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洛怒吼道:“哭什么哭?看看你教的好儿子,平日里不务正业也就罢了,现在倒好,我放着你们娘俩不管,你们就要翻天了是吗?居然敢在自己的府里放火了。”

    杜心略带抽泣的哭诉着解释:“老爷,这么多年了,您也知道,习亭这孩子性格一直都很温顺谦卑,放火不是他会干的事情,定是有什么误会在其中啊!”

    听到杜心这么说,一旁的李娇娇却忍不住了:“哪有什么误会啊?我们这么多人可都是亲眼看着他从我院里出来,接着就燃起了大火,不是他还会有谁?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贱人养的就是贱货。”

    张习亭一听这李娇娇牵扯辱骂自己的母亲,也急红了眼,想要起身却还是被杜心生生拉住了。

    “李娇娇,你算个什么东西?平日里欺负我娘也就算了,你若是嘴巴再不干净,那这下次烧的就不只是房子了......”

    张习亭话音未落,张元洛的藤条再次重重的落了下来,这次藤条落在了张习亭的脸上,瞬间张习亭的脸上便绽开了一条鲜红的血印,鲜血一点点的溢出,触目惊心。

    杜心的心一下绷的更紧了,打在儿身疼在娘心,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自己本就是这张府的婢女,若不是张元洛酒后强迫要了她的身子,也就不会生下张习亭。虽说张习亭也是张元洛的亲生儿子,但由于自己的身份卑微和其他几位夫人的刁难排挤,张元洛也就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他们母子。

    张元洛拿着藤条的手都已经有些发麻,嘴里却还气急败坏的骂着:“你个混小子,还嫌惹的祸不够大吗?居然还不思悔改。”

    大夫人安文禾走到张元洛身边,一手轻轻的抚顺着张元洛的后背,劝慰道:“老爷,何必如此动怒呢?免得气坏了身子。妾身倒是有个主意,不知该说不该说?”

    大夫人安文禾是张元洛的正妻,也是张元洛姑母的侄女,因姑母做媒才娶进的门,进门那年也才十七岁,而后不久便生下了张云禹。母凭子贵,张云禹一向得张元洛看好,所以安文禾也就在张府有得一席位分。

    张元洛生气的扔掉手中藤条:“说。”

    安文禾看着地上的两人,面上在笑,可却暗藏了几分的讥讽和不屑:“妾身觉得吧!这杀人放火可是十恶不赦之罪,习亭这当着众人面就敢往二夫人院里放火,还好也就是没有伤着二夫人,但您看这咱们张府的整个后院可就都这么没啦,若就只是老爷这几藤条了事的话,怕很难说的过去呀!”

    张元洛看着安文禾:“那你说怎么办吧?”

    杜心曾就是安文禾的贴身侍女,自从有了张习亭,安文禾便对其母子恨之入骨,几次三番刁难,唯恐张习亭会占了属于自己儿子的一切。

    “妾身觉得,还是应该将习亭交由官府处置比较合适。至少,不会有人说您偏袒徇私啊!而且,您看看习亭现在这样子,不交给官府让他收收性子,日后这张府怕到处会是人心惶惶,大家也都寝食难安!”

    听到要送张习亭去官府,杜心顿觉慌乱,若是去了官府,安文禾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诬陷张习亭,且不说会受到怎样非人的待遇,能不能出来都是一个问题了。

    杜心连滚带爬的哭着喊着向张元洛求情道:“老爷,万万不可啊!这官府一旦进去,习亭可就彻底毁了。不看其他的,习亭怎么说,也是您的亲生儿子呀!若是被关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笼里,日日受刑受苦,老爷您于心何忍啊!”

    张元洛虽说生气,但也确实没想过要把张习亭怎样。如今大夫人这么一说,倒是有些犹豫了。

    杜心跪倒在地,一把抱住张元洛的裤腿:“老爷,习亭他知错了,求求您就饶过他这一会吧!我定会带他回去好好管教,不会再让他惹出祸端的。”

    张习亭从未担心自己会被如何处置,只是,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一向洒脱孤傲的母亲竟会为了自己卑贱到如此地步!

    “娘,您别这样啊!这不关您的事情,你快起来。”张习亭想要扶起杜心,却被杜心也拉着跪倒在众人前。“习亭,你快和你爹认个错,这官府去不得啊!”

    张习亭从小心中便满是无奈之感、悲愤之情,如今,他又怎的还肯低这个头:“娘,反正他也从来没有在乎过我们母子,今日,若不是她们欺人太甚,我又何至于此?现在,我就是认了错又能怎样,她们不会放过我们的,不就是去官府吗?大不了就是一死......”

    张习亭话还未说完,杜心便一巴掌扇了过来:“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你有没有想过你娘我啊!你死了,你让娘怎么办?”

    方才受了自己的爹一巴掌,现在自己的娘又来了一巴掌,今日是什么日子,怎的这般不顺?

    见张元洛决绝的样子,杜心马上又跪到安文禾面前求情:“大夫人,我知道,我们母子不入您的眼,可毕竟习亭还小,他不能就这么毁了一生,若要惩罚,您就惩罚我好了,不论您如何处置,哪怕是要了我的这条贱命,我也绝无怨言。”

    “杜夫人可千万不要这样说,我可不敢随意动您,毕竟您还有一个这般孝顺的儿子,哪日再在我的院中投下一把火,那我岂不是太过冤枉?”安文禾侧过身悠悠道,嘴角却自然而然的扬起了一个幅度。今日之事,岂能轻易罢休!

    世间万物本单纯,难辨的只是人心,真假难识别,善恶难区分,不知,谁的谎言当了真?谁的真心随流水?

    正此时,张云禹刚好风尘仆仆的从大门快步跑了进来。

    一路上,张云禹也将缘由听了个大概,看着地上跪倒的两人,心里思绪万千。

    张云禹径直走到张元洛和安文禾面前:“爹,娘,这怎么回事啊?我一听说家里出事了,就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安文禾没好气的回道:“还能怎么回事,这二少爷啊,一把火烧掉了大半个张府。”

    张云禹当然是不信的:“不是吧!习亭他不可能干这种事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杜心跪着爬到张云禹身前,以往张习亭犯了什么错,只要张云禹帮忙求情,张元洛是定然不会过多追究的:“大少爷,从小到大,习亭就和您玩的最好,习亭这孩子什么脾性您最清楚不过了,大少爷,求求您,帮习亭劝劝老爷和大夫人,不能送官,不能送官啊!”

    张云禹蹲下身,想扶起杜心,可杜心却不肯起身:“杜姨,您别着急,这不是咱们张府自己的事情吗?这么会送官呢!”

    张云禹起身轻轻的扯了扯安文禾的衣袖:“娘,这,这怎么还和官府扯上关系了呀!”

    见安文禾无反应,张云禹又走到张元洛面前,小声的求情道:“爹啊!习亭从小到大一直都挺安分的,这定是有什么误会,您就放过他这一回呗!再说了,这本就是咱们自己府里的事情,家丑也不可外扬不是吗?咱们自己关上门来解决不就好了吗?”

    有了张云禹的台阶,张元洛自然想要顺水推舟,可李娇娇哪里会同意,不等张元洛出声,就大声埋怨道:“大少爷,你和这孽种平日里关系好也就不说了,但今天这事,可没有你说的这么轻巧,你是刚刚没有听见,若是就这么算了,哪天那孽种再趁人不注意放下一把火或是给我们饮食中投毒什么的,你还让我们怎么活呀?必须把他送官,把他给关起来,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李娇娇刚一说完,其他几位夫人和惊魂未定的下人们也附和道:“就是就是,这次我们是跑出来了,下次跑不出来可怎么办呀!”

    张云禹匆匆赶回来时,路上也就听下人简单的说了下情况,却根本不知事情的具体缘由,被众人这三两句便弄的语塞了,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

    张元洛看着一旁的池宁沉默不语,却有恃无恐的样子。池宁一直是自己的“解语花”,或许可以从池宁处寻得方法。遂开口问道:“阿宁,你说!”

    池宁抬眉看了张元洛一眼,明了张元洛的心意,俯身行礼后道:“送入官府自然不妥,二夫人若是有所顾忌,直接送二少爷母子出府便好。”

    “善解人意”四字的确适合池宁……

    杜心看到能有转机,当然不会放过,跪在张元洛前连连磕头:“是是是,我马上回去收拾行李,即刻出府,请老爷和各位夫人放心,我母子二人断是再不会出现在张府。”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张元洛终归是有些难舍的,可还能如何呢?如此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罢!

    张元洛闭目摆手:“走吧!”

    安文禾与李娇娇等人,心中纵有万般的不愿,可张元洛开了口,也不好过分僭越。

    ……

    云影在门外把整件事听得一清二楚,看来,虽然十多年过去了,这凡间之事依旧还是如此纠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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