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轮皓月当空,皎洁明亮的月光披露在大地之上,宛若薄纱,静谧悠然。月光之下,久久回荡的蝉鸣蛙叫,好不热闹。

    苏念倚靠着厢房门框,遥望着天上的明月,若有所思。

    今日的那场大火几乎烧毁了所有的后院,唯独她住的那间没事。所以她只得识趣些,自己搬来了这内院角落的厢房。

    原本这间厢房是杜心的住所,杜心和张习亭匆忙离开,厢房内的东西都来不及带走,苏念便自己搬了过来,把仅存的那间庭院留给了张元洛和安文禾。

    “欸!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张云禹笑着走到苏念身边。

    苏念低头不语,怅然若失的模样倒是挺惹人心疼的。

    张云禹只以为是苏念不喜这偏僻角落,安慰道:“怎么啦?不开心啊,其实你也不用非得搬来这间厢房的呀!府里的厢房那么多,明日我帮你去和我爹讲讲,让他给你换一间好的厢房,待那些烧毁的庭院重新建造修葺好,你就可以搬回去啦!”

    苏念依旧低着头,眉眼间流露出无尽的失落怅然:“我不是在想这件事,而且,是我自己主动搬过来的,既然来了,也就不打算再搬回去了。”

    张云禹好奇的看着苏念,想不到除了杜姨,还会有人主动要住到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来。

    张云禹也侧过身,顺势靠着门口的墙壁:“既然如此,那你是在担心什么?难不成,是杜姨和习亭的事?”

    苏念哪还忍的住,盈盈泪珠占满了眼眶,张云禹手足无措的忙掏出绢帕,帮苏念轻轻拭去泪痕:“你怎么哭啦?”

    苏念看着张云禹哽咽道:“云禹,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就是那灾星?”

    苏念不知张习亭今日所为是为何,可先前张习亭数次瞧见二夫人李娇娇故意为难自己,想来该是冲动才做了错事,如今却还连累了杜心被一同驱逐出府。府里人人皆说,这一切的祸端皆是因为自己的“灾星”身份!

    张云禹忙解释道:“你别瞎说!习亭他这次就是太过冲动了,与你又有何干?”

    张云禹也明白,从小,张习亭除了杜心与自己,几乎从来就不会主动去和别人相处,他的心中想什么也不会有人知晓。

    可自当认识了苏念后,张习亭难得与之交好,自然是见不得她受欺负了。不过还好,今日亏得四夫人池宁,张元洛才会顺水推舟把他们娘俩赶出了家门,如果被送去县衙,可就更加难办了。

    “可你说,这杜心姐姐一直以来身体都不太好,习亭又从小到大没有吃过苦。她们出了这家门,该如何生活呀?”未免意外,张元洛早已下令不许苏念出现在公共的场所,所以今日张习亭出府之时,苏念却不能相送。

    “放心吧,我已经托人都安排好了。我在县外的山底处找了一所小宅,留了些钱给她们,应该够她们过上一段日子的了。待以后我爹的气消了,我再去找他说说,到时再把他们接回来就好了。”

    苏念提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稍感舒心道:“那就好,那就好!”

    “行了,你也不要老是操心别人的事了,你照顾好你自己,习亭怎么说也是我弟弟,我不会不管他的!”

    “嗯!”

    ……

    回想今日的这场大火,诸多疑点,苏念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且抛开张习亭的性情不会干这种偏激之事,就大火牵连而言,各个宅院相隔的并不近,为什么却无一幸免的皆着了火?

    太多事情太过巧合,在这张府,能如此针对张习亭的莫过于大夫人安文禾,今日其态度也着实像是如此。

    可众人皆知,张元洛根本不看好张习亭,如果真是安文禾,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

    而在仅存的那间本为苏念的庭院里,张元洛和大夫人安文禾也没有入睡。

    安文禾一边给张元洛按着后背,一边嘟囔道:“老爷,您说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呀!自从这五夫人进了咱们张府,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咱们张府的事情就没有停过,连带着这生意也是一落千丈。现在府里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若继续再呆下去,指不定还会再惹出些什么事呢!”

    张元洛长叹一声,话中也多有怨念:“我又如何不知,可这巫师不是还特意交代了,不能随意把她送出府,不然会招致大祸的。若非如此,我早把她赶出家门了。”

    安文禾摆摆手,谄笑道:“那既然她是苏家送过来的,这祸害就该交由他们苏家处理啊。不如这样,老爷您就休书一封,再送她回去得了,既是休妻,也就不算随意送出府了吧。”

    “这苏以尧可真是害我不浅啊!就依你,给她一封休书,让她回去了罢!”

    张元洛一边说一边嘟囔着站起身,安文禾却着急了,一把拉住张元洛:“诶诶!老爷,您干嘛啊?这都夜深啦!要做什么也得等明日呀!”

    张元洛抬头看了看窗外,已经是四更天了:“是是,你看我都老糊涂了,我这一想着就着急要去写休书了。”

    ……

    云影自午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张府,伴着星空,独自坐在张府屋顶,看着张府里今日发生的一切,倒觉得十分有趣。

    小小的一个府邸,每个人心中都有着自己的盘算,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在这里展现的可谓是淋漓尽致。

    ……

    在另一处昏暗厢房内,云影看到两个黑色身影,窃窃道:

    “张习亭倒真是深情,不声不响的抗了罪,只是可惜,她却毫不知情!”

    “枉费主人也是深情一片,今日之下场,终是他们咎由自取罢了!”

    ……

    张云禹一走,苏念便转身走进房间准备休息,却在关门时看见门口还有一人的背影。

    “云禹,还有事吗?”苏念重新打开门,却发现,门口之人并不是张云禹。

    夜色朦胧,灯光灰暗,苏念并看不清楚眼前之人,只是有些惶恐的问道:“你是谁?”

    云影转过身,月光之下,灰暗的面孔竟看着有几分的邪意。

    苏念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更加慌乱的紧紧抓住门框:“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影走近了些,看到苏念慌张的模样,倒是觉得十分有趣,挑逗般的问道:“小姑娘,你可知道,那张老爷准备要写休书休了你。”

    这朦胧俊美的面孔,细腻温柔的声音,加上这莫名其妙的开头,让苏念慌乱之余倒感觉很是哭笑不得,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

    云影也十分的奇怪,这人间不是都说,入门被休是极其耻辱之事,可眼前这小姑娘居然如此淡定沉着,丝毫没有悲伤之感,太不合常理了。“你,你不担心啊?”

    “担心?担心又能有什么用?被休对于我而言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我早已不在乎了,只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会这么快。”苏念松开紧抓着门框的手,强装着镇定:“谢谢你特意过来告诉我这个消息,夜已经深了,我也该休息了,你回去吧!”苏念说完便慌慌张张的进了屋,关上了门。

    可门刚关上,苏念就直接靠着门瘫倒在地,眼泪涛涛而下。

    本以为自己平日里只要安分守己就会没事,可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无缘无故的把矛头指向了她,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心里如何承受的住。

    云影在门外看的真切,果然,她的心里还是难受的。

    云影无奈的摇摇头,略微捻指施法,让苏念即刻便陷入了沉睡的状态。

    身形一移,云影便出现在了苏念的身前。

    云影俯身抱起苏念,轻轻的放到了床榻之上。

    “小姑娘家心事如此之重,长此以往,很容易积郁伤身,今夜,你就好好的睡一觉吧!”

    云影拿起被褥轻轻盖到苏念身上,却无意间瞥见了苏念颈上的一抹浅紫。

    云影伸手轻轻托起苏念的后颈,却发现那淡紫居然是一个紫藤花状的胎记。

    思虑再三,云影还是决定一探究竟,将手缓缓落于苏念额前,手中的灵力迅速流窜于苏念的全身。

    片刻后,灵力回到云影体内,看着眼前沉睡的苏念,云影心中嘀咕道:“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

    第二日临近晌午,苏念才被乒乒乓乓的敲门给吵醒,苏念从床上坐起,却发现自己头昏脑涨的,掀开被子,身上的衣物也未脱。“我怎么会在床上,我不是……”

    “砰砰砰,开门呀!”苏念挣扎着起了身,打开门,看到张元洛和众人一同站在了厢房门口。

    张元洛手里拿着一张薄纸,看来,这便是休书了。

    苏念晕晕乎乎的走到张元洛面前,蹲下身子行礼道:“老爷。”

    张元洛并不愿多看苏念一眼,将脸偏向了一边,也不知是不忍还是……

    昨夜思索了一夜,张元洛还是决定狠心一赌,休了苏念送回苏家。再继续拖下去,张府也迟早会被拖垮,倒不如一次断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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