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成源走后,齐慕远在房里坐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走到杜锦宁门口,朝里面看去。

    古代没有玻璃窗,杜锦宁比较喜欢宽阔明亮的屋子,只要不是大冬天,平时没事并不喜欢关门关窗,而是让门窗都敞开着。

    此时她正坐在桌前画画,春日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神情专注、挥毫泼墨,从齐慕远之个角度看去,只觉她长身玉立,气质出尘,半垂的睫毛微微颤动,让她精致的五官更显出一种灵动的气息来。

    齐慕远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心跳也要加快几分,刚刚出门前还一再告诫自己要控制的情绪,如同沸腾的水,怎么压也想要翻滚上来。

    他正想着要不要先回房去平息一下心情,屋里的杜锦宁似乎画完了最后一笔,转过头朝他这边望了过来。

    齐慕远心里一跳,脚下一动就想退回去。

    看到冷了几天的齐慕远忽然站在自己门口,想起许成源似乎才从齐慕远房里才离开不久,杜锦宁便已明了他的来意。

    乞今为止杜锦宁都不知道齐慕远到底是为什么生气。

    她后来回家问了问,发现江南并未走出过杜宅,而江北也说他没有去问过齐慕远。也就是说,齐慕远根本就不知道江南之事。而且据她对齐慕远的了解,即便这件事让他有些不高兴,他也不会因此而太过生她的气的。因为他不是那种小肚肌肠的人。

    对于友情、亲情或是爱情,她一向本着随缘的态度。合则聚,不合则散,不强求,也不强留。不管有多喜欢,你喜欢我,我就全心全意对你;你若不喜欢,那我也转身就走,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你若无情我便休,就是这么回事。

    所以齐慕远没有任何质问,没有任何给她解释的机会,单方面地冷淡下来,她的心便也迅速冷却,不拿这种事来折磨自己。

    此时见齐慕远站在门口,瘫着一张脸不动也不说话,她也懒得打招呼,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就将脸转过去端详自己的画。

    这漠然的眼眸,给心潮翻涌快要沸腾的齐慕远蓦地泼了一大盆冷水,他刚刚抬起的脚就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定在了原地,让他动弹不得。

    骤失珍宝的焦虑让齐慕远赶紧开了口:“杜锦宁。”

    杜锦宁抬起眼眸,转过头来。

    “我……”望着冷漠稍微退去的那双眸子,齐慕远发现道歉的话说起来也不是那么困难,“对不起,我前几天不该那样生气。”

    杜锦宁的眸子浮上了一层暖色。

    她道:“进来说话。”

    齐慕远赶紧走进去,到她桌前的对面坐下。

    这是他的老位置了。以前杜锦宁看书或是作画、练字,他要不想回自己房间的话,就会坐在这里看书静静地陪她。

    坐到自己的老位置,看着对面那张熟悉却让人痴迷的脸,看到那张脸上慢慢浮起的一抹笑意,这几天压在心头的那种焦躁不安、那种压抑难受,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与暖意流过齐慕远的全身,让他脸上不自觉地也露出了笑容。

    “对不起。”这三个字,他说得格外真诚。

    “行了。”杜锦宁一挥手,十分大度地把这一页掀过。

    她深知齐慕远性子别扭,能来跟她道歉就已很不错了,她并不想现在就追究齐慕远生气的原因,倒显得她秋后算账、得理不饶人似的。这些问题,可以以后再问。

    为营造轻松活跃的气氛,她语气轻快地指着自己的画道:“我刚画了一幅画,你来帮我看看有没有进步,哪里还有什么不足?”

    不再抗拒心里生出的那种情愫,最开始察觉自己异样时的那种压力消散不见了,齐慕远跟杜锦宁相处也轻松自在起来。

    “我看看。”他站起身走到杜锦宁身边,朝桌上的画作看去。

    这么一看,他就不由赞叹起来:“画得非常好。”

    杜锦宁一直在跟着袁修竹学画。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十分有灵性,而且不拘一格,用色构图大胆,在笔法线条上并不讲究到底是工笔还是写意,该用什么就用什么,不像别人那般死板板的,老师怎么教,他们就怎么做。

    她在光影这些方面似乎无师自通,所以她画的画,无论是画人还是画物,都给人一种活生生的感觉,仿佛下一秒那人或物就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袁修竹对自己这个得意门生满意得不行,逢人就夸赞,总说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而齐慕远,对杜锦宁的画作也是极爱的。

    他不由想起杜锦宁那日赔礼道歉时给他送的那幅画。

    那幅画上画了一只猫,那猫真是活灵活现,灵动异常,齐慕远对那画爱不释手,想让杜锦宁送给他。但杜锦宁觉得或许自己再也画不出第二幅这样的画了,想要留着,并不打算送人。因此一直拒绝齐慕远。

    可没想到那日她竟然舍得拿来向他赔礼道歉。

    可惜他竟然拒绝了。

    “那幅逗猫,你不是要送我的吗?在哪儿?”齐慕远问道。

    杜锦宁看他一眼,不由笑了起来:“齐慕远,我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没想到我竟然看错了你,你竟然会耍无赖了。那画是我送去赔礼道歉的,你没接受,那自然就不可能再送你了。今天你来跟我说对不起,该你送我东西才是,怎么还向我要起东西来了?”

    “……”

    齐慕远无语地看着她,忽然抬起手来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反正你这张利嘴,我怎么都说不过你。”

    旋即他道:“行吧,我送就我送。你想要什么只管说。只要我有的,都没问题。”

    杜锦宁有些诧异。

    她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呢。

    这态度,这语气,这小眼神儿,怎么带着点“宠溺”的味道?齐慕远宠溺她?怎么可能?

    她晃了一下脑袋,赶紧把这种想法从脑袋里甩出去。她一定是前世看多了“霸道总裁爱上我”,这几天又吃了三个姐姐撒的狗粮,开始产生幻觉了。

    “嗯……”她摸着下巴想了想,挑眉看向齐慕远,试探道,“你常用的澄泥砚?”

    “行。”齐慕远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这一回杜锦宁真真正正地惊诧了。

    要知道这方澄泥砚是齐伯昆在齐慕远满十岁那日送的生辰礼,质地细腻、犹如婴儿皮肤、滋润胜水……名砚的种种优点就不说了,最难得的是它是大自然鬼斧神工之作,自然形成一老翁在松树下听涛的画面,齐慕远一向对此爱不释手,把它当作宝贝一般。

    没想到他最心爱的东西竟然也肯相送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齐慕远这小子酝酿着什么阴谋不成?

    “真的送我?送给我了可就不能反悔了。”她斜眼望着齐慕远。

    齐慕远眼眸里全是笑:“不反悔。除了砚台,你喜欢的香墨我也送你两条。”

    “你不是想换我那幅逗猫吧?”杜锦宁恍然大悟,觉得自己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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