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待得王若离悠悠醒来,见到自己正趴在酒桌上,仿佛酒醉一宿。

    揉了揉倦怠的双眼,王若离看了看四周,只见酒肆的地板如同被大水冲洗过了一般,虽然有些木屑,却显得干净敞亮。

    “少爷,你醒了!”一个护卫热心地为王若离端来一盆热水。

    王若离用热毛巾擦了擦脸,看到四个护卫都安然无恙,站在一边,心里一宽:“还好你们四人尽皆无恙!”

    “多谢少爷关心!”裴琼站了出来,一脸的窘态,不好意思地道,“不曾想,属下几个不胜酒力,昨晚都喝高了,所幸一切平安,不然属下真是万死莫辞了!”

    刚刚放松下来的王若离,闻言心里一紧,凝目看向裴琼:“你们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了?”

    裴琼听王若离这么一说,和其他护卫面面相觑,随即惶恐:“少爷,昨晚我等酒醉太沉,不知发生何事,还请少爷恕罪!”

    王若离瞧着他们几人的神情,不似作假,难道全都不记得了?

    王若离有些狐疑地观察周遭,此时虽然初升的旭日早已当空耀目,但酒肆中的酒客却稀稀落落的。

    王若离认着面容,隐约记得有两三个是昨晚一起旁听故事的酒客,只是见着他们的神情自然,也如裴琼他们一般,应是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了。而昨晚的大多酒客,都看不到身影了,也不知是清早酒醒离开了,还是昨晚消失无踪了!

    至于桌台掌柜的老板娘,却是个面容平朴的妇人,属于丢进人堆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种。

    “无碍!”王若离动了动微微发酸的脖颈,站起身来,“左不过是一些酒后醉话罢了!”

    几个护卫闻言,这才宽心。

    当下在王若离的吩咐下,几个护卫忙着采买干粮酒水,雇船准备渡江。

    王若离望着这湘妃江畔,仿若黄粱一梦,摸了摸胸口,明白了,酒肆众人已然不记得昨晚之事了!

    王若离一行六人,又行了两日,总算进入了荆阳地界。

    刚过函阳镇,便见于老带人迎了上来,眼角微红:“老奴有罪,未能保护好少爷……”说着,言语有点凝噎,想要屈身跪下。

    王若离一个箭步过去,赶忙扶住于老,诚挚地道:“于老十年来,一直对我看护有加,若离始终铭记在心!此次被掳,实在怪不得于老!”

    王若离看着这个多年来一直贴身守卫自己的老者,感触良多。

    于老出身洛江于家,当年家族为仇人所灭,只有他一人凭借筑基期的修为脱身逃出,为父亲所救,后来投效到了父亲手下。于老在父亲的帮助下,最终斩杀了仇人,报仇雪恨。

    在那之后,于老便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尽心尽力地保护自己,尤其几次舍命相救,让自己十分感动,估计在于老的心里,早已将自己当成孙儿一般看待了吧!

    “少爷,老爷自南靖城归来,一直在调查寻找少爷的下落,可惜这批劫徒太过狡猾,竟是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于老有些感触,接着补充道,“老爷目前还在红枫小筑。”

    “嗯,我们这便回去,许久不见父亲,我正好也有些话,想问问父亲。”王若离似乎意有所想。

    傍晚时分,王若离一行,伴着夜暮,赶回了洛水镇红枫小筑。

    王天洋亲自来到院口,把王若离抱下马鞍,抱在怀中,动作间颇有感怀。

    “父亲!”王若离看着才两个月不见的父亲,仿佛沧桑了许多,心里没来由得一酸。

    “回来就好!”王天洋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我已让下人备好酒菜,先去洗个手,用过晚膳再说!”

    入夜,凝红堂。

    还是只有于老和裴伦,陪立左右。

    “离儿,你说他们想劫掠你前去新康城,交给一个姓陈的将军?”王天洋听完王若离的经过叙述,挑着问道。

    “不错!而且岐南国此次攻伐南靖城,确实有位将军姓陈!”王若离判断道,“所以孩儿怀疑,这批人可能是岐南国潜伏在荆襄国的奸细。”

    “不无可能,岐南一直敌视荆襄,多年来,派到荆襄的奸细,就从未断过。”王天洋微微思索,“此事关乎两国军事,只是我王家商贾起家,对于军政涉足甚少。还好你此次平安无恙,不然……离儿,一路行来,想必你已经有了猜测?”

    “孩儿是有了一些揣测,不过,还未拿捏主意!”王若离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无妨,当断则断!”王天洋言语间闪过一抹狠厉之色,“不过,离儿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为父也可放心地让你独自应对!”

    “对了,孩儿以前只听说过妖兽,却不知这个世界上,是否还有妖怪存在?”王若离犹豫着,还是选择向父亲请教。

    王天洋闻言并未答话,而是凝目一直看着王若离。

    王若离不由疑道:“父亲怎么了?”

    旁边的裴伦奇怪道:“少爷怎么突然问起妖怪的事情?”

    “偶然在山海异志中看到,甚觉奇妙,故而就想问问。”王若离只得扯起书册。

    王天洋眉头凝重,站起身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声道:“离儿,你可知为父的修为,为何与你伯父相差如此之大?”

    王若离听着,不禁兴趣大动,难道父亲的修为成长,并不只是资质卓越的缘故?

    王天洋慢慢踱步,旋即转身缓缓地说道:“昔年,为父还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少年,有一天在河里潜泳,偶然发现河底竟然长着一棵两丈高的树木,只见当时那棵树木,树叶葳蕤,树身却似竹节一般,而在茂密的枝叶之间,还结了好多颗绿莹莹的果实。

    为父潜游过去,惊讶地发现,这棵树木竟然一直在颤动,晃动着的树身覆盖着一层绿色的微光,尤其几颗果实在微光中显得更加诱人。

    为父当时也是人小胆大,见到果实散发着微光,似乎很是可口,便一连摘了三颗吃了。

    待到想要再摘第四颗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的胸腹骤热,如同被火灼烧一般。

    为父大慌,赶忙潜出水面,往河岸游去。

    当为父爬上河岸的时候,已经头脑昏花,周身通红,如同烈火临身,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直到后来,为父才知道,当初吃下的那三颗果实是天地间不可多得的灵果,叫青木果。

    幸好当时只吃了三颗,不然恐怕早就爆体而亡了。

    至于那棵树木,并非普通的树木,而是一棵修炼有灵的树精,也就是精怪!”

    王若离没想到父亲年少时,还有这番奇遇,当下仔细地听着王天洋继续道:“那些年,为父暗地里多方查阅,所知寥寥,直到一次有幸借阅荆襄王室藏书的时候,方才得知,当世真的有妖怪存在!

    所谓妖怪,其实只是笼统的称谓,真正的称呼应该是‘妖魔鬼怪’。

    妖者,鸟兽虫鱼,修炼化灵,是为妖;魔者,万物之气,浓聚生灵,是为魔;鬼者,生物死亡,执念衍灵,是为鬼;怪者,草木花石,进化成灵,是为怪。

    这便是人们口头传播所说的妖魔鬼怪了!

    为父倒是希望你此生都无缘得遇妖魔鬼怪,不仅是因为妖魔鬼怪,大多并非善类,而且让人忌惮的,更是它们的修为,所谓修炼有灵,便是指其拥有灵境之修,也就是说,即使最次的妖魔鬼怪,那也是灵境之上的修为,远非一般人可以相抗!”

    王若离闻言,心内震动,怪不得妖魔鬼怪一直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敢情不但数量稀少,而且所站角度之高,让人望尘莫及。

    父子两人长聊直至夜深,期间还提到了,明年开春三月的家族族比大会。

    所谓族比大会,便是王家每三年举行一次的家族子弟的比试大会,用于筛选族中年轻一辈的优劣,进而挖掘青少一辈的潜力。

    这不但是一次家族的盛会,更是一种家族的手段,所谓嫡系为何能够一直凌驾于所有旁支之上?难道嫡系出来的人才就总是能压过旁支出来的人才?当然不是!盖因每逢族比大会,出现顶级的优秀苗子,都会被收入嫡系,而晋入嫡系,不仅是个人的一种声望和荣耀,更是一次地位和权势的暴涨!

    所以,族比大会是所有旁支子弟梦寐以求的,一次扬名家族、地位翻转的大好机会!

    就像王天洋,便是在二十年前族比大会上一鸣惊人,被王攸大长老所赏识,赐入嫡系,从此身份地位,大不相同。

    而王若离多年来身体孱弱,自然无缘族比大会,但如今再无体弱之困,修为也到了养气期,心中自然也不想再错过与一众家族青年,一较长短的机会。

    在洛水镇的另一边,叶家府邸。

    叶无双正在案前,挑灯看书。

    一个瘦脸中年人走了进来,双手交上一页书卷,道:“大哥,洛水镇军中剔选的人员名单,尽在此处了!”

    “很好!”叶无双接过书卷,沉声道:“军中可有哗众闹事者?”

    “大哥放心!”瘦脸中年人手掌摊成斩状,冷冷地道,“但有不服者,为弟已暗地里尽数斩杀,毁尸灭迹。”

    “辛苦二弟了!”叶无双把书卷放到案上,旋又问道:“秋怜和陆斐,都去一个多月了,怎么还没回来?”

    原来,这个瘦脸中年人便是叶无双的二弟,叶无名。

    “路途遥远,或许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叶无名闻言有些迟疑,勉强道:“为保稳妥,为弟还是亲自带人前去查看一下!”

    “嗯,快去快回!”叶无双点头示意。

    叶无名反身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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