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年自然就是刘邑了。

    说来也巧,他寻了几天,只发现了些粪便遗迹,始终没见到活的角马。没想到,本是准备借口水喝,却有意外收获,还恰逢其会救了个新娘子。

    “我叫花娘,谢谢你,救了我。”

    花娘咬着嘴唇,用着她这辈子最轻柔的声音道。她轻抬娥眉,瞄了一下,发现那人也正看着她,花娘顿时觉得好似有只慌乱的小兔闯进了心窝里,闹腾个不停,她只好把头埋得更深了。

    “姑娘?”

    那人开口了,说也神奇,这一声姑娘,竟然让花娘纷乱的心绪一下子平静下来。她鼓起莫大的勇气,抬起了头。

    “我在!”

    想象了无数个两人视线相交的可能,却没料到那人已不再看她,花娘也不知道此时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刘邑低着头,拉开衣襟,从胸前解下一个包裹,小心抱在怀里。

    “这是?”

    好奇心使得花娘向前一步走,这姿势,抱得是?

    “麻烦姑娘你帮我照看一下孩子,可以吗?”

    “啊?哦,可以。”花娘挤出一丝微笑,木然接过。

    “谢了,我去村里看看,你先藏起来,我记得你们这里都是有躲藏魔兽的密室吧?”

    “有有,你快去吧!”

    鬼知道有没有,但是花娘不知道为什么,只想这个人赶紧离开,因为她有点窒息了。

    木木然走进屋里,花娘翻开床板,果然,下面是中空的。她抱着孩子跳了进去,躺好,拉上了床板。

    顿时,周遭黑暗一片。

    “他有孩子了……”

    “那他就有婆娘了……”

    “他有了……”

    “那我……”

    “呜~”

    心里一酸,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娘竟然哭出声来。

    这是什么的一天啊,花娘突然觉得好累好累,她慢慢闭上眼,声音渐消,很快,她睡着了。

    沉睡中,花娘做了一个梦,梦到她出嫁了。

    她很开心,牵着一个身材挺拔,长相很俊的浓眉青年。

    突然,她看到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身材也很挺拔的……少年,虽然看不见脸,但她知道,这是个少年,而且是她的儿子。

    “我有儿子?”

    花娘很想看看自己的儿子长什么样,她很想,很努力的往前走,可手脚发软,四周又有一种漆黑如墨,粘稠如泥的物质阻碍着她,她只能一点一点地挣扎着。

    不知怎地,她忽然就到了椅子旁边。可身材挺拔的少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包裹!

    “呼~”

    花娘睁开眼,长出一口气,心里还有阵阵余痛,她自嘲一笑,“是梦呀!”

    “不对!”

    “这孩子她娘呢?”

    “难道这孩子是他捡的?”

    虽然身处黑夜,花娘却觉得眼前一亮,她仔细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他打魔兽的时候笑了,可我总觉得笑得不自然。”

    “没错!不自然!”

    “他笑得太淡了,似乎根本就不想笑。这不符合他的气质,他这种人应该是很大声很直爽的那种笑的。”

    “我记得他虽然在笑,可眉头却有点皱,他心里有事。”

    “他心里绝对有事!”

    花娘疯狂脑补着,手脚都有些颤抖。

    “莫不是,他妻子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了?”

    “哦……可怜的人,还有这个可怜的孩子。”

    花娘心里一软,她突然很心疼起那人来。她摸索着包裹,想摸一摸这个可怜孩子的脸蛋。

    “啊!”

    触手的冰凉吓了花娘一大跳,理智使她没有扔出怀中的东西。她颤抖地推开床板,映着窗外的银光,打开了包裹。

    “好精致,好可人。”

    花娘鼓起勇气,伸出玉指搭在小人的鼻翼之下,一股微弱的气息打在手指之上,莫名的感动使得她差点落下眼泪。

    “好孩子,可怜的孩子,你病了,是吗?”

    花娘紧紧抱着这个面色青白的婴儿,将自己暖热的脸蛋贴在孩子冰凉的小脸之上。

    这一刻,这孩子的分量在她心里似乎已经超过了那人,她暗暗下定决心,就算他不要她,她也要跟着他,为了孩子!

    ……

    打了个盹,花娘精神好了不少,神志复醒,万般诸事临头,她再也睡不下了。索性,小姑娘也不睡了,细细盘算起自己的未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一些声响。花娘精神一紧,竖起了耳朵。

    不消一会,脚步声进了屋,随之一声“姑娘”让屏息的花娘一下子放松且激动起来。

    “大哥,我在这呢!”

    砰地一下,床板被掀开,花娘抱着孩子一跃而出。

    “呀,你身上!”

    窗外银光正盛,来人青衫上沾染的血迹一下子就扎住了花娘的眼睛。

    “无妨!姑娘不用担心,这是魔兽的血。”

    刘邑摆了摆手,不着痕迹后退了一步。花娘正是敏感时刻,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有些热情过头了。

    “羞死人了,花娘啊花娘,之前那些都是你幻想的,没在一起!还不熟!可千万千万别当真的呀!”

    暗暗警告自己一番,花娘随即道:“大哥,我去给你打水洗洗。”

    “别,别,不用了,现在是夜里,挺麻烦的。”

    若是平常,花娘才不会和他这么客气,可一想,水缸还被人占着呢,这怎么和他解释,说自己差点被人非礼?不好吧!万一被他嫌弃怎么办?

    再说,这初来乍到的,也不知道去哪打水啊!

    花娘讪讪一笑,偷吐了下舌头,心思百转之下,她突然想到,“衣服这么脏,穿着肯定不舒服,那他会不会脱衣服?天啊……”

    刘邑看着这小姑娘愣在原地神情百变,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皱了下眉,在其面前挥了挥手,“诶,姑娘?”

    “哦,哦,我没事,你快把衣服脱了吧。”

    话一出口,花娘愣住了,俏脸瞬间通红起来,她不敢再看向刘邑,低着头大声道,“不是,不是!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这衣服湿漉漉,黏糊糊,穿着肯定不舒服!你快脱下来,我去帮你洗洗!”

    一气呵成。

    “小丫头,”刘邑暗暗一笑,道,“好啦,姑娘,不用麻烦了,把孩子还给我吧,我要走了。”

    “哦,好的!等等!什么!”

    花娘差点跳起脚来,她幻想了种种和他在一起的可能,却没料到他开口就要离开。

    “你怎么能走?”花娘喃喃道,“你不能走……不能走……”

    “对了!你救了我们,肯定有人要感谢你的,你不能一走了之!”花娘突然想到这茬,有点激动地叫喊起来。

    “嘘嘘!”

    刘邑赶紧止住花娘,苦笑道,“姑娘别喊,我就是怕了这茬啊!”

    “怕什么?怕也不能走!”花娘嚷嚷道,暗暗却心念如电,搜肠刮肚思考留他下来的办法。好在之前她也有些想法,心思百转间,花娘有了个腹案。

    “姑娘别闹,”刘邑苦笑连连,“我是真有急事!”

    “急是吧?那你带我一起走。”花娘紧了紧怀中抱着孩子,后退了一步,一副不带我走就不还你的模样。

    “姑娘你这是?”刘邑也有些无奈了,“跟我走干嘛!我救你只是恰逢其会,你这是干什么?以身相许呀?”

    “而且……”

    刘邑顿了顿,又道,“我没猜错的话,今天是你的……”

    花娘就怕他提到这点,本来被他“以身相许”羞得通红的小脸,一下子就白了,她忙道,“我不认识他的!”

    “不认识?那你……”

    “大哥,你听我解释!”

    “别,和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花娘却是豁了出去,直接道:“他爹当年救了我爹,两家便结了一份儿亲。前不久他娘来讨要我,我爹娘虽然已经去世,但我不想让我爹背上不义之名,便过来了。”

    “大哥,在这之前我都没和他见过的!”

    花娘眼巴巴地看着刘邑,想了一下又道,“诶,对了,他娘不久前也去世了。”

    这不听也听了,听完刘邑不禁摇了摇头,叹息道,“外面就是他吧?”

    “是。”花娘黯然低下了头,咬着嘴唇。

    “他去了!”刘邑又补充道,“刚才我看了,他已经凉了。”

    “什么!”花娘猛然扬起了头,虽然之前有点那种混账想法,也猜测过王病郎可能已经去了,可真发生时,悲伤还是油然而生,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呢?这叫我怎么办啊?”

    看得出这小姑娘是真的流泪,刘邑反倒心软了。本来想着这姑娘若是流露出一分的窃喜,他便有十分的狠心。现在这……

    惭愧之余,他也忍不住问了句,“那你……”

    “我父亲被山贼害死,母亲遭了魔兽,老家没人待见我,有些人甚至想把我送给山贼抵岁钱,我来这里其实也有逃跑的成分在,”花娘戚戚然道,“哪想到,刚来这就遇到魔兽入侵。”

    “我现在孤身一人,之前还差点被恶人……被魔兽吃掉。”

    “大哥,你要是不管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刘邑轻叹一声,犹豫了片刻才道:“我不是不管你,我也有自己的难处……”

    “我知道!这孩子病了,是不是!”

    刘邑默然,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是,是我无能!”

    花娘心里一软,一把抓住他的大手,柔声道,“你……你别这样。”

    “我去!”

    刘邑心里一荡,不着痕迹地挣开花娘的小手,将头撇向一边。

    花娘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道,“他娘……他娘呢……他娘的……他得了什么病?”

    “他娘的?”刘邑一愣,但看着花娘满脸通红的害羞样子,了然一笑。

    “寒毒入体。”

    “寒毒入体?好治吗?”

    “难,暂时只能用火系魔核压制。”

    “我……我可以帮你吗?”

    “不,不用。”

    “为什么不用!”花娘突然激动起来,“孩子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带着他到处乱跑?”

    “我……我……”

    “你什么你!你是不是个男人!把孩子交给我,我来照顾他。你,出去,找那什么火系魔核!”

    “姑娘你……”刘邑看着这激动的小姑娘,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之前柔柔弱弱,娇滴滴的,怎么突然就?

    “你什么你,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你管不管我,我不管,但是孩子现在在我手上,我就要管他!”

    “这什么理论?”看着这前后变化巨大的小娘,刘邑也是有些无语,“女人心呐!”

    “不过,”

    “好像也不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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