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夜离不把鱼肠剑送给子熙公主,那么这鱼肠剑倒是极好的证据,因为那是傲奢亲自赐于夜离的防身利器,一看便知,但是除此之外,夜离还有一样更能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

    此时粟延追问,夜离便把胸脯往前一挺道:“我左胸上纹有贝机国王室的图腾,将军不妨捋开我的胸襟看看,便知真假。”

    除过鱼肠剑,能够证明夜离身份的证据正是贝机国襄佑族王室的图腾:护国仙蚌女的纹图!

    当初贝机国王室的远祖脱离中土,入驻南荒,曾经与禽兽百类争夺山川海河之地,得一刀蚌仙相助解难,才得以安邦立业,因此举国以刀蚌为图腾,而王室之裔必纹刀蚌仙像于左胸,以志永世不忘。这在广袤的南荒大地上广为流传,土著山人悉皆知晓。——粟延自然也是知道这段典故。

    粟延闻说此话,将信将疑地走离官案,径来到夜离跟前,伸手就将他的胸襟扒开。

    灯光之下,贝机国襄佑族王室的图腾历历在目,清晰可见。

    “小人粟延不知二王子驾到,还望恕罪。”粟延不禁大汗盈额,跪地叩头,慌促不安。

    几名巡逻兵见状,也都惊恐地跪在地上,磕头讨饶:“请二王子恕罪。”

    “无妨无妨……你们都起来吧。”夜离和蔼可亲道,“粟将军:我这次来,便是想助父王一臂之力,还请你带我去拜见父王。”

    “是是是……粟延冷汗淋淋道,“你们速给二王子解开绳索。”

    众巡逻兵战战兢兢替夜离解开绳索,复行礼告退,狼狈退出了衙堂。

    夜离拢了拢胸襟,吩咐粟延速速领他拜见父王傲奢伯陀。

    ******

    傲奢自被流矢所伤以来,一直在古同郡暂设的行宫中养伤,修养了两月有余,箭伤渐愈。

    其间粟延曾建议傲奢传旨天都圣宫派遣援兵。

    但傲奢身为贝机国伯陀,御驾亲征不仅吃了败仗,而且还折了殿前大将军多罗什,一时颜面上挂不住,因此粟延每次建议,他只作昏沉状,欲遮欲掩地推辞说:等箭伤痊愈再说。

    如此一拖,居然就过去了两个多月,好在叛军发动几次攻城也都以失败告终。

    这日夜里,傲奢兀自抱着丽娰酣睡,忽然就被宫外吵闹声惊醒过来。

    他不禁又恼又怒道:“谁在宫外大吵大闹,是不想活了吗?”

    夜离亟不可待的要见父王傲奢,与粟延径直来到寝宫外头,却被侍卫拦住,说三更半夜,伯陀早已睡熟,明早再见不迟,楞是不让入内。夜离见父心切,岂会听劝,所以怒气冲冲的与侍卫冲撞起来,粟延无可奈何,也在一旁不停地解说劝解。这才显得闹哄哄起来。

    此时夜离猛听见傲奢的问话,欣喜万分道:“父王:是孩儿夜离,孩儿从言京山下来看父王来了。”

    “离儿?”傲奢一愣一惊,问道,“果然是我儿夜离吗?”

    “启禀伯陀:正是二王子夜离。”栗延在寝宫外谨慎回禀道。

    “果然是我儿夜离,快快进来。”

    傲奢多年不曾睇见言京山的两个儿子,忽听见二儿子夜离来到同古郡,并且此时就在寝宫外候驾,那为父的喜悦不言而喻,无论朝堂还是后寝,即传入见。

    在两名侍女的侍奉下,傲奢起离龙床,穿好了衣袍,走出了内寝,而那丽娰在龙床上翻一个身,唧哼两声,兀自迷迷糊糊哩。

    夜离早已撞入寝宫来,抬眼就望见父王傲奢坐在宫椅之上,连忙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道:“孩儿夜离叩见父王!”说着,咚咚咚连叩了九个响头。

    “好好好……离儿快起来,让父王好好看看你。”傲奢拉起夜离,眼含泪光左看右看,道不完的舐犊之情,“看不出我离儿已经长大成人了。俗话说得好啊:子小父艰难,儿大爹得力。父王已经老了,现在贝机国就靠你们兄弟二人了。”

    夜离欢喜得热泪盈眶,豪言壮语道:“父王:孩儿这次下山,正是要为父王出力,荡平克京之乱。”

    “好好好……父王知道离儿在言京山学成了一身本事,不然国师也不会让你下山,这也是老天开眼呐。你来得正好,如今叛军营里有个怪物叫冒顿,能吃铜铁,刀枪不入,屡杀我大将,你明日就去替父王杀了他,一来为战死的将士们报仇,二来扬我贝机国王室的神威。”傲奢高兴非常道。

    夜离听到这番话,神色黯淡了许多,毕竟他是偷下言京山的哩,如果说出实情来吧,又怕父王不高兴;不说吧,埋在心底却颇为难受。最后他暗道:先不管它了,等我立了功后,再将功折罪。

    夜离脸色微变,傲奢好似看得出来,因此他道:“那怪物冒顿实在厉害,如果离儿没有什么把握,那就以后再说吧。”

    夜离知道那怪物就是貘人,心里自然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是既然把大话说出口来,就没有打退堂鼓的理由,于是硬着头皮道:“请父王尽管放心,孩儿明日一定斩杀了那怪物,为战死的将士们报仇,扬我贝机国王室的神威。”

    “好!离儿果然有父王当年的豪气,明日父王便亲自为你压阵!”傲奢朗然大笑,满面慈爱地抚摸着夜离的肩头道,“好了,看你一身邋遢,一定是困乏劳累了,先去洗个热水澡儿,好好歇息去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是,父王请歇息。”夜离欣然应诺,行礼,退出寝宫。

    当夜栗延遂为夜离安排了宿处,此夜再无他话。

    ******

    翌日,天气晴朗,万里无风。

    傲奢伯陀披挂整齐,乘坐黄罗盖战车,又亲自率领五千精兵出城,为夜离压阵瞭战。

    栗延随护傲奢左右,丝毫不敢懈怠,而夜离却并未乘坐坐骑,徒步头前出城。

    一时战鼓密集擂响,犹如急雨过江声势浩大,五千精兵正步而行,整齐划一,在古同郡城门之下布开方阵。

    夜离豪气奋发,背负斩妖刀,飞步来到叛军大营辕门前,大声叫道:“对面的叛军听着,今日小爷专门来取冒顿的性命,你们叫他快快出来送死!”

    叛军谨受素坤之计,每日在城下轮流搦战,这日正是右先锋当值。才率领三千人马雄赳赳出营搦战,就见对面城门战旗飘扬,刀枪如林,有一位少年正在阵前叫战,他便一边传令哨兵向大营禀报,一边摆好了战阵,然后拍马走上阵前。

    那右先锋抬眼看那少年,一身粗袍旧服比士兵还要寒酸几分,不由小觑道:“你哪里来的的乡野小子,敢到两军阵前叫阵,你是不是脑子里长了蛆虫了?”

    “少废话!小爷是专门来杀冒顿的,你如果识相,赶快些滚回去报信,叫冒顿快来送死。”夜离虽然未见过冒顿的模样,却看见过小貘人的样子,这分明就是个手脚牙口俱全的人哩,定然不是怪物冒顿。

    那右先锋暴叫道:“就你这熊模狗样,也要向我家正印先锋搦战!看我一刀不宰了你!”说着话,吹胡子瞪眼催马挥刀便来劈杀夜离。

    夜离静立如山,并不把此人放在眼角,待那刀离脑袋两尺远近时,忽然身转如风,倏然就飞跃到马背后面去了,抬手抽出斩妖刀,在右先锋的咽喉上一抹,就似杀鸡—般。

    所谓一分快一分强!那右先锋眼见着一刀就要取了少年的性命,却忽然眼前一花,失了少年的踪影,兀自吃惊时,忽觉脖子上一凉,浑身痉挛,痛得不由抛了长刀,双手捂住脖子摔倒在马下。

    但见那右先锋的脖子间鲜血激射,蚂蚱般地蹬弹了几下手腿,就了了账。

    叛军见此光景,唬得目瞪口呆,哨兵见情况不妙,急忙回奔大营禀报。

    素坤素勇听报有一位少年向冒顿搦战的消息,才聚齐众将商议,那哨兵又进帅帐来报:右先锋不到一回合就被那少年抹了脖子,斩于马下。素坤素勇和众将听报,无不惊骇,俱要出战,为右先锋报仇。

    素坤道:“右先锋还不到一回合就被杀了,你们又有多少胜算?看来来者不善啊,速去叫冒顿回来!”

    众将佐想了想,思了思,瞎子吃汤圆自然心中有数,只好咽下愤怒,钳口不语。

    不一刻,冒顿浑身泥浆地大步走进帅帐。

    素坤把前事备叙一遍,冒顿气得哇哇暴叫,二话不说,操起轰天锤就出了帅帐。

    素勇担心有诈,请令压阵,复率领五千人马出战。

    夜离一招就杀了敌将,傲奢喜不自禁,叫力士将战鼓擂得愈响。

    这时叛军大营旌旗飘展,杀出数千兵马来,那冒顿前头奔走如飞,脚下黄尘飞滚,弥漫天空。

    傲奢远远瞥见,慌忙提醒夜离道:“离儿,那怪物冒顿出来了,你可要多加小心了。”

    听到父王的关怀声,夜离全身流过一阵暖流,回头道:“父王,孩儿知道了。”

    话落处,夜离转过身来,将斩妖刀遥指冒顿,大喊道,“冒顿!就算你吃铜啖铁,刀枪不入,小爷今日也要取了你的性命!”

    那厢素勇刚扎好战阵,冒顿双手横担着轰天锤,撩开大步,已经走到阵前来。

    听到夜离那话,冒顿仰天狂笑一阵,直笑得两个肩膀直耸道:“这般狠话,老子耳朵都听出老茧来了,结果都死在老子的锤下。你有本事,就照老子的脑袋上来砍。”

    话刚落地,冒顿果然往前斜扯身子,把脖子伸得老长,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等夜离来砍!

    夜离愤怒非常,飞步纵将过来,贴近冒顿,身转如影,照他的头顶胸口腰间,一口气连砍了数十刀。

    只见刀光如电,白星乱溅,刀砍声噹噹直响,却伤不着冒顿半根毫毛。

    所幸斩妖刀乃是道法修炼之器,刀锋坚韧无比,这才没有卷口钝刃,但夜离已然吃惊非小。

    冒顿呲着满口黄牙笑道:“小子,你砍了老子十几刀了,也吃老子一锤!”说着,挥轰天锤恶狠狠砸来。

    斩妖刀虽然也有些分量,却如何与轰天锤硬接死拼,夜离便使出四两拨千斤的招法,一边顺势拆招,一边闪躲如飞猱。

    冒顿呼呼呼连砸了几十锤,锤锤砸空,那地面上却早已砸出大大小小无数个坑来,都有两尺多深哩。

    那厢叛军看得手舞足蹈,连呼带喝,好不兴奋。

    这厢将士却看得触目惊心,战战兢兢,手掌背心里都是冷汗飕飕。

    斗了三十多回合,夜离使出浑身的本领砍杀冒顿的要害,可是都无济于事,这才知道冒顿果然身如钢铁,斩妖刀终究坏不了他的性命,如果一个不留神反被他荡到一锤,无论荡在哪里,却都不好受,说不定还要了小命哩,于是夜离跳离战团,直往北边退去。

    冒顿正杀得欢,忽见夜离逃遁,便拔步急追。

    夜离打小就学会飞空走涧,脚力甚健,冒顿虽说也有脚力,却是个头矮小,并且天生一双罗汉腿,又短又拐,相比之下,就要略逊夜离一筹,所以片刻之间冒顿就落在了后头,一时也追赶不上来。

    冒顿一边拼命追赶,一边气呼呼地狂叫:“好小子,你别逃,有本事,与老子决一死战!”

    夜离回头笑道:“你那双罗汉腿,又短又弯,就悠着点吧,小爷等着你呢,只要你有本事,追上小爷再说。”

    冒顿气得脸红脖子粗,额角青筋直跳:“哇呀呀…好小子,有本事,你别逃!”

    “有本事,你就追上来!”夜离嬉笑道。

    一个在前面叫“追上来”,一个在后叫“别跑”,两个咋咋呼呼,一前一后疾奔如风,两旁的树木闪电飞影一般往后退去。冒顿停,夜离也停;冒顿追,夜离就跑,始终保持着二三十米的距离。

    堪堪之间,已越过北边的丘陇,来到那谷淖间的湿湫地。

    夜离暗提丹田气,一个飞跃就跳到石南草实地上,挥舞斩妖刀道:“冒顿,这儿宽绰,你我决一死战,谁要再逃,就是乌龟王八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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