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场上既是三小姐赢了,自然没有输家为讨得失再惩赢家的道理。”

    人群之中赫然走出一位身着深华蓝袍的男子,温润如玉,眉梢眼角尽是深情。

    人前向沈敬章作揖道,

    “叔父,今日三姐是比武取胜,动用家法委实不妥。”

    叔父?

    沉月脑海中闪出印象,这是沈敬章兄长的儿子沈成宁,幼时丧父,沈敬章便接其母子二人到自己家,悉心照料,将他扶养成人。

    “她今日犯了大错,若不严惩,我沈府还有何规矩威仪可言?!”沈敬章早被气急,下定决心不让她好过。

    柳眠凤亦在一旁哭哭啼啼,恶语相向……

    恐怕今日免不了一场恶战。

    沉月心中无底,但既然来了,哪还有容她后退的机会!

    “沈尚书!”蓝澈悠然起身,

    “三小姐既是我的贺礼,是我蓝某带回府上的,她今日在尚书府上惹了些许麻烦,我蓝某深感抱歉!”

    “不过听闻明日还有婚宴要办,沈尚书大摆家法冲了福气是小,大的是如何给国帝、给唐家一个交待啊?”

    沈敬章犹疑片刻,这……若是沈凝月告到国帝面前便免不了担一个藐视圣恩的罪名,可是这个女人欺人太甚,当着众人的面他又怎甘心吞下苦楚……

    “老爷,你可还记得她都说了些什么!这般恶言蛇心、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决不能轻饶,凝棠被逼至此,要她如何见人?我沈府养她多年,她却是这样恩将仇报,老爷,就算担上罪名,我今日也要替凝棠出一口恶气!”眼中的怒意森然,柳眠凤紧盯台上沉月,下一秒便飞身驰向武台。

    沉月心下一沉,迅速避开身边仆人,操起铁烙踢上手柄,带起一串火花,铁烙便飞向柳眠凤。

    柳眠凤亦极速转身绕过铁烙,踢上一旁的鞭子握在手中,沉月见势,亦疾步上前再踢飞另一把铁烙,柳眠凤鞭子疾空一挥,铁烙在半空溅起无数火星。

    这个女人,比沈凝棠难对付多了!

    鞭子透过飞扬的火星直奔她来,沉月躲之不及,生生挨了一鞭,闷哼一声。

    果然是狠角色!

    “还以为你变得有多厉害,在我的鞭子下还不是个无用的废材!”柳眠凤几鞭下来,沉月已无路可退。

    “呵!废材都能灭了你的女儿,她是不是比废材还要废材!”

    “你……找死!”

    柳眠凤怒火中烧,鞭子愈发疾速。

    “噗!”沉月后背连受两鞭,一口鲜血奔涌而出,眼前混混沌沌,脚底一个不稳便倒在了地上。

    下一鞭正接连袭来,沉月的目光紧紧钩住鞭尾。

    躲?来不及了!

    “嘭!”一盏酒杯射向圆台,准确无误地打在鞭身上,垂直的鞭身顿时泄下气来,连同酒盏倒在一旁。

    “国帝圣旨到!”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尖刻的嗓音便贯穿厅内。众人只好俯首。

    来人身着深红衣袍,臂弯处架着拂尘,后方跟着三两衣着相似的人。

    太监!沉月凝眸。

    竟是第一次见到这实实在在的活太监!

    “咳咳!”那为首的太监张开纹有龙纹的圣旨,念道,

    “奉天承运,国帝诏曰,今东齐沈尚书大人府有女沈凝月,聪慧俊秀,德才出众,着加封为华澧郡主,况,东齐唐将军府唐慕尧,气宇不凡,战功赫然,帝心颇慰,二人正直成婚佳龄,故此赐婚,择明日完婚,钦此。”

    “谨遵帝旨。”沈敬章毕恭毕敬地接过圣旨。

    “沈尚书,府上三小姐可是走了好运呐!”太监腆着笑,说道,

    “如今身份高了,明日婚事可不能马虎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沈敬章弯腰笑言,心中却是怒气奔腾。

    国帝竟然……

    竟然平白长了沈凝月的身份?

    这下,想马虎都马虎不得了。

    “尚书大人,陛下还有一句话命老奴带给你!”

    “公公请讲。”

    “今日是大人寿辰之宴,五湖来客,当真是热闹非凡啊!”

    沈敬章交友广阔,无论官场还是江湖,似乎都挂的上名号,这场寿宴本就为宴请四方友人,再加上各个夫人家中的亲戚,厅院早已人满为患,说不热闹是不可能的!

    何况还有他这不孝之女来惹事,热闹?自然是热闹极了!

    为首太监别过脸来,贴近沈敬章道,

    “陛下说了,明日婚宴,要比今日再热闹一番!”

    沈敬章皱起眉头,眼中蔓出为难之色。

    再热闹一番?!

    这……这如何能再热闹?

    今日已然热闹至极,本就是奔着竭力掩下明日成婚的风头,可现在国帝圣旨一出,便硬是要将沈家废材和唐家神将的大婚昭告天下,弄得人尽皆知。

    沈敬章心下怅然,国帝这是要……

    拂他沈家的面子。

    转眸,沈敬章看向武台上的沉月。

    沉月抬眼冷笑,正对上这个陌生父亲投来的目光,毫不避讳,如丝如炬。

    寿宴潦草收场。

    星月高悬,一夜竟过的这般快!

    “快快快!跟紧点!”尖锐刺耳的命令声传入耳朵,沉月不禁皱了皱眉,下一刻来人便冲进了房间。

    两名妇人带着一群丫鬟不由分说地便闯了进来,惊醒了沉月的一双眸子。

    丫鬟们端着木盘,盘中放的是大大小小的饰物和色彩纷斓的衣物,红色为主,不用想也知道这些都是为她这个待嫁新娘准备的。

    “快为三小姐梳妆,动作都麻利些,切莫误了出嫁吉时。”

    为首那位长相尖酸的妇人厉声厉色的朝着丫鬟喊道。

    背后的丫鬟齐齐应了句是,便各自散开忙活盘中物什,最末一个怯头怯尾的蓝衣丫头悻悻地上前,弯腰驼背地站立在沉月面前,压着嗓子断断续续地说:

    “三……三小姐,还请……请洗漱,奴婢伺……伺候着您……”

    “行行,行了!”妇人上前在丫头腰上狠狠掐了一把,手中装满水的木盆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清水砸得遍地都是,那丫头立马跪在地上,口中支支吾吾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诶呀!”妇人大叫一声,转而稍带急促地对沉月道,

    “三小姐莫怪,她昨日还是最下等的丫鬟,大夫人是看她可怜便给了些轻快活儿,三小姐出嫁之日万事诸多才指来伺候,不想这贱婢不懂规矩,一大早就冲撞了您,老奴下去定当严惩!”

    沉月眯了眯眼,冷笑道:

    “冲撞不冲撞的,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这……”妇人怔然。

    三小姐变了,这个三小姐真的变了。

    妇人牵强地笑了笑,低声道,

    “自然是您说了算的。”

    指一个口齿不清的下等丫鬟到她面前来伺候,大夫人对她也真是煞费苦心啊!

    “小姐,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对……对不起!”跪在地上的丫鬟一把抱住沉月的腿,眼泪汪汪地请着罪。

    揉搡的感觉从腿部传至全身,沉月感到不自在。

    她很不喜欢别人抱她腿!特别不喜欢!

    “放开我!”沉月冷森森地说道。

    闻言,蓝衣丫鬟立马撒了手,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满脸寒意的沉月。

    那张冷脸……

    会吃人吗?

    “别这么看着我!”沉月瞟过她,一脸的委屈和无辜,让她都不禁觉自己好像怎么着她了一样。

    “叫什么名字?”沉月从床上起身,站定在梳妆镜前,问道。

    “奴…奴婢青……青衣。”

    “几个青?”

    “一个……青。”

    “行了,重新打盆水去!”沉月命令道。

    慌慌忙忙,青衣退出了房门打来了水,简易收拾了地上。

    几个妇人着急忙慌地只顾着催喊丫鬟,自己则全然一尊圣佛般杵在一边,两个丫鬟在沉月头上拨弄半天,惹的她很不满意!

    头顶饰物实在繁重。

    “啊!”丫鬟惊呼一声,头饰一角金花应声而下,在地上摔成了碎钻。

    “这……小姐,这,头饰碎了一角,都怪奴婢不小心,都是奴婢的错,小姐饶命,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啊……”

    “头饰碎角是大不吉利啊!”身旁丫鬟窃窃私语。

    “是啊,这头饰怕是戴不了了……”

    戴不了?

    戴不了那正好!

    沉月取下头饰,从上面硬生生拔下一支簪来,道:

    “把这东西扔了,就它吧!”

    丫鬟们面面相觑,一副为难之色。

    “这可使不得啊!”尖酸妇人上前来,振振有词道:

    “三小姐,这可是陛下御赐的良缘盛婚,怎可如此敷衍了事,这是对陛下大不敬,万万不可,不可啊!”

    沉月把玩着手中金簪,轻嗤道:

    “东西都被我拔出来了,怎么说都是个坏物件儿了,戴一个坏件儿赴婚恐怕才是敷衍陛下吧?刘姑姑,你说呢?”

    沉月早觉这妇人眼熟,在沈凝月的记忆中搜寻一番果然有了结果,原来她是府上专管奴婢调配的姑姑,常跟在大夫人柳眠凤身边。

    从前,除了每日送饭的老嬷嬷外,未给沈凝月拨过半个丫鬟……

    就连那嬷嬷,也是从前伺候沈凝月母亲留下的人。

    除此之外,听着沈凝棠的差遣没少给她找麻烦。

    这不……前几日的破庙毒打就有她一份功。

    “那……就依三小姐说得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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