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管夫人还未醒来,刘邦吩咐两旁的宫女看好她,径自走至几案边坐在席子上,看着一大摞的竹简奏疏,他一手撑着头翻阅开来看着每一篇竹简奏疏。

    翻开一卷便是,“长安郊边土地荒废已久,臣请求陛下将废弃土地分给周边百姓垦种。”刘邦读着,嘴角一扬笑了笑,觉得没问题且又对百姓好,于是大笔一挥准奏,将其合起放在一边。

    又拿起一篇来读,“自泾渭水渠、郑国渠之外,别无其他渠流,百姓引水灌溉甚难,臣请在一些关键水流旁修建新的引渠灌溉的渠道。”刘邦满意的点点头,又是大笔一挥准奏,又将其合起来放在一边。

    拿起另一篇来读,“今,天不降甘霖,苗少水不生,众无税贡汉庭,臣请陛下改十税一继续为十五税一。”刘邦嘴角又一扬笑了笑,本来他就没有废弃十五税一的政策,前几年打仗支撑不起军费的开销才将税收化为十税一,如今有人要他继续推行十五税一,那么也就顺势而为的将此项政策推行下去,毫不思索的准奏了。

    连着读了三篇奏疏,刘邦放下笔,活动活动手腕,唏嘘一口气,又转回头看了看尚未醒来的管夫人,继续批阅奏章,抓起案子上现有的果子吭哧吭哧的吃起来。想着今日连读三篇都是关于国计民生的,觉得国家确是走上运营道路了,如今大臣们纷纷献计献策的使得大汉国越来越强,且大臣们都已农业为本。“天下之本在农啊。”活泛起笑意带出一句诚心赞肯的话,又拿起一篇奏疏看,瞧见是萧何的,刘邦对他的奏疏甚是高度看重的,将头低下去仔细地看着,原来是关于王吸将军的,上面道,“王吸将军带女埕于今早离京赴雁门,子梁留于长安,梁请入庭韂宫。”

    刘邦仰头闭眼思考了一会子,才将头摆正,小眯着眼睛思索,如今王吸已经去了雁门,儿子留在长安,也就不怕他做什么会如韩王信和臧荼之类的事。原本将王吸子王梁留在长安,供他吃穿用度便可,只要他不离长安就成,如今他想要韂宫,也好,就让他待在宫里,也好看着他。于是拿笔在萧何奏疏的后边写了一句‘准奏,为尉,韂宫’。满意的将其合起来,放在自己右边。

    随后又看了一些奏疏,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刘邦对此有的准奏,有的压着不给处理,一大堆的竹简,没两下便叫刘邦唰啦啦的看完了,想着那些朝臣们还在前殿等着,于是又叫刚才的小太监去帮他把这些竹简给拿给那些大臣们,小太监加了几个帮手拿着竹简又去了前殿给大臣发放奏疏。

    时辰已经过去好久了,刘邦起身展展腰,托着腰部活泛了几下身子。起身走向管夫人的榻边,握着她的手,弄了弄她额前的发丝,眼神里满是爱怜。看着她还不醒甚是着急起来,正憋足了劲儿的欲要发火骂人,手里握着管夫人的手指忽然动了动,刘邦惊喜的赶紧俯下身去叫着,“夫人,夫人,快醒醒。”

    打了个手势叫小宫女们赶紧准备热水,把准备好的姜汤端来双手捧至头顶,等着刘邦发话。又轻轻唤着管夫人,“夫人,是朕,醒来。”指示性的的往紧握了握管夫人的手,希望她听得到自己的声音。管夫人还真是有些动了,脸上密布难受的表情,不自觉地从刘邦手中将手抽出来,捏捏自己的额头,缓缓睁眼觉得眼前一切东西都好模糊,用劲儿的看了看眼前正看她的人。那人面色紧张中带着一丝喜悦,终于看清了是皇帝,想起了自己卯正就出去长信宫跪着的事,直到刘邦吃了早膳出来,自己没来得及与他说话就晕厥过去了,如今自己是在临华殿吗?是他把自己抱回来的吗?

    管夫人睁着迷离的眼睛看看眼前的人,使劲儿的晃晃头细细一看果是刘邦,他正爱怜疼惜的看着自己,又看着榻边站着那么多的宫女宦者。管夫人赶紧起身欲要行礼,还未真正直起身来就被被刘邦强按下去,并听他道,“夫人躺着,你病了,不宜行礼。”话罢便转身接过身边小宫女端着的姜汤,怕她烫着,又用嘴吹吹一勺一勺喂给她喝,柔和道,“快喝姜汤,夫人跪地寒气侵身,对孩子不好,来。”便将一勺姜汤喂给半躺半靠着枕垫的管夫人。

    面色苍白无力的管夫人看着此时的刘邦真像一个关怀备至呵护佳人的好丈夫,管夫人觉得难能可贵,也觉得受宠若惊,他没有这样对过自己,是担心自己还是肚子里的孩子?含泪看了刘邦便张嘴喝下去,刘邦高兴的笑了,停下来为她擦擦嘴角,又舀一勺姜汤喂给她,她照样喝下去了。管夫人看着自己的肚子,又用手摸着腹部孩子的位置,却泣数行。

    刘邦见她醒来一句话也不说,没甚好看的表情也就罢了,且看起来竟有些由忧郁和安静,此时又哭泣,对自己也不睬,往常她早闹开了,往常见着自己,她早就一下子扑到自己怀里撒娇了,今儿个是怎么了,难道跪了一早上,跪的开明起来了么?

    管夫人泪眼朦胧起来,今早的事忽现眼前,自己天儿不亮就去了长信宫跪着,长信宫门前半个人影都没有直挺挺的关闭着,直到天刚明的时候已经辰时三刻,长信宫门开启。值班的宫女和宦官才陆续的出来,看见了自己跪着,不仅没有上前劝起反而遭来冷眼旁观,过自己身边时时听到她们不客气的冷‘哼’声,还有一些更不客气的话如‘不知礼数,连皇后的宫殿也敢来’‘看皇后怎么收拾她’‘愿意跪就跪着’。

    原本自己想离开,可是一想既然已经跪了这么久,怎可放弃离开呢?皇帝本就不想看到自己,自己若是不做出点自伤的事,他怎么会对自己上心呢?于是决定跪着,接受一切污言秽语。可是如果不是他躲着不见自己,自己又怎可能会去皇后的地盘上献丑呢?管夫人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眸,委屈而埋怨的看着刘邦好一会儿,刘邦被盯的浑身不自在朝她笑了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是否哪儿脏了,才听到,“陛下是故意躲臣妾的么?”

    刘邦一愣便‘噗嗤’一声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着将她搂入怀中说着好话,“没有,怎会如此想?朕去哪个宫不是很正常么?没来你这儿,你就怨朕了?”

    管夫人挣脱刘邦的怀抱,在榻上便跪向刘邦,顿首伏榻道,“即是如此,请求陛下赦免岫岩弟弟,不要将他抛入雁门。”

    刘邦闻言立即起身站立,脸上完全没了刚才的喜悦,严面瞧着管夫人一会子,她埋首伏在榻上等待刘邦的回应。刘邦宽袍大袖一挥双手背后,转身与她背对而立高声正色道,“朕已决定,你不要再说了。”

    “请陛下赦免岫岩弟弟。”管夫人依旧跪着伏榻,“雁门近胡,时时遭受匈奴的侵袭,弟弟他不是当郡丞的料,且不识字,无为,请陛下准奏。”

    知道她非要自己准奏,可是他这也是为了管岫岩着想,一开金口,怎可随意收回圣命?不想她烦扰,只好故作黑面继续严肃呵斥,“女子干政,当为何罪?”

    管夫人一下子直起身来,眼睛瞪着刘邦道,“女子干政不止臣妾一个,皇后不也干了么?皇后为公主,臣妾为弟弟,有何错?”

    “你……”刘邦激得说不上话,黑面转身食指着她道,“已成定局,要朕如何向群臣交代?”“就说弟弟突然抱病,不宜上任。”管夫人忙接道。

    “不行!”刘邦铁定的高声一呵斥拂袖而立,沉面看着前方一处,昂了昂头咬牙坚定道,“他去定了。”

    管夫人一时没了办法软在榻上,忽然看见榻头放着一把锋利的卷稍刀,便手疾眼快的拿过来架在自己脖子上,恨恨的说,“弟弟不能去,皇上不答应,臣妾只好出此下策了,妾非皇后,不能叫陛下回转心意,只求来世承欢陛下。”话罢便要抹脖子。刘邦一瞧她此为急的瞪圆了眼睛一下子冲到榻前,摁住她的胳膊抢下手中的刀,斥责道,“你疯了?”刘邦将刀扔出殿外,‘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管夫人被甩在一边痛哭着,不理刘邦。刘邦也真正的发了怒火,咬牙切齿道,“管岫岩唆使野民聚众西门逼死吕灵,你认为皇后饶得了他么?不要告诉朕这不是他干的,就算皇后看在朕的面子上不拿他,那么其他吕氏族人呢?吕灵做的珠宝业遍及长安和关东地区,关系复杂,竖党甚众,你以为吕灵死了就没事了么?如今,让他到雁门避祸难道错了吗?”刘邦瞪着眼睛,吹着胡子斥责管夫人的不懂事,气的拳头都握起来了,又道一句,“没用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给他做郡丞朕已经很违心了,不长脑子的东西,居然要你来求朕,他不顾性命的话,那就不要去雁门了。”

    一席话说得管夫人怔在那里,原来刘邦早已查清楚一切,任何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是压着不说而已。管夫人才恍然大悟般彻底软在榻上,只是自己太笨了,愣了好久也将刘邦的话思忖了好久,才惭愧的看着刘邦,自语念叨,“原来臣妾错了。”说着便赶紧下地跪在地上,双手伏地磕头,“妾谢陛下周全弟弟,臣妾愿领罪。”

    刘邦此时也没了气,走至身边扶她到榻上,淡淡中仍有一丝关怀爱怜道,“你身子微恙,不要管这些事,政治上的事都由朕来。”

    管夫人点点头便靠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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