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茉这几日一得空就会按照暮雨栴的训诫,抄写太上感应篇。虽然暮雨栴对她还算亲后,但他毕竟是太清天金仙同时也是元清观监院,她并不会仗着自己相较于元清观其他人与他更为亲后而不听从他的训诫。所以今晚晚课之后,她依然抱着今日抄写的太上感应篇,厚厚的一打纸绕到了老君阁后,老君峰的山崖边,准备前往暮雨栴的居所。

    “咦?难道我走错了地方?”她停下来,站在山崖边向四周望了望,“没错啊,方位还是那个方位,桥呢?”

    原来那座由暮雨栴平手施法搭建而成的那座以供星茉来往于他所居山崖的桥,已经消失了。

    “一定是他收回去的。留着不好吗?非要将自己与世隔绝起来,做起事来,果然是和他那冷寂孤傲的样子一般不二。”她略有些不满,可也没有办法,因为他已经教会了自己腾云之术,自己总不能再死乞白赖的让他保留下那座桥。

    只得抱紧了怀里得纸,慢慢施法,有腾云缓慢凝聚于脚下,她驾着云缓缓地落在了对面山崖,径直走至山林中暮雨栴的居处。穿过落满了金色银杏叶的院子,缓缓地推开了半掩着的正堂大门。

    入门便是檀香扑面,暮雨栴就坐在他的书桌之后,他身后的大窗大开着,夜晚清凉的轻风携了许多细小的白色花朵,吹入室内,不少都撒在了他的桌案上。

    暮雨栴没有抬头,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一本折子,他已经知道星茉到了,“来了?今夜有细风,倒是合适的很。”

    星茉不是很理解他在说什么,她抱着厚厚的一摞手抄太上感应篇,放在了他的书桌上,同时发现了他的桌上放着一只以前从未见过的红漆食盒。

    “什么合适的很?”

    暮雨栴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星茉很快速地瞟了一眼那折子,书写的密密麻麻,多有“太清天”这三个字眼,而他手边还有不少这样子的折子。

    “今夜的风不大不小,正适合你来学习御风之术。”暮雨栴笑道,他的笑容很好看,她觉得任何人都无法抵挡得住他这样的笑容,心里也会随之一起笑起来。

    星茉有些受宠若惊,“御风?便是能飞身于天际,速度极快,来去瞬间的那种移动之法?”

    暮雨栴点了点头,“是。御风者,便是有能力驾驭清风,遨游于天际。落叶随风而动,却不可逆风而行。但御风者不仅仅是随风而动,而是自由于空,自由于风中。御风之术精益者,可来去天地于瞬息之间。”

    星茉点头,却有些担心,“可我这样浅薄的修为,能修习得了御风之术吗?”要知道就连顾疏苓也不过刚刚才掌握御风没多久,可见御风并不是像腾云一般的低阶移动之术。所以她会有这样的担心。

    暮雨栴抬了抬嘴角,“你是不够自信?还是不够相信我?”

    星茉随之堆笑道,“我怎么可能不相信金仙。只是我之所以能在三天学会腾云,一则是因为腾云本是低阶术法,二则有金仙给我量身定制的修为猛进之法。可这御风并不是低阶法术,而修为猛进之法只针对毫无修为之人才会有用,我此时已不是毫无修为之人。就我这么点粗浅的修为,怕是不够用呢。”

    暮雨栴点头笑道,“你年纪不大,考虑东西倒是周全。的确如你所言,御风并不是低阶移动术法。反而是一种高级的移动术,也是诸仙最为常用的术法之一。你也不必担心自己修为低浅学不来御风,我决定十日,传授于你御风之术。”

    星茉听他此言,必然是难掩兴奋之情,“十日!十日我便也能脱去腾云,直接飞身畅游于天地了?”

    暮雨栴点头,一边拿起了她今日提交给他的一摞厚厚的手抄太上感应篇。“虽然说元清观中也找不来第二个有你这般好筋骨,能承受的住我所传授的修为猛进之法的人。可我一样可以选择什么也不教给你,况且你还是这么一个不算安分的弟子。咱们可是有来有往的,所以你是不是应该好好准备一种新的花果香茶?才不算白占了我的便宜?”

    星茉连连点头,心里却有些无奈,这金仙总是好话说一半。她明白暮雨栴说她不安分指的是和顾疏苓之间发生的事情。

    “这个没错。我真是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运,能得金仙亲自指点,元清观里可有不少人都眼红的紧呢,其中就有顾疏苓吧,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好的条件,我应该紧紧把握住才是,怎么敢白占了金仙的便宜。我这就去准备炮制新的花果香茶。”说罢,它便心满意足地转身向着茶桌而去,准备看看今天都有什么好的材料。

    暮雨栴听出了她话里若有若无地为自己的无辜辩解,他只是笑笑,也没多理会。反而一张张翻看着星茉的手抄文,字迹粗糙墨汁四溅,果然是字如其人,一点也不够精细。

    看星茉平时里对于修习修为虽然说还算有追求,可并不像元清观内一些弟子一样十分精心于此。他不免想到了那个看问题,千秋弘坤为什么要把她送来元清观?

    凡是拜入元清观之人,都是想要获得修为之人。那她只是为了获得修为吗?或者追求的更高,不仅仅获得修为同时还想要升仙?亦或是,她所言不假,她与千秋弘坤为好友,千秋弘坤帮她找到五方山元清观,能够得偿所愿成为元清观弟子?

    不对。千秋弘坤一向孤傲,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和一个凡世再普通不过的丫头片子成为好友?还不顾及身份地亲自将她送至元清观,强压崔玄忠收其为徒,这不是他一向的作风。除非她在说谎。

    那么,夕星茉一定就是听从了千秋弘坤的安排才来的元清观。千秋弘坤,为什么要这么一个凡人来获取修为?或者说,要这么一个凡人去登仙途?

    暮雨栴正拿着星茉的手抄稿出神,突然发现星茉已经站在了自己身旁,“好香,好好闻!”

    星茉刚转身要去茶桌上搜罗些奇花异果来炮制新茶,越发闻到了十分沁人肺腑的花果清香,她确定不是从这个茶桌上的材料里飘出来的。转而寻着香气的源头过去,原来是在暮雨栴的书桌上。

    暮雨栴一直在看折子,故而没有注意到有什么香气,此时听她这么一说,倒也觉得异香清甜,很是好闻。便想起来了自己桌子上的这个食盒。

    这些折子和食盒是柳印今日拿来的,是汇报太清天自己地上仙域中事务的折子,但他每层注意这个红漆食盒,此时已然注意到异香是从红漆食盒里飘出来的。

    “似乎是食盒里的味道。”暮雨栴没多大兴趣地道。

    星茉有些好奇,“我能打开看看吗?”

    暮雨栴轻笑,“打开吧。”

    星茉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慢慢拿起了食盒的盖子。花果浓郁的酸甜随着水汽扑面而来,溢满了整个屋子。这食盒分上下两层,最上面一层放着一盅青瓷茶碗,下面一层放着一个烧了碳火的小铜炉,用于给上层加热保温。

    星茉小心翼翼地揭开了茶盅的盖子,酸甜香气弥漫直冲她的胸肺。只见茶盅里是清亮橙红的液体,不见一丝杂质的花果香茶。

    星茉有些不可置信地道,“完全看不出这是用什么奇花异果炮制出的,一点杂质也没有留下,想必是废了很大的功夫。”

    暮雨栴同样也看到了这杯茶清亮的颜色,点了点头,因为这是柳印专门为他制作的香茶。他的任何一点一滴的喜好,柳印都会及时得知,并且全心全意用尽心思去投其所好。

    所以这杯柳印专门制作给他的花果茶,必然是竭尽了太清天甚至地上仙域的名贵独特,味道极美的花果,以凡间难以实现的方法精心炮制而成。所以才会有如此异香,如此令人震惊的味道。

    可是他却并不喜欢柳印这样竭心尽力,关注他任何的一点无足轻重的小心思小情趣。柳印这样做,必然使他很感动,同时也会让他觉得有难以承受之重。

    因为他没有这样的心思,以同样竭心尽力的态度去回馈柳印,他承受不起她一次次对于自己看似无私的付出,因为他知道这世间没有什么付出是真正的不求回报。他给不了柳印什么她想要的回报。

    暮雨栴思虑如此,缓缓道:“这是柳印连同太清天上的折子一起送来的,我常年待在太清天,这样的香茶不算罕见。反而对于凡间来说,确实不可得之物,你便喝了吧。”

    星茉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这不大合适吧。毕竟是柳印上仙亲手为你制作的,我喝了算怎么回事啊。”

    暮雨栴依旧翻看着她的手抄稿,“呵……怎么你现在也这么口是心非了?不喝,那我可就喝了。”说着,伸手作势就要去拿食盒里的茶盅。

    星茉有些着急地一把握住了暮雨栴的手臂,笑眯眯道:“是,是我口是心非。这么好的东西,我当然想要品尝一下。看看都有些什么花果,也好能为金仙复制出一样味道的啊。”

    暮雨栴收回了手,笑出了声,没再理会她。

    星茉如获至宝一般,双手捧着茶盅,慢慢品了一口,只一口便口齿生香,肺腑充斥着清香酸甜,甚至感觉心情都更加愉悦了。

    一口过后便停不下来,一口接着一口,直至喝了个干净。她觉得身体四肢都充满精力,香气萦绕于身,如坠仙境。

    品味了半晌才道,“果然不是凡品,是绝品!有桃子的清甜,薄荷的清凉,桔子的酸甜,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花果味道。层次分明,又时而揉杂在一起。”

    暮雨栴轻笑,当然会有许多说不清的花果味道,这茶的材料绝非凡世轻而易见的材料。就连其中的桃子味儿,怕也是太清天蒻霞山桃林里的蟠桃,而那些奇特的果香,十有八九就是地上五庄观里的人参果。

    星茉心内暗道,金仙又如此好茶吃,还平白无故叫自己来给他制作什么花果香茶,不过都是粗糙俗物,心内有些不忿。

    暮雨栴见星茉心满意足,便道,“你将我的绝品果茶喝了,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重新给我做一壶好茶?”

    星茉撇了撇嘴,“是。我就不信了,难不成只有太清天才有这样异香美味的果茶,凡世里就做不出来了?”说罢,便转身朝着茶桌过去搜罗材料。

    ……

    “疏苓!你慢点,这样会伤到手的!”寒柚有些焦急地站在顾疏苓身旁。

    顾疏苓因为暮雨栴的训诫,一个月内亲自负责元清观的洒扫事务,而洒扫自然包括清洗元清观诸人饭后的碗筷。

    顾疏苓此时正站在厨房的大水桶前,一个个清洗着油腻污秽的饭碗。她何时做过如此粗鄙肮脏的活,自小养尊处优于凡届官宦之家,此时做这样的事,再好的教养也无法忍受。故而她急躁而不甘心地快速地洗刷着一个个瓷碗,将油腻肮脏的洗澡水溅的到处都是。

    “慢点?!慢点怎么能快速将这些恶心人的东西清洗完?!我一时一刻我不想在这待下去!”说着,污水由于她手下猛力的作用,溅到了寒柚的裙摆上。

    寒柚见她如此,知道她内心气急,也顾不得暮雨栴说的话,挽起了袖子,很是嫌恶地两手探入满是油花残羹的污水中,帮她一起刷碗。

    顾疏苓见她如此,心内好受了些,放缓了语气,“怎么只有你自己过来了?静眉呢?她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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