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荆志国回到荆家沟也有小一个月了。在这小一个月的时间里,乡野间的绿色变得有些个深起来,真正进入了盛夏。

    荆志国有点儿晒黑了,也壮实了许多。刚开始上山那些个天,把个荆志国累得是腰酸腿疼,现在已经习惯了,成天在山上跑,浑身是劲儿。

    身体上气力上的长进不算,荆志国对乡野间的事儿也知道了不少,当然这知道了不少也不是平白无故就知道了不少的,那也是经历了惨痛的教训的。

    天天跟齐家二小子上山放牛,荆志国觉得牛是一种过于本分的牲口,整天只是低着头吃草,被人赶到哪儿就在哪儿吃草,很少有自个儿动窝儿到别处吃草的时候。

    吃草时眼睛基本不看别的东西和别的地方,有时也会抬头看看别处和叫唤一声,但这样的时候很少。

    牛特别贪吃,到了草地上,那牛可以不停地吃,一吃就是一天。牛还特别听使唤,只要有人召唤它,它就听,让它去哪些儿就去哪儿,不象马驴骡那些个牲口有时会不听使唤。

    牛这么老实,估计就是有人骑到它背上,它也不会象马驴骡等牲口那样趵蹶子,肯定不会!

    有一回,孩子们在一起唠闲嗑儿,荆志国问齐家二小子,你天天放牛,咋没见过你骑牛呢?

    二小子瞅了瞅荆志国,牛托生不是给人骑的,是用来拉车种地的。荆志国听到这话,怔了一下子,觉得二小子纯属瞎扯,难不成,这牛马驴骡是干啥的还没出生就分好了吗?

    莫不是怕咱要骑?心中正在疑惑。就听那二小子又说,牛不好骑,不是任啥人都能骑的。

    为啥?你不知道,这牲口当中,最不好骑的就是牛了,你问为啥,咱告诉你,因为牛脊背儿上的皮是活的,是可以来回串的,就象人的--,说到这儿,也不知咋的,这二小子就停了下来,在山坡上坐成了一排的几个小子正竖着耳朵听着,见二小子不说了,着急起来,你倒是说呀!

    磨磨叽叽的!二小子眨了眨眼,往坐在把头儿的华子瞟了一眼,把那牛鞭子头儿触到地上,在地上画出一截物,几个小子一看,轰然大笑。

    那华子此时正望着山下,并没有上心听这帮小子在说啥,听到哄然大笑,不解地转过头来朝这帮小子扫了一眼。

    二小子脸红起来,笑啥?你要不信,你就试试,谁敢骑,咱帮他选个老实让骑的!

    一群小子一听,笑得更欢了。齐家二小子一时没弄明白大伙儿笑啥,就有些个急起来,补充说,那天斗牛,你们没看到那柳四儿脑门儿上有块疤瘌吗?

    那不就是他要骑那黑头,刚跨上去,就让那黑头回头来了一下子,那角正好捅在他的脑门儿上,弄得可脸都是血,还算不错,没捅在他眼睛上!

    柳四儿的这事儿,想必这伙子人除了荆志国那都是知道的,几个小子顿了一下子,就一下子笑得更欢了。

    齐家二小子这时好象有点儿明白了自个儿想的和大伙笑的不是一回事儿,脸更加胀红起来,也跟着讪笑起来。

    笑够了,荆志义说,二小子说得对,咱骑过牛,是不好骑,骑上去,你得紧紧抓住牛前脖颈子上的皮,这才能骑得住,要不,牛脊背上的皮来回窜,走不了几步,就得滑下来。

    这时,齐家二小子靠近荆志国耳边悄声说,他们不知道,其实牛最好骑,但你得会骑!

    咱告诉你,你可别告诉他们,要不他们天天要骑,把牛给鼓捣掉膘了。

    看到荆志国点了头,齐家二小子就悄悄地对荆志国说,骑牛得往牛的后身骑,要坐在牛的胯骨上,牛脊背后面的胯骨平平的,坐在上面,悠跶悠跶一走,可得劲了!

    等哪天他们不来,咱教你骑!荆志国跟一帮子小子照样是天天上山天天疯玩,荆志国以为齐家二小子已经忘了说教他骑牛的事儿了,有一天早上,他看见牛的队伍里多了一匹马,特别漂亮,枣红色,蹄子和鬃毛是黑色。

    齐家二小子告诉荆志国,这马拉的车坏了,得修,荆志义让他把这马跟牛一块儿放一天。

    说这话时,二小子有些个得意。那马可能是很少有这样清闲的时候,也很高兴的样子。

    到了山上草地,齐家二小子就单独把那马留出长长的缰绳,绳子的一头绑在一棵树上,让马自个儿在那棵树的周边草地上吃草。

    齐家二小子对荆志国说,国子,那天咱说牛好骑,但骑牛没啥意思!今儿个咱教你骑马!

    荆志国一听,简直不敢相信自个儿的耳朵,他可是想都没想过!真的?

    真的!你放心,这马很老实,让骑!咱在旁边看着!没事儿!这一天,荆志国就觉得是那么长!

    可一整天,齐家二小子也没提骑马的事儿。到了该回家的时候,齐家二小子把牛聚到了一块儿,忽忽啦啦往回赶,他左手攥着那马的缰绳,右手拎着那鞭子。

    下到了山脚儿,齐家二小子让牛群走在前面,牛们都认得路,顺着回家的路噌噌地往家走。

    齐家二小子手里攥着马缰绳,喊了一声吁--,那大马就站住了。二小子在那大马一侧蹲下来,说,国子,来,你用手拽住马鬃,踩在咱膀子上,咱把你拱到马上去。

    二小子的这个举动委实让荆志国大出意外,心中蓦然生出一种感动,有些个过意不去,动作就有点儿迟疑。

    国子,你倒是快点呀!荆志国在地上磕了磕鞋上的土,就踩了上去。二小子使足了力气,从地上站起来,荆志国一偏右腿,真就骑到马上了。

    奇怪!骑到了马上,荆志国感到任啥都变了,世间万物都跟在平地上的时候不同了。

    那马长得是毛管通亮背宽臀肥,坐在那马背上,真的是非常美妙!荆志国多多少少有些陶醉。

    可是他坐上去,那马并不走,还在那儿站着,不知道人想让它干啥。齐家二小子就说,国子你倒是喊哪!

    咋喊?喊驾!它就走了,喊吁--它就停了。荆志国就喊了声,驾!可是,那马并不动,荆志国使足了力气又喊了一声,驾!

    那马还是不动!诶?它咋不走呢?齐家二小子笑起来,接着喊了一声,驾!

    在荆志国听来,声音并不高也不大,那马却向前迈动了脚步,荆志国惊诧不已,咦?

    你喊,它咋就走呢?二小子告诉荆志国,牲口也是欺负人的,它听你那声音奶声奶气的,它不怕你,所以它就跟没听见一样,不听你的。

    正说着,前面路上有一道小坎儿,那马估计也是习惯,见到那小坎,就突然一用力,一迈前腿就跨了上去,荆志国毫无戒备,一下子就从马背上栽了下来,正掉在那马肚子底下。

    那马可真就是一匹有灵性的牲口,它发现了肚子底下有个人,并没有踏上去,而是瞬间向前伸了一下后腿,从荆志国身上迈了过去。

    这下子把齐家二小子吓坏了,急忙让马停下来,看了看从地上爬起来的荆志国,一看没啥事儿,笑起来,国子,可别再骑了!

    今儿个点儿不好,改天再骑啊!荆志国从马上摔下来,吓了一跳,听二小子一说,也就不再坚持,行!

    哪天再骑!荆志国成天同一帮子大大小小的孩子在一起疯玩,最让荆志国感到高兴的是他学会了爬树。

    孩子们在山上讽玩的同时,那还是需要干活儿的。砍柴是孩子们需要干的活儿中的一项。

    荆志义家用不着荆志国帮着干啥活儿,但荆志国看到孩子们爬树砍柴有意思,也跟着学爬树,学砍柴,帮着那些个孩子们。

    把柴刀插在当作腰带系在腰间的草绳子上,爬树,开砍,然后,从树上爬下来,把丢在树下的粗的细的树枝上的叶子削下去,再把砍下来的树枝搂到一起。

    爬树是一种技能。现代人不象有些个动物是生来就会爬树的,爬树是需要学习练习后才能掌握的本领,人之所以成为人之前是不是生来就会爬树,按照一些个科学理论,应该会的,可能是直立起来之后,一些个本领退化了。

    荆志国天生勤奋好学,开始爬不上去,他就注意观察,看那帮小子是咋爬树的,慢慢地,看明白了。

    爬树主要靠四肢,胳膊腿儿要有力,用两手搂住树干,两脚蹬住树干,一左一右,手脚对称地向上挪动,一下一下地向上攀爬,当然这是最开始。

    等你熟练了,就可以手脚并用,象猴子一样一耸一耸地窜上树去。为了把爬树的技巧学到手,回到家里,天还不算太黑,荆志国就不再听那些个在院前唠嗑的人们唠嗑,而是自个儿一个人到荆志义家的后院儿枣树上练习爬树。

    那枣树不同于一般的树,枝叶间是有刺儿的,但树干没有刺儿,他就在树干上练习。

    本来,他就比较清瘦,这清瘦的体型帮了他,大约也就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的功夫,他练成了,能象猴子一样地一蹿一蹿地上树,不知他是不是天生就有这爬树方面的天赋。

    一棵十几米高的树,荆志国几下子就能蹿爬到树的顶端,当然是那能停住人的地儿。

    有了这能耐,荆志国就总想施展,同一帮小子在山上砍柴爬树,那没啥意思。

    爬上树去掏鸟窝!可第一回他就遇上了一窝刚孵出不久的小鸟睁着圆圆的小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让他实在不忍心去掏,已经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

    于是,这次掏鸟窝就成了他最初的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终于,让他施展爬树能耐的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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