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面人伫立在半空中,残破衣袍漆黑如墨在狂风中猎猎作响,面具烧得焦黑。

    风云渐散,灿烂的阳光从云洞中投射下来,落在笑面人身上熠熠生辉仿佛神的洗礼。那个孤独而渺小的人缓缓抬头,头顶晴空万里。

    再没有这样绝美而壮丽的场景。

    “不愧是笑面人啊……”王坤赞叹,“以一己之力独抗天劫,纵然是剑王,怕也是要逊上一筹。”

    “王坤……”神阙问,“你认为笑面人如今已经到了什么境界?”

    “怕是已晋入上玄了。”王坤沉默半晌。

    “哥哥……那个人好厉害啊……”绛芸轻轻扯了扯神阙的衣袖,低声耳语,“你能不能把他拉进妖族?”

    “你可太高看你哥哥我了……”神阙苦笑摇头,转身摸了摸少女的头,“神学院何人不知笑面人从不加入任何组织……我妖族庙小,怕是容不下这尊大佛啊。”

    王坤站在一旁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神阙对这个唯一的妹妹的宠溺是出了名的,这位学生会的会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己为什么就没有这样一个妹妹呢?

    笑面人落地。莫雨已经把成形的神农丹收了起来,他躬身行礼,“多谢前辈相助。”

    笑面人点点头一言不发,转身回到高台边上。

    莫雨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玉瓶,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他终于成功了,失传千年传说中的疗伤圣药神农百草丹,他莫雨终于炼制成功了。

    余光无意间瞟到站在远处竖起大拇指的林敏,莫雨脸色微微一红。

    学生会的人把八个玉瓶送上看台,十人中有两人在比赛中由于紧张过度未能控制好火候,丹药被烧成了炉灰。八枚丹药会由老夏仁心萧凛依次审阅判定品质决出名次,至于其他几人……王坤神阙以及长林辽沈商会的会长对丹药一窍不通,这种事就不掺和了。

    老夏把那枚神农丹推给萧凛,“萧凛……神农丹你更熟悉,你来看看这枚丹药品质如何?”

    萧凛转手就把丹药推给仁心,有仁心在此,评判丹药品质这种事还轮不到他来做。

    女孩白了他一眼,轻轻打开瓶塞。

    沁人心脾的清香弥漫开来,仁心眼睛一亮。

    “冠军就是这个了。”萧凛撇撇嘴。仁心这样的反应是极其罕见的,很少有什么丹药能让这个女孩眼前一亮……因为仁心本人炼制的丹药从来都是极品。

    仁心的炼丹技术在萧凛见过的所有人中仅次于严大夫……严大夫炼丹并不像炼丹,在萧凛印象中严大夫从来不像其他人那样如临大敌聚精会神地盯着丹炉,那个老人随意到可以一边照顾丹炉一边做饭,左手向锅里撒盐右手向炉里加药,从未出过任何差错……炼出的丹药仍然是极品。

    萧凛不知道这是什么境界,但炼丹对于严大夫来说想必和吃饭睡觉一样普通。

    至于仁心,这个十五岁的女孩在萧凛见过的所有年轻人中炼丹技术是最高的,虽然仁心否认,但萧凛认定她就是年轻一辈中医术最高的人。

    “那个莫雨究竟是什么来头?”张峰边走边问。

    “不知道,我从来没听说过谁有这样高的炼丹技术……”萧凛摇摇头。季节已入深秋,但阳光还是出奇地毒辣,为了避开高温,三人选择穿越飞云坪后山回校医院。

    后山树木葱茏羊肠小道蜿蜒盘旋,阳光斑驳细碎透过道旁茂密的枝叶。

    “班长田物……你们觉不觉得那个莫雨有点古怪?”张峰回头问。

    “古怪?”萧凛一怔停住脚步。

    田物在萧凛身后抬起头皱眉。

    “那个人身上的气息……”张峰的目光停留在田物身上。

    田物沉默半晌,“是的……是杀气。”

    “杀气?”萧凛吓了一跳。

    “萧凛你感觉不到……”田物说,“但那确实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才会拥有的煞气,就像狼。”

    萧凛忽然想起刚刚在炼丹会上莫雨看自己的那一眼,直让他汗毛倒竖头皮发麻。

    “不光是我们……”田物接着说,“王坤和神阙也察觉到了。”

    忽然有什么东西滴落在萧凛的头顶上。萧凛一愣,抬手摸了摸……手感冰冷潮湿,他放在眼前仔细观察,原来是一滴水。

    萧凛暗暗松了口气,他还担心是鸟屎呢。

    “你们有没有感觉这里有点冷?”张峰对温度非常敏感。

    经胖子一提醒,萧凛才察觉到周身的寒意,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的天气,让人避之不及的高温下午……温度怎么会低到让人感到刺骨寒意?

    “看脚下。”田物出声提醒。

    两人低头,吃了一惊。

    路边的草叶不知什么时候结满了白霜,冰晶缓慢地向小路上蔓延,叶尖上的水珠被冻结,萧凛的脚踩在地上,冰冷刺骨。

    “快走。”田物低声说,神情严肃凝重。

    “什么?”萧凛张峰都一愣。

    “快走!”田物把萧凛推到张峰怀里,把斗笠推到脑后转身,“带他走。”

    变故陡生。

    一声尖啸。

    视线在瞬间模糊,萧凛当时只隐隐约约见到有刺眼的白光穿破黑暗,接着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快!快……天呐!班长……”

    这是张峰的声音,几乎声嘶力竭。

    “带他走……快走!”

    田物的声音仍旧冷冽。

    “对手……这是……怎么可能……”

    “他受伤了……你要去哪……”

    “喂!喂……田物……”

    一切都混乱起来,惊叫声,怒喝声,脚步声,风的呼啸交杂。

    世界变得纷乱无序。

    黑暗中隐隐有光,这是什么……是大火么?漆黑的天宇下冲天的大火燃烧着战旗……是谁在旗下手持刀剑孤独屹立?又为什么这样悲伤……仿佛被世界所抛弃,悲伤到黯然……这孤独的黑啊……

    头疼……疼死了。

    有草叶割在自己脸上,耳边有呼呼的风声。

    萧凛只觉自己被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抱住,接着被人背着一路颠簸,头痛欲裂。

    世界原来是纯白色的,空无一物……但又为什么立着一座门?

    反反复复的石门,神字高悬在萧凛的头顶,盾牌插着双剑缠着铁链,这个纹章萧凛从未见过,却又莫名地熟悉……石雕很粗糙,被风雨和岁月磨去了棱角,萧凛看着石门就像隔着时间,细密的纹饰被岁月模糊。

    石门很冰冷,萧凛惊讶地发现粗糙的其实是石头而非纹路,细密繁复的花纹雕在极其粗糙的石头上,就像精细终将被吞噬,浮华飘零在岁月沉积的厚重上。

    令人惊异的悍然。

    萧凛站在一条门廊里,但他刚刚分明在飞云坪后的山路上,却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他眼前的门廊延伸到世界的尽头问门在自己的头顶不断向前重复望不到边际。

    除了门廊,这里一片空白。

    “有人吗?”

    萧凛试着出声问。

    这里极其冷清不像有第二个人存在,萧凛像只渺小的蚂蚁在空白的世界中茫然乱转。

    “有人在吗?”

    声音在门廊里回荡,回声层层叠叠。

    萧凛下意识地转身想往回走。

    少年转过身,愣在了原地。

    背后也是没有尽头的门廊,问门门额上的那个“神”字在他眼前不断重复无穷无尽。

    “这……这是……”

    萧凛再转身,背后的景象一模一样。

    他傻了。

    “这是什么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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