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修道?原来修道就是追求人的生命的极限和快慰,追求身心的愉快和对生命的尊重。

    想到这里蓟子训试探着把那气团自身的气息通过媒戒向着风传去,这时,外界的气息和这气团在宁静而温馨的气氛里第一次亲密接触了。

    戒指在这接触中感受到风的友好和气团的欢快,也发出灿烂的光彩。

    酋耳苟子在迷蒙中被这突然变得强大的气息惊醒,骤然看到这亮光忍不住暗吼一声,这气息便连酋耳都感到惊恐,大鸿却翻了个身,象头死猪般又昏昏睡去。

    蓟子训身处其中,三方的感受他都能清晰气地把握到。他让那气团反应回风息的触角向身旁的天王神木伸展,这股气息能感受到天王槐生命的存在,他尝试同神木建立心灵的沟通,彷徨良久,并无一丝气息还能证实天王槐千年神木的魂魄存在。

    想起他刚才的悄然离去,心中顿时对这千年生命的尊重和感怀,也许会有一天,当他不经意间颂唱生命的赞歌时,他就会象今天般在自己的身边悄然而立。

    在这一刹间,他不再感到徘徊或不安,过多地对生命形式的注重和眷恋令他感到惭愧,心府的气团和充满四周每个角落的风息自由交流着缠mian着,互相补充。

    他不再对周围的特定的某一物产生兴趣,他把自己气息向着风送去,让风息和着自己的气息向天地间发散开去。

    这时刻,他心中充满着对风息的感激,对所有关怀生命的气息的感激。

    不知不觉间,他感觉那风渐渐地带来了一股灼热,光明已经来临,黑暗悄然隐退,蓟子训睁看眼看去,阳光已经如碎金般从远近有些稀疏的树顶间散落在地上或身上。

    苟子已经欢快地张开四肢在地上打滚,无论是人还是兽,对新的一天的到来都是充满希望和欢乐的。

    大鸿经过一夜的休息已经精神焕发,美美地伸着懒腰享受着阳光和空气的沐浴。

    蓟子训、大鸿用了点干粮,便由苟子驮着向密林深处进发。

    苟子虽高达丈余,但四肢是却极精悍,在林中奔跑,莫有与之为敌,当下奋蹄疾走,如风驰电掣般在林中腾挪躲闪,虽枝蔓密布,却视之无物,竟不见一丝的滞碍,不一刻,蓟子训等便消失在深林中。

    蓟子训闭着双眼享受着迅捷奔驰带来的快乐,经过昨晚一宵的沉思冥定,他更能从他不熟悉的环境中很快获取快乐的讯息,风中四面八方涌来,甚是畅快,没有昨晚那静中见动的别致,也另也一份动极而生的静谧和安宁。

    他不由得睁开双目,各种颜色的花草树林在身边闪过,形成一道短暂的七彩缤纷的彩屏,一瞬而过,凝神看去,色彩却又是那么的层次分明、经纶毕现。

    大鸿一手抓着蓟子训的手背,一手紧紧攥着苟子的长毛,平常连睡觉都不敢阖闭的铜眼却死死地闭着,嘴角不住抽搐,形状极是狰狞可怖。

    他虽然有过一次策骑酋耳的经历,但上次却是因为惊吓过度,再加上归心似箭,心境自是两个天地。

    苟子让大鸿抓得脊背生痛,嗷嗷直叫,使劲甩动着后背,大鸿益发地抓得紧,丝毫不敢动弹。苟子被他抓得火起,撒开四蹄,奔得更是快捷,蓟子训却快乐地大叫起来。

    密林深处,只见一白兽驮着二人类腾云驾雾般飞驰而过,林中百兽纷纷四处避走,不敢靠近半步。

    奔驰了大半响,大鸿也渐渐地安静下来,不再象开始这么紧张。蓟子训也逐渐松开两手,继而让双脚也放松开来,身心处于和酋耳一样的轻松状态。

    大拇指又传来一丝熟悉的气息,蓟子训知道那媒戒又开始同外界开始沟通。

    这戒指仿佛真是一个人和自然万物的传讯媒介,那戒指传来的气息不用自己用心去引导,体内气团已经自动与之接洽上并主动向外流淌。

    两股气息在戒指处汇集、厮磨,然后又经纬分明地各行其道,互相包容,互相弥合。

    这股流动的气息便连苟子也心定神宁,不再象开始那样暴躁不安,苟子惊奇地发现自己奔跑时也没象以前这般疲惫,日头渐渐西沉,不知不觉中又是一个安静的日子过去了。

    如此奔波了三天,蓟子训凭借着戒指这灵媒和外界日夜进行气息交汇,并能很熟练地操纵这戒指和外界的沟通,不用再费神费力地动用心神。

    三天下来,蓟子训发现心府内气团不能再称为气团,而渐渐地凝固成一个隐约有实质的光团。而且颜色也由乳白色变得淡薄透明,只是中包五彩氤氲,氤氲跳跃奔腾,却不逾越心府之外。

    苟子从第二天开始,就不再停蹄,蓟子训在他背上的气息交流让他也受益匪浅,而且这股气息很容易被自己汲取和利用,他当然不知道这股气息本就是酋耳的淫丹所化。

    只是大鸿却叫苦不喋,连续几天脚不沾地的飞驰让他的屁股都生了疮,到苟子停下时下体已是鲜血淋漓,心下惨然一个屁股就蹬坐在地上,还未坐下忽又鬼哭狼嚎般噢噢大叫,火急火燎地又连忙站起来蹿个不停。

    前面是一片空旷的沼地,想必就是苟子所说的通往青神岩的必经之跑,看这沼地除了自己站立的地方还稀疏长着几棵也不高大的杂木,眼前全是一片明晃晃的水洼地,中还还偶有几块草地,却显得极是单薄,洼地上还飘起袅袅娜娜的烟雾,从丛林里出来,这景致看起来十分的怡人。

    大鸿在旁鬼叫了一会,见这景致忍不住抬腿便往泥沼里踩,蓟子训伸手欲阻,却见这泥沼里的黑泥象是活物般,顺着大鸿的裤腿身上延伸,顷刻间便已爬上他的裤腰。

    大鸿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连惊叫声都没发出一丝半响。

    蓟子训在旁也愣住了。苟子却一把叼住大鸿,往边上一甩,顺腿爬上的黑泥一离开沼地便啪嗒全落在地上,裤腿依旧,就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

    大鸿这才发现自己在这时候能被酋耳咬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他马上决定以后要好好地亲近苟子。

    蓟子训此时也注意到一望无际的沼地一片死气沉沉,上面竟没一只飞鸟虫豸之类的活物。

    苟子在沼泽前呜呜直叫,半响没见动静。

    蓟子训心思一动,这沼泽既然还绿意盎然,生命就还存在,只是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生命在此很难生长。

    遂微敛心神,通过向沼洼释放心神,希望能借此构筑起和这看起来没有生命的沼地沟通的纽带。

    这气息一释放出去,不见沼地有任何的反应,却发现自己的气息象是被沼泽中莫名的引力牵引着,灵戒卟卟在他拇指上直是跳动,心神竟不由控制地向着沼洼深处流泻。

    蓟子训心中大恐,却半声也叫喊不出,回首四处,酋耳、大鸿却渺无音讯,踪迹全无。

    这一看之下,又是心胆俱裂,气息从自身心府缓缓流淌出去,让自己感觉却如全身血液从自身经脉外流,渐渐地感觉眼前一阵晕眩,全身已是筋疲力尽,无一丝心力再能阻挡生命的流逝。

    这一刹那,蓟子训抬头望天,天已变得幽明不清,只是那轮还挂在中天的红日也变得恍恍忽忽,似是讥讽,又象是怜悯,这滟林,这沼地,难道真是我的死地,生命在这地方真没有容身之地?

    就在蓟子训百感交集时,忽听一声丝弦声仿佛自九天传来,却见那沼泽中间裂开一约十丈开外的沟壑,中间向外伸出一条甬道,直通眼前,蓟子训心神一定,那向外流淌的气息也在这时刻止住。

    却见甬道中缓步走来一青衣人,面目慈蔼,双目有神,对着蓟子训微微一揖,道:“青使主人遣小臣致命奉邀。”

    蓟子训大喜,不经意间居然开了通道,道:“前面带路,我正要寻他。”

    那青衣使者引着蓟子训向甬道走去,快要进入口,却见旁边还停着一青油大车,驾以四兽,左右站着四个侍从模样的人,蓟子训人长得矮小,那青衣使者在旁扶着他上车,这车竟无牖户,四角悬挂着青色油灯,香气扑鼻。

    车行得极是稳妥,丝毫感觉不到一丝颠簸,蓟子训心中虽然感觉惊异,却不敢相问,约一柱香功夫,大车停了下来。

    蓟子训下车看着四周,却见身处一城郭中,有郛郭城堞,车舆人物,竟与人世无异,蓟子训大是吃惊,待问身边青衣使者,那人却只是微笑不语。

    蓟子训注意四周各色人等见到这青油大车,都纷纷回避,又走了一会,进入一城门,朱门重楼。

    楼上有金书,只是蓟子训不识,那青衣人此时却道:“这是青署。”

    蓟子训被眼前这些事物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莫非这地方还居住着人类,真是奇怪。

    不久便见门洞大开,蓟子训迷迷糊糊地跟着那青衣使者往里面走。

    见里面彩槛雕楹,华木珍果,列植于庭下,几案茵褥,帘帏肴膳,陈设于*,却见一人身着白衣,头戴华冠,相貌端严,须发如竖戟,居中而坐,旁边有一列手持矛戟斧钺、衣甲鲜明的护卫立在左右。

    那青衣使者极是恭敬地上前伏在地上说:“启禀尊使,身怀青冥灵戒的人类已经带到,请尊师明验。”

    蓟子训不由心里发笑,还要验明正身啊,但听那青衣人提到这青冥灵戒,不由看了一眼手中的戒指。

    白衣人眼望高处,也不望蓟子训,手一挥,蓟子训拇指上的戒指卟卟跳动,却并未脱手而去,白衣人这才仔细打量着望向蓟子训:“咦,这青冥灵戒还不肯认主了,小子,你是怎么得到这枚戒指的?”

    蓟子训眼光却瞟向屋顶,象是自语道:“咦,你这房子挺大的,一个人住着怕不怕半夜里冒出个白衣白鞋白袜的老鬼啊。”

    后面这话却是对着青衣人说着,眼光却瞄向那白衣人,这人虽然威仪八面,但天生粗大,却偏偏穿着一身白装。

    青衣人面如死色,浑身如筛糠般抖动,不一会儿就卟地跪伏在地。

    蓟子训摇了摇头,也不看周围那些眼光凶狠、神情严肃的护卫一眼,顾自从旁边案前玉盘中取了珍果当堂大嚼起来。

    众人均面露怒色,唯有这居中而坐的白衣人却神色不变。

    良久,蓟子训才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口中却道:“好吃。”

    白衣人道:“这果名叫玲珑果,在人间难得一见,百年才结一果,可祛百病,葆青春。”

    蓟子训笑道:“你想必以前也是面目可憎,大约也是吃了这东西的缘故变得也不让人讨厌。”

    “呵呵,你倒坦率,我以前本就是个粗人,整天穿着这身斯文衣也难受死了。”那白衣人说罢,身上白衣变成了一灰黑粗布葛衣。

    蓟子训抚掌大笑:“这才真本色。”遂盘腿赤脚在大堂上坐下。

    那大汉从座上径直走向蓟子训,相对而坐,堂上众人均骇然失色,还从未看过尊使大人有这般粗俗的举动。

    蓟子训本性自然,心里也对这大汉的举动大是赞同,道:“小子我叫蓟子训,你就叫我小训,不知道我该怎么称呼你,听他们说好象你叫什么尊使,不过叫起来却是拗口。”

    那大汉道:“以前我姓王,现在他们都称我青使,你便叫我王青使。”

    “看你面目也还年轻,我便呼你青使大哥吧,你刚才问我这戒指的事,我也不是太清楚。”

    这枚戒指他即便对着陶伯他们也不敢详说,但听这青使刚才所说,这戒指应该跟这大汉有点缘源,也不敢隐瞒许多,当即把当时取来戒指的经过一五一十全告诉了青使。

    那青使听完沉思了一会道:“你是白岳山正一道派的弟子。”

    蓟子训笑着说:“现在还不是,只是因为我还没背熟那鬼画符般的门规。”

    青使异道:“你不识字?”

    蓟子训大笑:“它认识我,我还不认识他,那清流老道心眼也忒是狭小,背不了这门规竟要我等一年才能入门,只怕再过这一年,我也还是不行,不过大哥你却能帮我。”

    青使拍手向着左右招呼:“快快取玉薤浆来,我要和子训兄弟大饮三杯。”

    蓟子训心想道,莫非这原本粗俗家伙也是和我一样,目不识丁,不然怎听我说不识字这般开心。

    青使又道:“你刚才说我能帮你,不知怎么帮你?”

    蓟子训取出怀中所藏天王木精,道:“我便是要找寻千阳楠,不知道哪里能找到。”

    青使看了一眼那木叶,接过下从递过的酒爵,递了一杯给蓟子训,开怀大笑:“子训兄弟,来,来,来,先干了这一杯,余事再说。”

    蓟子训接过那酒杯,也不细看,仰脖一倒而尽,饮罢,却觉那酒如冰晶般入口极为凉快,还没开口叫好,那股清凉滑过喉管,却突地变得灼热如火,心府中那光团一阵悸动,迎了上来,待一接触,那光团如清风般拂过肺腑,一时间,只觉心内冰火交融,便如当初刚呑食淫丹一样,只一会儿,那股酒劲便和着光丹消匿不见。

    不觉开口大笑:“好酒!”咂舌回味不止。

    青使扶着蓟子训大笑:“好酒量,我还真是多虑了,想不到你正一道派门都没入,却已身怀道丹胚形,了不起!”

    蓟子训一杯下去,爽是爽极,神智口舌却已不大灵便,道:“来来来,再来一杯,这东西人间哪得见,今天借着大哥的光,死活要多饮几杯。”

    旁边诸人看着他们饮那青神岩神品玉薤浆,竟同喝清水一般,心里真是感叹,简直是暴殄天物。

    二人一来一去饮了十余杯,直到蓟子训捏着那杯歪斜着睡去才偃旗息鼓。

    蓟子训一觉醒来,脑中还晕晕乎乎的,却并无异常,反感觉神清气爽,身体轻盈了无数,伸了几下懒腰,还未待他开门,却见门吱地一声,进来四个青衣小婢,均是年青美貌,姿态雅丽,那四婢一人奉水,一人奉巾,一人奉衣,一人奉镜,蓟子训虽然从未受过他人的服侍,但也举止得体。

    洗漱过后,又见一黄衣人进来,道:“尊使今日有急务远出,请大人在此歇息些时日,务必等候尊使大人回来。”

    蓟子训心道,即便你要赶我走,我也铁定赖着不走的。道:“你让昨天那青衣人进来。”

    那黄衣人道:“青衣大人随尊使大人一起外出了,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人便是。”

    蓟子训笑道:“也好,你便带着我到处逛逛,你叫什么名字?”

    那黄衣人道:“小人叫耿纯,领青署黄衣使。”

    蓟子训道:“你便叫我小训罢,不用大人大人的叫,我还不算大人。”

    黄衣人恭谨道:“那是万万使不得的,尊使大人吩咐下来,见大人便如见尊使,一切都怠慢不得。”

    蓟子训兴趣索然道:“知道了,你就随便带我走走吧。”

    正与此时,忽听门外传来一声惶急脚步声,一绿衣女婢神色慌张地进来道:“耿大人,不好了,唤鱼池中锁住的尺郭食邪怪发狂了,没人敢近,眼看着便要逃脱了,大人快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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