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整支第九军团都在缓慢向前行军之时,路旁却有四名游骑兵在凄厉地哭嚎,这引来路过军士们的注目。

    挨军棍这种事,在军队里并不少见。可一边挨着军棍,一边还嘴里咒骂着他们长官的作死行为,却是非常难得。

    士兵们目光都集中在这四人年轻的上司身上,不知道他会对这种死硬的刺头,接下来做出怎样严厉判罚。

    军棍打完了。有人在心里数着,够狠,整整二十军棍。这在军棍的处罚中,已经算是严重的。违反平常的军纪顶多也就十军棍而已,再重些的罪就是处死了。可接下来,要怎么办?再打军棍么,那不会有任何意义,眼前的情形明摆着这四人并不怕这种处罚。

    众人怀着看好戏的心态,都在翘首观望。

    谁知那位年轻的军佐,未再说一句话,拨转马头就走了。

    这就完了?观望的军士们心中,不免一阵鄙夷。

    “嗬,我早说过咱们老大有办法。”秃鹫尤贝尔笑着对身边同伴说道,“别看是个军佐,可阅历是跟着年纪走的。他还太嫩,根本不是咱们老大的对手。”

    围在他身边已经是一身游骑兵打扮的地痞们,都颇为得意地点着头。

    “接下来,就该我们出场了。”尤贝尔得意地说,“咱们老大的打,可不是白挨的,得让这群臭当兵的知道,咱们不好惹!”

    说着,尤贝尔向着那年轻军佐正离去背影,高声哭嚎道,“这怎么能随便打人,还有没有……”

    可他的话音刚出,就被一声更高亢更惨厉的嚎叫声盖住,“军佐,我们错了,您饶……”

    尤贝尔听得出来这是他们老大的声音,可老大的声音也未叫喊全,就已然戛然而止。还未来得及回头看看发生什么事情的尤贝尔,这时听到周围所有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随之,咯咚一声的闷声,同时传到耳里。这闷声他听过,王都刽子手处决犯人时,人头砍下落地就是这个声音。

    已感到不妙的尤贝尔颤抖地回过头,眼前的一幕令他彻底呆吓住。原本该属于老大的躯干,这时歪倒在血泊中,双肩朝下,看着就像是整个头都扎进了一摊还在不断扩大的血池里。

    此刻正有一颗圆滚滚的东西,向他脚边滚来,咚地一下,碰到他的靴子上。他没来得及在意,因为场中的一名游骑兵军官正拎着滴血的长剑在向他的另一位同伴走去。

    这是名年纪很小的游骑兵军官,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还是个小女孩。尤贝尔对这名军官有印象,她有时会抱着一只大花猫出现。听人说,那猫军佐养的宠物。为此,他还跟身边的同伴出言讥讽过,“啧啧,瞧瞧,一个专门照顾宠物的副官,看到了没,还是个小女孩。咱们的军佐还真是名需要人照顾的少爷,身边还有照顾他的小侍女。”

    可眼下正是这名他眼中的军佐小侍女,任凭他的同伴如何哀求哭嚎,面上都未有任何一丝表情,不慌不忙地举起剑……

    咯咚!

    那人头落地的闷声,像是把重锤击打着尤贝尔的心神。他心中的惊惧随着那无头躯干鲜血的喷涌,逐渐在身体中膨胀。此刻,他想喊叫,他想跑开,可浑身的肌肉都在抽搐痉挛,被恐惧侵满的身体除了不住地颤抖,再也做不出任何动作。

    可眼前自己曾经以为的小侍女,却在毫不费力地继续进行着她的工作。似乎对于小女孩来说,砍下他同伴的头颅,不会比切颗萝卜更费事。似乎她砍得就是萝卜,而不是人。

    咯咚,几滴鲜血溅在她充满稚气的脸上,可她毫不在意。继续拖着剑向最后一个人走去。

    “小姑娘,不,大人!不,女士!求求你,我不想……”

    咯咚。

    这之后的现场,尤贝尔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似是一片死寂的沉默。再也没有哭嚎,再也没有惊叫。有的只有他自己,牙齿颤抖不断,上下咬合的敲击声。

    他试着移动下僵硬地双脚,可脚下却有什么东西绊住了他,让他险些摔倒。低头看去,那是颗头。对了,刚才老大被杀的时候,有个东西滚到自己脚边。那么说,这应该是老大的头才对。

    想到这里,尤贝尔下意识地向后跳开,却撞到了一匹战马上。他回头望,那战马上的有一人正对着他笑,这笑容很好看,可却也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让他瘫软在地。

    “军……军……军……”

    “军佐。”笑容的主人提醒他,“你是口吃?还是入伍这些天都还没能分清军衔?”

    “我……我……”

    “看来你是口吃。”那年轻的军佐再次地笑了,这笑容和煦阳光,但却让尤贝尔不寒而栗,直觉得这笑容似是来自幽冥地狱。

    “刚才我听见有人在喊我?”年轻的军佐问向他,“你听到是谁喊的吗?”

    “没……没……”

    军佐点点头,下马将他扶起来。

    “军士,口吃不算什么。关键是不要惹麻烦。我最怕麻烦,你清楚吗?”

    “清……清……”

    “清楚就好,军人都得守规矩。”军佐拍拍他的肩头,随后鼻子嗅嗅,一双英气地眉毛拧在一起,“军士,你尿了……”

    军佐什么时候离开的,尤贝尔一点印象都没有。当他再次有意识的时候,他正骑在马上,跟着大军向前。身边以往总是嘈杂呼喝的同伴,此时人人噤若寒蝉。

    尤贝尔朝着自己踩在马镫上的靴子看去,那里血迹未干。不必再在队伍里搜寻老大所在那一小队的身影,他就已经知晓刚才那一切不是幻觉。

    “咱们军佐够狠!”身后的一名老兵发出这样的感叹。

    “谁叫那帮地痞找死。”这是尤贝尔的兵长,他冷笑着,“不清楚,他们死前有没有知晓,咱们军佐的绰号叫什么,呵呵。”

    屠夫!

    这个绰号,尤贝尔听到过,他的老大也听到过。可他们都只是认为,这就只是个绰号。甚至他们还曾经嘲笑过这个绰号带着土鳖味道。

    “那是他们不走运。可能他们看着军佐年轻,以为他好拿捏。不过这也难怪,谁能从咱们军佐白白净净的样子里,想到他其实是个真正的屠夫。上次面对一万迭戈人战阵,他一个人冲进去杀了个几进几出。当时我可是在场。军佐出来时,那一身的血不说,身上还挂着满身巴萨戈人的碎肉……估计只有光明神才知道,他光是那次就屠了多少人。”

    “要我说,这群地痞也是蠢的可以。他们也不想想,如果咱们的军佐真的好欺负的话。咱们这群人还会见到他都是服服帖帖的?嘁……”

    这些传说,尤贝尔他们都打听到了,他们犹豫过,可最后并没有将这些当真。一个人敢闯万人敌阵,这似乎只会出现在说书人的英雄故事中。

    现在,老大死了。他们这些人该怎么办?那名年轻的军佐会不会知道他们是一伙的?不会知道的吧,他是高高在上的军佐,哪里有时间在乎他们这些新兵。毕竟他们入伍才三天的时间。

    可他刚才好像听见自己的喊声了……自己的喊声应该被老大临死前的嘶吼给掩盖住了,不会被听到吧……可他后来跟我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尤贝尔想起刚才军佐那双漆黑的眸子,还有那骇人的笑容,浑身不由再次打起冷颤。这可真是个人形的恶魔。

    正当尤贝尔不断纠结之际,令他颤抖不已的人形恶魔,正在遭受一位母性泛滥的女人质问。

    “屠夫,你怎么能这样,叫佐伊这么一个小孩子去做刽子手!”莉迪亚嘴里埋怨着,还好她还知道场合,声音并不高,不过周围的副官们都听到清清楚楚,“你这也太残忍了!”

    文森特抽抽嘴角,本来他是想自己动手的。可佐伊难得说出一长串富有逻辑性的话,实在让他难以拒绝。

    “这个……”文森特刚想开口,佐伊却抢先对莉迪亚说,“是我自己想去做的。你们都对兵长有帮忙,就我没有。阿里亚斯,皮耶罗,佩特可以帮兵长看着人,猴子管钱,山鸡他出主意,仓鼠也可以搬东西跑腿,小甜甜会写字。可这些我都不会,我只会杀人……我能做的只有这个。如果我不做,我就会像没饭吃一样难受!”

    文森特耸肩摊手,冲着莉迪亚道,“看到了吧,这孩子难得有一次,是除了吃饭外而自己想做的事。所以,我不能拒绝。”其实他心里还有一句,其实佐伊说的不对,这里不干活帮不上忙的,不是只有她一个,还有个女人也是。

    莉迪亚狠瞪了文森特一眼,在马上探出身子搂住佐伊窄小的肩头,“我跟你说,佐伊!女人啊,其实不需要做什么事情,那些留给喜欢你的男人去做就行了……”

    听到曾经的女刺客竟然现在说出这种话,文森特回头质问仓鼠,“你怎么把莉迪亚弄成这幅德行?”

    “不是我。”

    “呵,”布兰妮说“是我教的。”

    文森特知道布兰妮也在追求莉迪亚,他揉揉眉心,“莉迪亚变成这样,对你又能有什么好处?”

    布兰妮朝仓鼠望了一眼,嘿嘿笑道,“也没坏处,反正我又不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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