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三人正在街边茶寮歇脚,忽见大队蒙兵疾驰而过,弄得路上尘烟四起。

    上茶的店伴见杨过一直望着远去的蒙军身影,面露鄙夷,颇有不忿之色,忍不住诉苦道:“客官,这是又快打仗啦,近些日子,天天有鞑子过,白天、晚上的不消停,不仅如此,还抓了好些个铁匠,逼着咱们宋人给他们打造武器,反过来打咱们自己人呢。不知您发现么?周围的好些镇子都空啦,原先住的镇民都被抓去当俘虏了。”

    杨过心想,排兵布阵之际,抓镇民当俘虏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不理解蒙古兵做法,于是便问了出来。

    店伴叹口气,道:“小兄弟看上去是江南人,从没见过蒙古攻城吧。”

    杨过点头道:“是啊,我们从浙江过来的。”

    店伴道:“那就是了,蒙古还没打到那边,你自然是没见识过那些蒙古人的诡计。”

    杨过掏了些银子扔给茶寮老板,拉着店伴入座详谈。

    店伴见老板得了银钱高兴,不管自己多嘴了,安心坐下讲给杨过听。

    原来,自成吉思汗以来,蒙古军攻城,向来赶敌国百姓先行,守兵只要手软罢射,蒙古兵随即跟上。此法既能屠戮敌国百姓,又可动摇敌兵军心,可说一举两得,残暴毒辣,往往得收奇效。

    店伴说道最后,叹道:“在这当口,人都不是人啦,还不如猪狗活得自在,好啦,小兄弟,你也别气,我再给你倒壶茶消消火。”

    龙和欧阳锋对宋蒙之争看得冷淡,听了蒙古人如何残暴虐杀宋人,不似杨过般热血冲头,怒气冲冲。

    杨过从店伴处得知,此次攻打襄阳的蒙古领头人是忽必烈,自负武功卓绝,非普通军兵可比,怒道:“龙哥哥,我要去杀了忽必烈。”

    龙淡淡道:“过儿,不可意气用事,忽必烈轻易死不了的。”

    杨过问道:“为什么?咱们三个一起上还宰不了个小王子吗?”

    欧阳锋插口道:“我无所谓啊,儿子,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要不我去投毒,把蒙古兵全毒翻,还省得打仗了呢。白驼山庄的毒药,谁碰谁死。”费劲地将半人高的豹子托在怀里,抓着厚实、粗壮的豹爪晃了晃,笑道:“谁用谁知道,效果特别好。”

    杨过连连点头道:“这个法子好。”热血盈胸,恨不得立刻拉着欧阳锋去下毒。

    龙冷冷道:“你俩都给我老实点儿。”

    欧阳锋撇撇嘴,向杨过瞪了瞪眼,笑道:“我不拿主意,你俩商量好了再说。”置身事外,抱着“孙子”晃荡。

    杨过问道:“龙哥哥,为什么不行?爸爸的法子又省事又省力,还管用。”

    龙淡淡道:“忽必烈有天命,未来是要当皇帝的,你们去刺杀天子是作死,只会把自己的性命填进去,成不了的,不如与你郭伯伯一起镇守襄阳,多杀几个蒙古兵,这样还有意义些。”

    杨过惊道:“这样的人也能当皇帝?这不就是个大坏蛋吗?”

    龙道:“过儿,大宋羸弱,气数快尽了,改朝换代是早晚的事情。开国皇帝都是踩在别人的尸体上爬起来的,忽必烈于宋人自是残暴不仁,但于蒙古便是功臣,杀得宋人越多,他的功勋越卓著,气运也就越鼎盛。天命所归,不是用好和坏来分辨的。”

    欧阳锋见杨过听不懂,心道:“还是小啊。”提点道:“过儿,记住了,暴君也是君王,不过命长命短,亡不亡国那是另一回事儿。”

    杨过性子直,明辨是非,只分黑白,不懂何为灰色,仍旧不太明白,正要再细问问,忽听身后一人笑道:“你们还真没忌讳,青天白日的,说什么改朝换代,不怕有人告了官府吗?”

    杨过听声音耳熟,忙回头瞧。

    只见来者一身青衫,面容清癯,正是东邪黄药师。黄药师向来行踪不定,如此出现倒不显得突兀。

    杨过和龙忙起身,齐声道:“见过黄老前辈。”

    黄药师摆摆手,笑道:“欧阳兄家里的人家教果然好,看得我羡慕啊。”说着,向路对面的林子招招手。

    杨过为黄药师让出位子,自己坐到龙的身边。

    欧阳锋问道:“药师兄,你这是叫谁呢?跟招小狗似的。”

    黄药师叹道:“说来话长,都是我自己造的孽。”话音甫落,只见树林响动,跑出个疯女人来。

    欧阳锋一呆,道:“挺别致啊!”

    只见那女人左手高举钢叉,右手抓着一个不知名的野果,大马猴一样跳了过来。走近了一看,更让人错愕。

    女人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蓬头乱服,花袄,纱裙,鹿皮鞋,不用细看就知道是个痴傻之人。

    黄药师道:“这是我那徒儿曲灵风的女儿,曲傻姑。”伸手将傻姑按在座位上,从袖口里拿出帕子来给她擦嘴上沾染的果汁,柔声道:“下回不能随便吃东西了,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傻姑嘻嘻一笑,举着果子道:“爷爷,这个好吃,酸酸甜甜的,你吃。”

    黄药师道:“爷爷吃饱了,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傻姑听什么就信什么,点了点头,三两口将野果吃了,抢了黄药师手中的帕子自己擦了擦嘴,咧嘴笑道:“爷爷,我乖不乖?”

    黄药师道:“恩,乖,傻姑乖。”又拿过帕子沾了茶水给傻姑擦干净手掌,指着欧阳锋道:“傻姑,叫欧阳爷爷。”

    按照辈分排,龙和杨过比傻姑矮上一辈儿,黄药师便不介绍了。

    傻姑忙跳起来,深深作揖,喊道:“欧阳爷爷好。”

    欧阳锋道:“快起来吧。”随手从袖子里拿出个银环手镯,笑道:“来,爷爷给的见面礼。”

    黄药师道:“你还真大方。”将手镯接过,亲自给傻姑戴上。

    龙和杨过都认得出,那手镯本来是欧阳锋给豹子买的,不过近些日子豹子身量飞长,戴不上了,没想到能转手送人了。

    银镯做工精巧,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傻姑看得喜欢,反复摇晃着手腕,心里头将欧阳锋当成了大好人。她玩了一阵子,渐渐感到没趣儿,扭着脑袋打量桌上的人,目光在豹子、杨过和龙的脸上来回跳动。

    豹子随龙的性子,喜欢干净,见傻姑举着手来摸,扭头钻进欧阳锋的怀里。

    傻姑委屈道:“爷爷,它坏,吃肉!”

    黄药师道:“你把它吓着了。”

    傻姑似懂非懂,不再管豹子,眼光重新落到龙和杨过的脸上,不一会儿后,露出十分困惑的神态,从正大光明地看变成了闪烁地偷瞧,似是很害怕。

    杨过见傻姑有趣儿,问道:“你瞧什么?”

    傻姑不敢看杨过,轻声问道:“爷爷,鬼,鬼,来啦,傻姑怕,傻姑怕。”抓着黄药师的袖子,撇过头去。

    黄药师心念一动,会意道:“他不是鬼,你看,头顶上还有太阳

    呢,白天没有鬼,认错人了。”

    欧阳锋想起旧事,道:“他把过儿认成他爹了吧。”

    黄药师点头,一边安抚傻姑,一边道:“是啊,杨过跟他爹眉眼特别像,傻姑那个时候被吓怕了,记得深刻一些。”

    杨过听黄药师和欧阳锋对话,推知到傻姑可能看见过自己父亲惨死之状,心中闪过几丝黯然,笑道:“要不我戴上面具?这样她就不怕了吧。”

    黄药师道:“不用那么麻烦,她脑子不好使,过一会儿就忘了。”看向龙道:“对了,你这徒儿怎么一直戴着面具,这大热天的,不难受吗?”

    龙笑道:“师父和过儿怕我祸国殃民,不让我轻易露脸。”

    黄药师哈哈一笑,点头道:“恩,他们说的有道理,还是戴着吧。”

    这时,傻姑又回转了头来,神态又复呆萌,果然如黄药师所说,把方才恐惧之事忘了。

    欧阳锋道:“还挺好,总能快快乐乐的。”

    黄药师苦笑道:“也就这点儿还能让人有些安慰。”

    傻姑不管黄药师和欧阳锋如何说自己,注意力落到了龙的身上,盯着他脸上的面具看,笑嘻嘻的,左扭头,右扭头,想通过面具的缝隙看龙的真容。若是在平时,傻姑好奇心起,定要伸手抓的,不过,有黄药师在场,她心有忌惮,只敢瞧不敢动手了。

    黄药师将快要爬上桌的傻姑拽下来,微微斥道:“傻姑,不得无礼。”

    傻姑笑着问:“爷爷,他是谁啊?怎么不敢露脸,见不得人吗?”

    欧阳锋接口道:“可不是见不得人吗?等会儿让他摘面具给你看。”向黄药师道:“药师兄,一块儿走走,聚一聚?”

    黄药师没有旁的事做,当即答应:“好,一块儿聚一聚。”

    几人结伴向前方的镇子走去。

    路上,傻姑跑前跑后,欢快得很,但因为心里头一直惦记着要看龙的容貌,总是围在龙的身边转悠。

    杨过故意逗她,挡着不让傻姑看,两人玩得也乐呵。

    黄药师和欧阳锋跟在三个小的后头慢慢走。

    黄药师见欧阳锋将立起来差不多半人多高的豹子一直抱在怀里不撒手,笑道:“你这豹子可真金贵,出门不落地啊。”

    欧阳锋道:“就当练劲呗。”接着道:“特地来襄阳啊,我看你的方向是要南下?”

    黄药师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着也得看看,既然七公在,我就放心了,你们来了,我就更放心了,没什么好留下的,我又不想为国出力,何必在这儿浪费时间。倒是欧阳兄,你一个西域人口口声声要毒蒙古兵,好没道理。”

    欧阳锋冲杨过抬抬下巴,笑道:“这不为了儿子吗!过儿不叛国,不求荣,跟他爹正好掉了个个儿,非要为国为民,保家卫国。他想来,我和龙儿可不就得跟着,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俩可受不了。”

    黄药师道:“杨过这孩子确实好,比起你那个精贵的天仙,我倒更喜欢他,总觉得他跟我性子挺合。”

    欧阳锋心道:“过儿可比你大胆多了,你那点子不守规矩也就算个毛毛雨,他才叫真邪。”笑道:“怎么,要不要教他两招绝学。”

    黄药师道:“有你教呢,我的手段哪儿够看呢。”

    欧阳锋道:“你跟我谦虚什么。”心念一动道:“咱们打个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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