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汉廷那么高速有效的联络渠道,即便距离比较近,但仍然还是在项康知道了具体情况之后,燕王臧荼才收到了赵王赵歇自请废王的消息。
    也是凑巧,听到这个消息时,臧荼正搂着他最喜欢的妃子在喝酒,结果听到这一情况,正在让宠妃喂酒的臧荼惊得一下子张大了嘴巴,宠妃又反应稍慢,直接把满满一杯酒全部倒进了臧荼的喉咙气管里,差点没把臧荼给当场呛死,也气得臧荼才咳嗽稍定后,破天荒的一脚把宠妃踹翻在地上,咆哮道:“把这个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宠妃的哭喊哀求并没有让臧荼回心转意,铁青着脸盘算了片刻后,臧荼又突然咆哮喝道:“来人,去把臧全、昭涉(汉人复姓)掉尾、翟盱和张胜给寡人叫来,越快越好!就说寡人有重要的大事要和他们商量!”
    依照臧荼的要求,过了一段时间后,臧荼的长子臧全,燕相昭涉掉尾,广阳郡守翟盱,还有臧荼最喜爱的宠臣燕国上大夫张胜,就先后赶到臧荼的面前拜见,一直都在黑着脸盘算的臧荼也是在几个亲信到齐之后,才暂时屏退左右,把刚刚收到的赵国消息告诉给他们。结果臧全、昭涉掉尾和翟盱三人听了都是大惊,也全部都觉得不可思议,都惊讶说道:“怎么可能?就为了儿子纵容宾客杀了一个官吏,还是赵国自己的官吏,赵王竟然就主动请求废王?”
    臧荼阴沉着脸点头,知道内情最多的张胜则说道:“一点都不意外,皇帝和朝廷之前故意让赵王复都邯郸,把赵王和我们燕国隔开,摆明了就是准备对赵王下手,赵王手里的实权又一直都小得可怜,就是想反抗都难,然后皇帝只要稍微派人暗示威胁一下,赵王那个软骨头做出这样的选择毫不奇怪。”
    “上大夫,听你的意思,赵王这么做是被皇帝和朝廷逼的?”臧全惊奇追问道。
    “八成是这样。”张胜很是冷静的回答道:“不然的话,赵歇除非疯了才会自请废王,虽然他手里的实权很小,但是换成了是大公子你,你会舍得主动让出王位吗?”
    臧全仔细一想发现确实是这个道理,不管实权再怎么小,当一个王怎么都比当一个公侯舒服,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不管换成了是谁,都绝对不会舍得主动让出王位。
    “不管赵歇是不是被朝廷和皇帝逼的。”臧荼突然开口,阴森森的说道:“皇帝下一个想要废掉的异姓王,都只会是寡人和吴芮的其中之一。寡人也早就看出来了,项康那个小竖子根本不可能容忍我们这些异姓王的存在,只想把天下变成他的家天下,用他的儿子把我们这些异姓王取而代之。”
    昭涉掉尾和翟盱不敢搭腔,臧全微微点头,张胜却说得十分直接,道:“皇帝的下一个目标,只可能是我们大王。因为吴芮的实力太弱,即便造反起兵也威胁不到皇帝和朝廷,可我们不同,我们的实力能够对朝廷形成一定威胁,而且我们还和匈奴接壤,一旦和匈奴联手肯定对朝廷威胁最大,所以皇帝如果还想继续下手,目标只会是我们大王。”
    在场众人一起点头,全都认可张胜的这个分析,臧荼则又问道:“你们说吧,寡人是应该坐以待毙,等着朝廷和皇帝把寡人废掉乃至直接杀掉?还是奋起一搏,和朝廷拼一个鱼死网破?”
    堂上气氛也因此变得无比紧张起来,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后,身为长子却被项康强行夺走太子位置的臧全把心一横,咬牙说道:“请父王决断吧,不管父王如何决定,儿臣等都情愿誓死追随!”
    早就看出项康铲除异姓王歹毒用心的张胜也马上附和,表示全力支持臧荼的决定,臧荼却不吭声,只是把目光转向了剩下的昭涉掉尾和翟盱,昭涉掉尾和翟盱会意,迅速对视了一眼后,立即起身向臧荼伏地拜倒,异口同声说道:“请大王决断,臣下等情愿誓死追随,以报大王的知遇之恩!”
    臧荼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说道:“非是寡人不忠,是那项康小竖子不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竟然想把我们这些帮助他攻灭西楚的异姓王全部铲除,一个都不肯留下!既然他如此歹毒,寡人也别无选择了,寡人决定,起兵反汉!”
    与形同傀儡的赵歇不同,臧荼对燕国控制力明显要强出无数倍,所以他直接宣布了起兵造反的决定后,几个亲信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马上就全部拜倒,赌咒发誓追随臧荼起兵,矢志不渝。臧荼见了也十分欢喜,先是把几个亲信一一搀起,发下重誓说将来一定不会亏待了这几个亲信,又保证在事成后把长子臧全改封为太子,然后才说道:“现在就商量一下吧,看看具体怎么做。”
    还是那句话,臧荼对燕地的控制力度很强,起兵造反远比赵歇方便,所以只是稍微商量了一下,臧荼等人就决定以抵御匈奴入寇中原为借口,在境内大量征召兵员扩大军队,然后将燕地境内的汉廷直属官员全部拿下处死,举旗造反独立。
    以臧荼对燕地的控制力度,想要做到这一点当然不难,可是举旗造反之后的后果却又必须得掂量,所以议定了计划后,燕相昭涉掉尾马上就说道:“大王,起兵容易,可是我们一旦起兵,朝廷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出兵平叛,到时候我们该如何抵御,必须得早做准备才是。”
    臧荼立即点头,说道:“我们燕国人口稀少,钱粮单薄,仅凭我们的一国之力,是很难抵挡得住项康小竖子的朝廷大军,寡人有意派遣使者与匈奴联系,向匈奴借兵求援,不知道你们以为如何?”
    昭涉掉尾的神情明显有些犹豫,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大王,向匈奴借兵虽然是一个办法,但匈奴蛮夷肯定不会白白给我们帮忙,他们如果乘机向我们提出城池土地方面的要求,我们怎么办?我们燕国本来就人口少钱粮少,如果再把割让一些城池土地给匈奴,国力肯定只会更加薄弱啊。”
    “匈奴蛮夷贪得无厌,就算我们在城池土地方面做出让步,他们也只会一步步的得寸进尺。”翟盱也说道:“如果每次向匈奴借兵都割让城池土地,我们燕国只怕就算挡住了朝廷的平叛大军,也会被匈奴一口口的吃掉。”
    “大王放心,臣下料想,我们只需要答应匈奴几个条件,就算不割让城池土地,匈奴也应该会出兵给我们帮忙。”张胜开口说道。
    “那几个条件?”臧荼忙问道。
    “回禀大王,三个条件就应该行了。”张胜答道:“第一是请大王降尊纡贵,暂时向匈奴称臣,今后改为每年向匈奴进贡。第二是放开边禁,尤其是放开铁器贸易。第三是答应借路给匈奴,让匈奴可以绕道上谷郡进兵代郡、恒山郡和雁门郡等地。匈奴就一定会动心,一定会答应出兵给我们帮忙。”
    “妙计!就这么办!”臧荼一听大喜,拍腿说道:“反正都是称臣,寡人向谁称臣都一样!借路给匈奴进兵中原更是一个好办法,匈奴在中原闹得越欢,项康那个小竖子就越没有办法来全力对付我们燕国!”
    毕竟都是中原人,在这件事上,昭涉掉尾和翟盱都不敢随便开口附和,只是闭上嘴巴保持沉默。带路党先驱张胜则又说道:“大王,我们如果仅仅只是向匈奴借兵求援,恐怕还不够,匈奴毕竟距离我们燕国比较遥远,西面和南面又有月氏和朝廷的军队牵制,很难及时出兵给我们帮忙,所以臣下认为,我们如果要想确保起兵成功,必须还要做到两件事。”
    “那两件事?”臧荼忙又问道。
    “第一,劝说衡山王吴芮和我们一起起兵。”张胜说道:“赵王赵歇的事情,不可能不会引起吴芮的警觉,再加上他的女婿英布也已经死在了皇帝手里,我们只需要派遣能言善辩之士,携带大王你的密信前往衡山,向吴芮说明唇亡齿寒之理,就应该有很大把握劝说吴芮和我们一起起兵反汉,然后他只要起兵响应我们,就可以为我们减轻无数的压力。”
    “寡人早有此意,不管能不能成功,都应该全力劝说吴芮和我们一同起兵。”臧荼立即点头,又问道:“除了劝说吴芮和寡人一同起兵外,寡人还应该做到那一点?”
    “把韩信弄到我们燕国来!”
    张胜语出惊人,见臧荼和昭涉掉尾等人一起瞪大了眼睛,张胜忙又补充道:“大王不要误会,臣下说的不是被皇帝封为梁国国相的那个韩信,而是原来南阳国的那个大将军韩信。”
    “吓寡人一跳,寡人还以为你说的是梁相韩信。”臧荼松了一口气,又好奇问道:“爱卿,无缘无故的,你怎么会劝寡人那个南阳国的韩信弄来?”
    “因为此人才堪大用,大王你如果能够重用于他,他一定能为大王你的起兵大计帮上大忙!”
    张胜沉声回答,然后才又解释道:“大王,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们出兵帮助周叔对付楚齐济联军的事了?我们的军队凯旋回国后,臣下出于职责,曾经仔细向太子和李舀将军打听我们在济水惨败的经过,想知道那一次是否周叔匹夫故意坑害削弱我们燕国军队,结果虽然证明那一次的确是我们太子有些过于贪功才酿成济水惨败,可是臣下却又无意中从太子和李将军口中得知,朝廷的首席名将周叔,竟然对南阳国那个韩信十分忌惮,认定韩信是西楚军阵营中惟一能够与他匹敌之人,每次与韩信对阵,都不敢贪图什么出奇制胜,只敢以兵力倚多取胜!”
    “还有这事?”臧荼一听大感兴趣,惊讶说道:“连周叔那个匹夫,都对那个韩信如此忌惮?”
    “正是如此,大王如果有兴趣,可以亲自去问太子和李舀将军。”张胜点头,又说道:“而且还不止如此,臣下出于好奇,又想方设法打听到了皇帝陛下当初御驾亲征南阳国的前后经过,发现即便是我们那位从来没有打过败仗的皇帝陛下,在遇到韩信那个匹夫时,也每一次都只敢是靠着兵力优势强攻取胜,从来不敢在韩信面前投机取巧,在南阳打的几场大战中,也每一次都是伤亡巨大的惨胜险胜,实际上兵力损失还在南阳军之上!所以臣下当时就替大王你留了一个心眼,觉得这个韩信可以大用!”
    “爱卿,这样的大才,你为什么现在才向寡人推荐?”臧荼有些捶胸顿足了,说道:“如果你早说的话,寡人肯定早就派人把他礼聘到燕国大用啊!”
    “大王,那时候臣下敢说吗?你又敢用那个韩信吗?”张胜苦笑答道:“皇帝和朝廷太尉周叔都那么警惕的人,大王你如果把他请到了燕国大用,朝廷还不得马上怀疑大王你的企图用意啊?”
    臧荼一想发现也是,便赶紧改口问道:“那你可知道,那个韩信现在在那里?”
    “回了他的老家淮阴。”张胜忙回答道:“我们的皇帝陛下为了收买人心,在逼降了彭城之后颁布命令,宣布不再追究西楚国的将领官员责任,那个韩信就回了他的老家淮阴隐居。不过那个韩信在淮阴也算是一个名人,很多人都知道他的下落,大王你如果想要找到他十分容易。”
    “那就别楞着了。”臧荼想都不想就说道:“这事情由你负责,马上派人携带重礼去淮阴,把那个韩信请来燕国给寡人帮忙,明白告诉他,只要他韩信愿意为寡人效力,寡人绝对不会亏待了他,也一定会对他言听计从!”
    张胜赶紧答应,臧荼则又继续安排人手,分别赶赴草原和衡山,劝说吴芮起兵响应自己和向匈奴借兵求援,又让昭涉掉尾和自己的长子臧全负责扩编军队的事,还有就是多派细作潜往周边各郡,小心探听汉军动静,时刻防范汉廷给自己来一个先下手为强。
    事还没完,臧荼做好了这些安排后,张胜又向臧荼进言道:“大王,以我们皇帝陛下的奸诈小心,肯定会时刻注意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们借口防范匈奴南下扩编军队虽然名正言顺,却也必然会引起朝廷的警觉,提前做好布置防范。我们燕国的国力薄弱,如果让朝廷对我们先下手为强,我们必然要吃大亏。所以臣下认为,我们只要把军队扩编到五万以上,不管朝廷有没有什么动作,我们都应该立即起兵,杀朝廷一个措手不及!”
    “父王,上大夫此言有理。”臧全忙附和道:“现在已经是接近深秋,不出意外的话,在冬季我们一定能够把军队扩编到五万以上,同时秋粮也已经入库,在冬天起兵不但不用过于担心粮草问题,我们的军队还可以乘机在冬天里迎战朝廷的军队,我们将士都是北地人,要比朝廷的士卒适应北方的冬季气候,形势肯定会对我们更加有利。”
    “不止如此。”张胜又阴森森的说道:“匈奴还比我们更加适应冬季气候,我们邀请他们在冬季出兵南下作战,他们不但更容易答应,到了战场上,还一定能给我们帮上更大的忙。”
    “那就在冬天起兵吧。”臧荼拿定主意,无比阴冷的说道:“项康那个小竖子如果沉不住气,在冬天就出兵对付我们,我们正好利用气候优势对付他的军队。他如果顾忌气候寒冷,不敢在冬天就出兵和我们交战,几个月之后,我们也夯实了在燕地的根基,确定了和匈奴的联盟,形势也照样只会对我们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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