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风筝两误

    梅夫人和梅小姐不料她们的谈话被偷听了,慌忙转出来。梅夫人羞愧难当,看到站在江延之身边的丈夫因为尴尬和生气而脸色铁青。梅夫人慌乱地向江延之和丈夫行礼,又去拉女儿来给江延之行礼。而梅小姐却呆呆地定在地上,万分震惊。站在自己眼前的江大人江延之竟然就是自己一个多月以来朝思暮想的人。

    江延之看到从花荫架后转出来的梅小姐也是一惊,原来这个梅小姐就是当日那个一身红衣骑马飞驰的女子。

    “竟然是你?”江延之对梅妍说。

    梅妍一下子飞红了脸,飞快地跑开了,任凭她的父母怎样叫她也不回头。

    梅尚白和梅夫人不住地向江延之赔礼,江延之一笑置之。被刚才梅妍这样一闹,江延之心情大好,由梅尚白和梅夫人陪着继续游玩,兴致明显高了许多。梅尚白和梅夫人刚才还为了女儿的无礼而忐忑不安,现在看江延之兴致勃勃都以为江延之与女儿早就认识了,并且互有情愫,所以心中也开怀释然了。

    游赏到花园的一个角落时,突然一只风筝掉到了院墙那边的一棵树上。江延之抬头看去,只见一只白色的风筝挂到了墙头树枝上,飘飘摇摇。

    梅夫人有些嫌恶地低声自言自语道:“那小贱人又再放风筝了。”

    一向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江延之不知怎么听到了梅夫人这句小声地嘀咕,还问她:“梅夫人刚才说是谁又在放风筝?”

    梅夫人不料自己的嘀咕被江延之听去了,尴尬地说:“是二小姐。”

    江延之说:“原来梅府上还有个喜欢放风筝的二小姐,却没听人提起过。”

    梅夫人说:“她自来性子孤僻,一个人关在那小院子里不见人,只是爱放放风筝。大人,我们再到别处去看看吧。”

    梅尚白和梅夫人簇拥着江延之走开。走了几步,江延之突然回头一看,刚好看见一个白衣女子爬上墙头树上去取那只被挂住的风筝。那风筝被挂得有些厉害,所以白衣女子费力才取下风筝。

    梅夫人低声道:“真是没教养,谁家的小姐像个窃贼一样爬墙上树的?”

    那白衣女子拿到了风筝就要下去,不经意的一转头,江延之看到了她的脸。江延之立刻像被雷劈中一样战栗起来,身体忽冷忽热,这一瞬间像过了一万年,而这一万年又只有一瞬间。那白衣少女转过的脸正是江延之寻觅渴慕了三年的那张脸。这个白衣女子便是那团扇上所画的女子。真是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

    就在江延之风魔定住的那一刹那,白衣女子已经从树上下去了,消失在院墙的另一边。江延之像发狂一样地跟着院墙跑,边跑边问:“门在哪里?”梅尚白和梅夫人被江延之的突然失态吓到了。江延之跟着墙跑了一会儿没有找到门,突然才想起来,难道只有通过门才能进去吗?便飞身一跃,跳到了墙那边。

    白衣女子拿着风筝刚刚从树上下来,一下子被这个天外飞仙似的男子惊吓。江延之呆呆地望着白衣女子,她跟自己的梦中人一模一样,只是面前的她更加淡然纤弱。她皮肤很白,是那种长久不见阳光的骨质的苍脆的白;疏眉淡眼,眼睛里像蒙着一层轻雾,让人无法看清她眼底的东西;嘴唇也是苍白没有血色的。她身穿一件陈旧的白衣,用一根木簪随意挽了一个慵懒的发髻,没有任何首饰。

    白衣女子愣了片刻便拿着风筝转身离去。江延之见她离去便惊慌失措,冲上去就抱住白衣女子,连声说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白衣女子拼命挣脱江延之就要逃走,江延之又去拉住她。白衣女子情急之间扬手打了江延之一巴掌。这一巴掌刚好被急急忙忙赶来的梅尚白和梅夫人看到。

    梅尚白怒吼一声:“大胆!”

    梅尚白这一声本来是呵斥白衣女子打江延之的,却把江延之从风魔状态中喝醒。江延之放开白衣女子。白衣女子夺路便逃,却又被梅尚白叫住:“无礼的小贱人,还不快向江大人跪下赔礼请罪?”一面又向江延之赔礼:“大人,都是小女无礼,请大人责罚。”

    江延之此时完全清醒过来,眼前的女子自己虽已和她见过千百次了,但她却从没有见过自己,猛然被一个陌生男子抱住自然惊慌失措。江延之说:“梅将军不要责怪二小姐,都是我的错,唐突惊吓了二小姐。”

    白衣女子站在原地不动,父亲要她向这个轻薄自己的男子赔礼认错,可是自己绝难做到,想一走了之又不敢反抗父亲的淫威。梅尚白见女儿迟迟不动,便又怒道:“冰之,还愣着干嘛?”

    “冰之?”江延之自语,“原来你叫冰之。”

    梅冰之满含屈辱地走近江延之身边,跪下说:“请大人宽恕。”

    江延之连忙扶起梅冰之,说:“都是我的错,让你受惊了。”

    梅冰之泪水夺眶而出,再也顾不得许多,转身踉踉跄跄离开,留下江延之出神遥望。梅尚白和梅夫人还在不住地赔罪。

    夜深了,梅冰之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今天的事情早已私下里传的沸沸扬扬了,梅冰之的心再一次钻心的疼痛起来。白天父亲看见自己被轻薄调戏竟然一点不维护自己,还恬不知耻地叫自己向那轻薄浪子跪下赔罪!有哪个官家小姐,将门千金像自己这样屈辱?尤其是后来知道了在那个浪荡的江延之调戏自己之前,姐姐梅妍曾痛斥江延之和父亲以及姐姐的亲生母亲梅夫人,可是姐姐并没有受到父亲和梅夫人的任何责罚,更没有被父亲逼迫向江延之下跪赔罪。原来父亲并不是一味地谄媚讨好不知维护自己的女儿,只是在父亲的眼中,只有姐姐才是他的女儿,自己和他哪有半分父女情分。

    要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还在就好了。梅冰之这样想着。可是这不过是每次她受了委屈,自我安慰的说辞罢了。她何尝不知道她的亲生母亲就算还活着也不能保护自己。她的亲生母亲出生低微,活着时并没有得到父亲太多宠爱,死去后又何曾拥有父亲半分思念。想着母亲生前的软弱不得意,即使她还活着又能怎么样呢?她活生生被梅夫人折磨死,临死父亲也没有来看望过她一眼,只有幼小的自己在她的病榻前哭送她生命的最后一程。临死前,她千般万般叮铃嘱咐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惹父亲和梅夫人还有梅妍姐姐生气,深居简出,苟且度日。

    自己一直遵照着母亲临终前的嘱托小心翼翼苟且度日,整日躲在这简陋偏僻的小院子里,在无人处默默消磨自己的青春年华。几乎所有的人都快忘了在这人迹不至的小院子里还住着一个梅家二小姐。同是父亲的女儿,为什么命运却如此不公?姐姐梅妍身受万千宠爱,骄傲横行,是所有人赞美呵护的娇花,而自己却孑然一身,卑微无闻,比那墙角的杂草都不如。

    梅冰之睡不着,起身走到窗前看月亮。可是今夜天空一片惨淡,哪里有月亮的踪影。

    今夜失眠的并非梅冰之一人,梅冰之羡慕嫉妒的姐姐梅妍也无法入睡。梅妍自然也知道了今天的事。当她从花园红着脸跑回房间甜蜜又羞涩地思绪万千时听说了自己的心上人江延之看到梅冰之时的失态,她便勃然大怒。这个早被自己忘记的妹妹突然出现,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法子勾引江延之,横刀夺爱。梅妍气愤极了,她想冲到梅冰之面前狠狠地教训她一番,可是她的骄傲使她怎么也不可能做出这种自贬身份的事。自己若真是这样做不是抬举了那小贱人?可是那满腔的怒火快要把梅妍燃烧起来了。这天晚上服侍梅妍的人都莫名其妙地被梅妍大骂责罚了一通。梅府的下人们都抱着和梅冰之一样的想法:大小姐梅妍无论做错什么都不会被老爷夫人责罚,因为她是梅府最受宠爱的女儿;二小姐梅冰之就算什么都没做也会惹老爷夫人生气,谁叫她天生不受待见?大家都想拿今天的事情来奉承梅妍,可是谁又知道梅大小姐的心思?

    江延之自从在梅府见了梅冰之,心肠真是千回百转,难以名状的高兴惊喜又夹杂着抵挡不住的害怕忐忑。梅冰之果真跟团扇上画的,自己梦中梦到的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孤冷绝尘,不食人间烟火。但是那天自己的一时鲁莽肯定冲撞惊吓了她,后来不识趣的梅尚白为了讨好自己又强迫梅冰之向自己下跪赔罪,肯定让梅冰之感到委屈。江延之曾梦想过无数次与梦中人见面的场景,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种蓦然回首,措手不及的方式。她会不会因此而讨厌我呢?江延之忐忑不安地想着。他想立即再到梅府去见梅冰之,向她好好地解释清楚,可是又怕再一次地冒犯唐突。思来想去,最后江延之想出了一个好主意。我是因为风筝才得以和她见面,猜想她可能喜欢放风筝,我便要放满天的风筝来博她一笑,以减轻我之前冲撞她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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