝的失神。

    我再度以扇挡面投降,玲珑也与我交换了个眼神,笑意难掩。看着他们对视也挺久了,我轻咳一声打破僵局。砌玉立马回神退到一边,相比之下马怡哲倒是落落大方,“若不是知道阿砌兄弟是男儿身,恐怕在下也要为之折服呢。”

    “说起来我家少爷可比阿砌还要俊俏几分呢,马公子你怎么不对我家少爷……”玲珑插嘴道。

    我打断她,“休得无礼。”这丫头,口无遮拦。

    马怡哲笑笑道,“无碍的。”又对玲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谢兄虽然生得俊俏却有着男子的那份散脱之气,只能叫人服之啊。”

    我努力地克制自己才没让自己喷笑出来,清清喉咙举起杯来,“马兄应该比我年长一些,以后我就称马兄一声大哥吧。来,我们起誓吧。”

    马怡哲也举杯,我与他双目对视,不知为何有股莫名的亲切感,似乎在他眼中找到了那份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情,父爱。或者说是类似于父爱的兄长之爱。

    月半圆,空气中有茶气迷漫着,我与马怡哲屈膝而跪于地面朝月亮举高茶杯,同时朗声道:“马怡哲,谢锵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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