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瓦敕人是个游牧狩猎民族,尽管已在西大陆定居千年,但依然保留着许多传统的生活方式。他们习惯在自己的骑兽上备着一捆粗长而坚韧的绳索,通常作为套索,用以捕捉野兽或是难驯的牲畜。即便是上战场,这捆绳索也不会被卸下。

    于是,急中生智的萨瓦敕人,迅速用海水浸湿了所有的套索,默契地分成两人一组,将各自手中长长的套索,分别从左右两个相反的方向同时抛出去,套住了同一个刺链球。由于球体表面布满了短刺,所以,套索很容易就被牢牢地固定在了刺链球上。随后,他们借助猎犸高大的体型,以及天生的震地之力的优势,拉紧手中的套索,协力拖起一个个巨大的刺链球,奔向盟军骑兵冲来的方向,或是将刺链球直接拖到舷梯口下方,堵住了莱佩濂人的出口。

    不仅如此,在索砻港码头以北和以南的海滩上,许多萨瓦敕人也都互相配合作战,这都是从平常的狩猎生活中积累而来的经验和默契。两人分别拉起绳索的两头,驱着猎犸齐头并进,将那些冲下浅滩的盟军士兵全部给掀翻。要知道,这是萨瓦敕人猎捕猛兽的套索,里面裹着坚韧的兽皮,并不是轻易就能被利器砍断的。未待那些摔落浅滩的盟军士兵反应过来,紧随其后的萨瓦敕长刀就已经招呼到他们的身上了……

    萨瓦敕人脾性坦率、不善拐弯抹角,因此,他们的兵器造型和刀刃的轮廓,也普遍都是极为简洁流畅的直线形或浅弧形。

    不过,东大陆莱佩濂人的武器则大相径庭。除去那些早已被莱佩濂人同化了的少数民族以外,在莱佩濂世界最著名的三个原住族群当中,尚武的萨瓦敕人体型最为健硕,热衷于自然探险的斐氻人体型普遍修长匀称,只有东大陆的莱佩濂人体格各异、整体不够均匀。归结原因,大概是由于东大陆的贵族、士兵、平民和奴隶,这四大群体之间的生活状态的巨大差异所造成的吧。莱佩濂人的品性,也由于各自的地位、宗教信仰、传统观念的差异,等等,许多错综复杂的原因,而显得极为诡变多端,因此,也间接地影响了东大陆的武器发展方向。

    或许是为了弥补自身体型不均、体力相对薄弱的缺点,东大陆的莱佩濂人创造了五花八门的诡秘兵器来武装自己,致力增强军事实力,以武力征服敌人、对抗自然、提高自身的优越感,并牢牢地占据着主宰者的地位。故而,他们不仅拥有种类繁多的大型杀伤性武器和病毒武器,许多手执兵器的设计也相当阴狠毒辣,甚至机关重重。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仅是一柄莱佩濂士兵所使用的最普通的长矛,其矛尖刃口上都会附带许多锯齿般的倒刺。这种刃口带有倒刺的长矛,一旦刺入躯体,拔出时就会将皮肉由内向外一同拉扯而出,导致伤口极难复原,仿佛武器的制造者在战争爆发之前早已怀有强烈的恶念。这令人不禁愈加难以分辨,到底是人们的恶念引发了战争,还是战争激化了恶念?

    此类阴狠的武器,莱佩濂人所拥有的数量和种类数不胜数。暂且不提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自保,还是本就心怀恶念,总之,这都跟他们复杂多变、喜欢投机取巧的品性有关吧?但也不能否认他们确实比其他民族更善于谋略。因此,从古至今,东大陆的莱佩濂人都傲慢地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富有智慧的民族。

    萨瓦敕人不曾打造金属铠甲,一般只用兽皮护具保护几处身体要害而已,武器装备极为简单。但相对而言,他们在体质、力量和耐力方面,却强过莱佩濂人许多。勇往直前是萨瓦敕人天生的优势,任何人都不应该小看那些深藏于灵魂中的无形利器,它能令人无所畏惧。不管东大陆盟军的武器威力如何强大,也无论他们的攻势多么猛烈,萨瓦敕人都会迎面直上,百万勇士无一却步。

    望着久攻不破的人墙防线,指挥舰上的盟军将领心急如焚。许多盟军骑兵都被堵在舷梯口附近,无法顺利登陆展开作战。盟军将领们不得不再次调整战略,在骑兵继续突破人墙的同时,又命弓箭手从船上朝岸边的萨瓦敕士兵持续射出带有倒刺的利箭。

    这样僵持了许久,依然没有任何进展,盟军只好提前把那些原本打算在登陆之后才使用的大型武器,也推到了船舷边。他们把装满了油脂的薄皮袋,一个个收口绑紧,然后用大型投掷武器将之抛向岸边的萨瓦敕军队,同时命船上的弓箭手在箭头点火射出。被点燃的油袋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火,密密麻麻地从萨瓦敕人头上砸落……

    突如其来的燃眉之危,令萨瓦敕人顿时陷入了混乱。船上的盟军终于看到了希望,进而加大了油火攻击的力度。没过多久,砸落到海岸上的油火袋就连成了一条蜿蜒的火河。

    然而,盟军却没能得意多久。短暂的混乱过后,萨瓦敕人非但没有因为火势的蔓延而退怯,反倒默契地驾着猎犸急速跃过火河,毫不畏惧地冲向前方。因为火河的另一端便是浅滩,高大的猎犸在浅滩中奔驰所溅起的水花,将萨瓦敕人浇得浑身湿透,迅速地扑灭了身上被火点燃的衣物。更重要的是,越靠近浅滩,反而越容易躲过盟军从船上投来的利箭和油火袋。毕竟,设在高处的重型远程投掷武器是很难打击到近处的,尤其是近下方的目标。

    与此同时,港岸边的萨瓦敕人又借助猎犸的力量,用套索把盟军长长的舷梯拽得七倒八歪,几乎脱离了船体。部分正企图从船上下来的盟军士兵又被迫退回了船上,而那些已经走上舷梯的士兵就只能顺势滚落了。很多舷梯陆续遭到了破坏,导致先前那些已经下了船的盟军士兵无法及时获得后援,渐渐呈现出了败退的迹象。

    东大陆的战船非常巨大,但设在甲板上的重型远程投掷武器,却难以打击到船体跟前的近距离目标,尤其是这种由上而下、几乎垂直的刁钻角度,就更难发挥作用了。因此,当萨瓦敕人都纷纷奔进浅滩之后,从船上投出来的油火袋就几乎失去了效力。由于盟军无法顺利登陆,不能就地收集石块,随船带来的投掷物又十分有限,很快就要耗尽了,在找到新的解决办法之前,他们暂时就只能依靠最灵活有效的弓箭了。

    僵持不下的战争令双方逐渐疲惫。从发动进攻到现在,战事已经持续了将近一天的时间,似乎谁也没有获得任何突破性的进展,但饥饿与疲劳却不可避免地袭来。直到日暮时分,两军才不谋而合地举旗休战。

    尽管西大陆的海岸就在脚下,但是这一夜,东大陆的盟军依然只能在船上过夜。当然,萨瓦敕人也不敢轻易走远,继续留在火河早已熄灭了的海岸边休整。

    自从半血人在西大陆获得了自由耕种的权利之后,也开始慢慢变得积极主动起来。虽然温顺怯懦的个性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改变,但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卑微了。勇敢的萨瓦敕人独自承担了守护西大陆的责任,半血人自是心存感激,纵使明知自己在战场上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也不再像过去那样事不关己、畏畏缩缩地躲在临波城里、心安理得地享受别人用生命换来的安宁了。这一次,他们自发地来到战场后方,为休战中的萨瓦敕人准备食物和包扎伤口。

    这些曾经靠着简易的木筏横渡西海、卑微地走南闯北、只为谋求生存的半血人,一路从艰难中走来,饥饿与疾病也曾不依不挠地磨练过他们的意志,但大自然并不是一味地亏待他们,他们也因而从自然中获得了许多保命的方法。这正是千年以来这些地位比谁都低下的半血人,依然能够顽强地存活下来的原因之一。

    如今,半血人又主动地把自己从自然中学到的生存智慧,用来帮助那些慷慨地接纳了他们,并愿意与他们和平共享这片大地的萨瓦敕人。这两个族群,都在不知不觉中运用了各自擅长的能力,共同守护着西大陆的土地。

    或许是真的太疲惫了,两军竟然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夜。

    但有所不同的是,单纯豁达的萨瓦敕人是从精神饱满中醒来,并在吃饱喝足之后,才出来迎接新一轮战斗的,而盟军第二日的士气却显得有些消沉。因为,这些多谋善虑的莱佩濂人,几乎焦虑了一整夜,无时不在担心萨瓦敕人趁夜突袭。若不是昨天过于疲惫,船上又没有足够的投掷物,以足智多谋自诩的莱佩濂人,又怎会放过夜袭的好机会呢?毕竟萨瓦敕人就睡在海岸边。

    今天,盟军似乎并不急着登陆,反而让大战船全都退离了浅滩,继续对岸边的萨瓦敕人进行远距离的火攻和箭袭,意图将萨瓦敕人从浅滩逼退到岸上。或许是吸取了昨日的教训,盟军暂时放弃使用长舷梯登陆,而是从大战船上陆续降下了许多小型冲锋船。这些小冲锋船通常只能承载二十名左右的士兵。为了增加兵力,成百上千只小冲锋船在箭雨的掩护下,逐渐朝海岸逼近,再度与萨瓦敕人展开了浅滩争夺战。

    萨瓦敕人毫不妥协,始终坚守阵地。虽然盟军在短时间内难以突破防线,但时间长了,下到浅滩的兵力也会随之增加,两军渐渐斗得密不可分,几乎全都交织在了一起。因此,大战船上那些远距离投射武器也不得不暂停攻击,以免得不偿失。但是,失去了大型武器的掩护,单兵战斗力原本就不如萨瓦敕人的盟军,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优势可言。战事拉锯了许久,他们仍然没有暂获任何惊喜的突破。

    指挥舰上的盟军将领不禁心急如焚,为了打破僵局,他们最终做出了莱佩濂世界内斗史上最骇人的一个决策。这个糟糕的决策,差一点就把整个萨瓦敕族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抹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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