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几人薄暮时分才赶到湘妃江畔,于是便在南岸渡口的客栈住下,留待明日再行雇船渡江。

    方小木年纪小,早早便睡下了。

    裴琼他们几个护卫都是青年人,拉着王若离来到了江边的酒肆。

    只见此时天色虽晚,但隔江对面,却是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南岸的渡口,虽然不如对面繁华,但附近的酒肆、茶楼、边摊、饭馆,却也是热闹不凡,生意兴隆。

    “少爷有所不知,湘妃江对面便是双门城,是这中南一带最繁华富庶之地,也是各世家门阀竞相争夺之处!”王若离正手执杯盏,眺望着沿江对岸,身后的裴琼饶有兴趣地走了过来。

    “说起双门城,不得不提它名字的由来,大凡城池皆四面筑墙,留有城门。然而这个双门城却建在湘妃江拐角之处,北面和西面濒临江水,始建时竟只在东面和南面筑墙,留有双门。百年来不曾再筑其他两面墙,双门城名字也一直沿用至今。”一个护卫忍不住凑了过来。

    “双门城位于湘妃江畔,商贾军利,船舶交通,无不与湘妃江息息相关,所以还有一个别称,叫做湘妃城!”另一个护卫也是持杯加入了讨论。

    ……

    王若离几人正在闲谈,不远处,一个面容消瘦,留有长须的麻袍老者一边自斟自饮,一边看了过来:“你们可知绵绵此江,为何叫做湘妃江?”

    邻座的酒客,大多是异乡行客,其中一个不由凑趣道:“老丈可知因由,不如说与大家听听?”

    “就是就是!”一个个酒客似乎被勾起了兴致。

    老者见到四周的酒客,纷纷等着自己讲述湘妃江的由来,似乎有些志得意满,侃侃而道:“话说百年前,这条江边有座小镇,镇里有两户富贵人家,一家姓萧,一家姓张,两家父辈是多年的知交好友。

    时值两家夫人同时有孕,于是萧张两家同时摆宴庆祝,借着宴饮的兴头,双方父辈为两个孩子定下了约定,若生的是两个男娃,便结为兄弟;若生的是两个女娃,便结为金兰;若生的是一男一女,那便结为夫妻。”

    老者说着,抿了一口小酒,旁边的酒客正听个故事开头,不由催促:“然后,生的是男娃还是女娃?”

    王若离几人,就近挑了张桌子坐下,一边倒酒,一边听着老者继续讲道:“等到萧张两家夫人顺利生产,萧家生的是个小姐,唤名萧湘妃;张家生的是个少爷,取名张世美。

    两个孩子打小一起玩耍,青梅竹马,感情笃厚,长至及冠之年,便遵循父母之约,结为了夫妻。

    婚后两人,琴瑟和鸣,十分恩爱。

    可惜好景不长,萧家在一次生意中,不但赔进了大批钱财,还招惹了一位朝中的高官。

    那个高官,虚构罪名,嫁祸给了萧家。

    萧家虽散尽家财,四处求援,却终逃不脱牢狱之灾。

    萧家的败落,让年纪轻轻的张世美认识到高位的权势,自此开始奔走,求取功名。

    无奈几年过去了,还是无人举荐,四处碰壁,正在张世美心灰意冷之际,得到了一位藩王的赏识。这位藩王对其颇为看重,将其引为心腹,经常让其出面处理各种事务。

    张世美身在其中,尝到了权力的甜头,自此,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张世美借着藩王的信任,暗中构陷,将当年陷害萧家的那个高官赶下马来,并请藩王出面,为当年萧家的冤情翻案。

    萧家的冤情,虽然沉冤昭雪,但萧家两老却早已死在了牢中。

    之后,为了感谢藩王的青睐和帮忙,张世美特意在家中设宴,款待藩王。

    谁曾想到,藩王嗜色成性,在席间借着酒劲,瞧见张萧氏美貌,便对其上下其手,欲行不轨。

    张世美眼见藩王如此行径,正要出言喝止之际,却被藩王许诺的高官厚禄说动,什么事情都没做,眼睁睁地坐视妻子受辱。

    张萧氏不堪屈辱,当天夜里便投了江水,死后灵魂不灭,化作了江中的江灵。

    至于张世美,则受到了藩王的重用,自此两人狼狈为奸,为害邦国,最后更是举兵造反。

    时值藩王和张世美领着反军攻城略地,一日,两人率着反军渡江,在江上遭遇了恐怖的巨浪,整支反军都被吞进了江腹。

    据传闻,是一只江灵兴风作浪,借着肆虐的江水,惩处这对奸人,而这只江灵,便是当初投江自尽的张萧氏,也就是萧湘妃。

    人们为了感谢萧湘妃引浪淹死了作乱的反军,遂把此江,命名为湘妃江!”

    麻袍老者费了大番口舌,总算把湘妃江的由来悉数道出,只是众人听在耳里,似乎意犹未尽。

    这时候,酒肆老板娘扭着腰肢,提着两坛美酒过来,一边拍开封泥,一边悦声道:“难得今夜各位酒客齐聚寒肆,谈论坊间传说,奴家听来也觉得颇为有趣,这两坛美酒,奴家请客!”

    一众酒客闻言,纷纷叫好,临桌的一个大汉,连忙一把接过美酒,倒上一碗,闻着淳淳的酒香,忍不住赞叹:“老板娘不但人长得香艳,连这酒也酿得如此香醇!”

    老板娘闻言莞尔,掩着嘴吃吃地笑骂道:“油嘴滑舌!”

    王若离不由端详了一下这个酒肆老板娘,见其虽然年有四十来岁,且浓妆艳抹,但难掩姿色,想来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

    众人正自推饮了一杯,这时,左首的一个中年文士放下手中的酒杯,理了理两袖,长声言道:“本人这里,还有湘妃江名字由来的另一种说法!”

    “还有其他什么说法,不妨说来听听!”旁边的酒客借着酒兴,纷纷让中年文士说来分享。

    那个中年文士也不着急,又自喝了满杯的美酒,才缓缓道来:“传闻近百年前,江边有户姓张的人家,父亲是个饱读诗书的文士,而他有个儿子,名叫张元稹,从小生在书香门第,两岁识字,六岁作诗,是个远近闻名的小神童。

    长至十八,更出落成了一个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大才子!

    张元稹虽然富有才情,却性情冷淡,常常幽居独处,更是喜欢冬日孤江垂钓。

    这日,张元稹正在江心小洲垂钓,忽然天气骤变,刚刚还是烈日当空,这会儿已变成了乌云密布,雷声阵阵。

    但见江面下,许多鱼儿在冒泡,更有一些朝着江面跳窜。

    其中,一只红色的小鲤鱼,一不小心跳出了江面,落在了碎石滩上。离开了江水,小鲤鱼明显更加焦急,拼命地乱跳,却是偏离了方向,越跳离得江水越远。

    张元稹虽然喜欢钓鱼,却是享受钓鱼的乐趣,并不杀鱼,往往喜欢把上钩的鱼儿放生。

    当下见到这条小鲤鱼瘫在沙洲的碎石滩上,奄奄一息,便动了恻隐之心,将这条小鲤鱼,捡起放回了江里。

    小鲤鱼在江面下,冒着泡,摇了摇鱼尾,像是在感谢张元稹的救命之恩一般,之后,便游往江水深处了。

    张元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过了几年,有一天,张元稹闲逛庙会的时候,偶遇一个妙龄女子,长得国色天香,娉婷袅娜,当场惊为天人,几经辗转打听,方才得知,这名女子原来是萧府的小姐,芳名湘妃。

    张元稹回到家后,每每忆及那日庙会,忆及那位明媚动人的萧家小姐,忆及她那勾人的回眸一笑,心内由衷赞叹道:湘妃一笑倾国色。

    于是,张元稹对萧湘妃展开了强烈的追求攻势,凭借着过人的才气,不俗的家世,还有俊朗的外表,很快虏获了萧湘妃的芳心。

    两人郎情妾意,不久便拜了天地,成了一对恩爱夫妻。

    可惜流年不利,两人所在的州郡有藩王造反。反军为筹粮饷,经常四处烧杀抢掠,搞得民怨载道。

    时有一小股反军闯入张家,对着家丁奴仆就是一阵乱砍乱杀,这可把张家父子吓坏了。

    反军穷凶极恶,不但洗劫了张家钱财,还不肯放过张家众人,眼见着爱郎张元稹就要被这股反军杀死在乱刀之下。

    这个时候,萧湘妃挺身而出,施展出强大的灵法,将这股作恶多端的反军尽数消灭,解救了张家众人。原来……”

    中年文士说了一大串的话,似乎口渴了,端着酒杯,又满满地饮了一杯。

    “原来什么?”旁边正听得兴起的酒客,见到中年文士突然停了下来,一个个忍不住催声道。

    中年文士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稍等,又斟满一杯饮下,这才微笑着续道:“原来,原来这个萧湘妃便是几年前,张元稹救下的那条红色小鲤鱼所化,只因那时正值孱弱,无法自救,幸好蒙获张元稹搭救。

    小鲤鱼一直感激在心,便自化为人身,前来报恩。

    可是张家深受伦理教化熏陶多年,在知道前因后果后,畏惧萧湘妃是妖怪,再不敢与之为伍。

    张元稹悖不过世俗的压力,以及内心的畏惧不安,最后还是写下了一纸休书,断了与萧湘妃的夫妻缘分。

    萧湘妃在见到世俗的炎凉和爱郎的疏远后,黯然地离开了。

    自从萧湘妃走后,张元稹每日思念难寐,常常夜里乍醒,心里越发的百般不是滋味。

    数日下来,张元稹更是借酒浇愁,凭着对湘妃的缱绻思忆,挥笔写下:‘曾经东海难为水,除却昆山不是云’!写完兀自抹泪哀泣。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又有大波反军闯入了张府,正是为数日前在张府全军覆没的那股反军复仇而来。

    在一通乱刀直闯之下,张府被屠戮殆尽!

    等到萧湘妃忍不住对张元稹的思念,悄悄回来探望的时候,已见爱郎惨遭杀害。

    萧湘妃痛不欲生,抱着爱郎的尸首哭了三天三夜,又看到张元稹生前写下的那句诗句,不禁泪如雨下,抱着爱郎一起投进了江水之中,从此再无音讯。

    人们感慨这对有情人,明明相爱却只能阴阳相隔,遂把两人投身的江水,取名为湘妃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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