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二师兄,这些年都未曾见过你们,你们可好?”晟珩举着酒杯敬两位师兄。

    炎华熙和一笑,“九天上的事务多一些,自然忙碌的时候颇多,倒是你们,每日在山中修习,可都还好?”

    大伙们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淸胥山这一百多年来的趣事,不过,我却听出他们都是挑了好的来说,毕竟两位师父都在场,是以那些我平日里闹出来的事,便没有被他们拿来取笑了。

    大伙儿们借着欢快的酒意,有几个缠着清胥师父说话,也有几个在同大师兄和二师兄说话,还有几个三三两两的在讨论多年前鬼族与天族的那几场恶战,至于三位师姐,她们正拉着我聊说九天时新的衣裙钗饰,其实我向来对这个不大感兴趣,但也不想扫了她们的兴致,便接着她们的话与她们聊说了一番,于是三位师姐将天族、凡族、鬼族这几万年的的衣料都拿来好生对比了一番,最后说到我在神女大典上穿过的那件白裙,据她们所言,说这件白裙当时便就惊艳了四座,后来许多年里,大家都还争相效仿我曾穿过的那件裙子。但又据钦原师姐的原话说——“没一个穿的好看”。

    宵炼为我准备的那件衣裙,确实好看的,只是我嫌它太过正式了些,实在不适合日常的穿着,便收在柜子里做了压箱底。当年,宵炼为我准备了七套衣裙,其余几套都做了我的日常穿戴,既好看又实用。只是还有一套大红的衣裙,一直未曾拿出来穿一穿,那件大红的衣裙美得让人心惊!这让我看着都心惊的美衣实在是不好意思穿出来惹大家的眼目,加之在淸胥山里修习做弟子,还是朴素些为好。只是那件红裙虽然也是压了箱底,但闲时总喜欢翻出来看一回。

    “二师兄,听说当年,咱们天族和鬼族的那七十七年休战期的时间刚过,鬼族便想先发制人的一战,天族也是严阵以待的做了准备的。可到现在,似乎也没甚动静。这是为何?这当中可有什么隐情?”十四弟子晟珩顺着他们那几个方才聊说的话头问道。

    那被称为二师兄的伯申看了一眼炎华,才开口道,“当年神女在大典上宣了天下各族休战七十七年的恩旨昭令后,的确让各族休养生息了些日子,休战期刚满,鬼族那里便的确有了异动。尤其是两族接壤的边界,已是起了许多摩擦。只是,直到如今也没曾大动干戈,归功,当属大师兄了。”

    大师兄闻言,微微皱眉,“我为天族百姓效力,自属本分,何来功劳。”

    承应笑道,“我们晓得大师兄是谦卑惯了的,只是,在我们同门面前,便不要拘谨了。该称赞的还得称赞。”说罢,将酒满上,敬一杯与大师兄。

    清胥也道,“炎华,天族有你,是苍生的福气。”

    炎华忙拘礼一番,“炎华不才,但,愿为苍生效力。”

    大师兄这话说的很好,其实他也一向做的很好。他如今在九天,文职武职都傍在身,日日辛劳,不骄不躁,一步一步领着职责,做着实事。虽为他的鸿图,可也从没负过百姓。

    从前在清胥山的时候,他是师父的好徒儿,是同门的好师兄,大伙儿遇着什么难解的事,总会想找大师兄帮忙,而大师兄的性子极好,几不推脱,是以,其他的师兄师姐们都很尊敬他,也很喜欢他。那时候,我自然也算一个。

    虽然后来他到底负了我,但我早就释然,并且明白,在长长长长的生命里,有些人来了又去,有些人去了又来。有些是我不论怎么蹦跳都够不上的,有些是我一低头就能牵到手的。有些笑就是要有的,有些泪就是要流的。

    .

    席间,清胥山的同门们推杯换盏,我仿佛记起许多年前的那个晚上,月色皎洁。清胥山里摆了一场践行炎华的酒,也如今日这般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不,那时候二师兄不在,清胥师父也不在,如今,却聚了个满全,就连上凤也在。真好,真好!

    .

    伯申放下酒杯,开口道,“各位可曾听闻恶兽再次出现的消息?”

    上凤开口道, “当年,阿瑾在海底将那头恶兽击伤,便没再听见这头恶兽的任何消息,我们还曾猜测过,或许当时恶兽受了重伤,便在哪一处死了也说不定。直到七十年前,我们在雷州城那回,正逢那些百姓在祭海,这祭海的由头,便就是那头恶兽了。我们便晓得那只恶兽,定还是活着的。只是,那次之后,也没再听得什么消息。”

    青山问道,“二师兄,这头恶兽如今又出现了?”

    伯申点头,“原先它在海底被阿瑾所伤后,不知蛰伏在了什么地方,并不能确认其生死。后来你们去雷州城那回,莫言到了九天禀报,我们才晓得,那头恶兽还活着,只是九天派人却是遍寻不着。只前些日子又忽然现身在沿海,扰得那些村民不得安宁!听说还吃了不少人!九天前去搜寻,它便躲起来,可一转眼,又出来伤人,实在是狡猾!”他继续道,“那头恶兽残暴又狡猾,已经伤了许多无辜百姓,实在是要尽早除了才好。”

    他在席上微微侧身,向主座一揖,“清胥师父,您当年在海底以元神困守恶兽,不知师父可能用仙灵气息追引那头恶兽?毕竟这恶兽伏在暗处,终是个不小的隐患。”

    我急道,“二师兄,不可!师父将将出关,万不能用灵息追引,此事……此事还需缓一缓。”

    宵炼开口,“阿瑾说得不错,清胥现在若用灵息追引恶兽,太过伤神。此事,确是需要缓一缓。”

    伯申闻言,鞠了一礼,心中自责,“怪弟子想的不够周全!”

    清胥接过阿瑾递来的一杯热茶,沉肃道,“百姓无辜。待我调理好仙灵,便立即施术追引。”

    .

    这几日,各大仙山得知清胥病愈出关,纷纷过来看望恭贺,九天那里也派了礼官过来。有些仙山离得太远,便留他们住上几日,可那些离的不远的,却也纷纷要求多住几日,来者皆是客,淸胥山并不好拒绝,是以仙使住处都满了住客。一时间,淸胥山空前的热闹。

    八师兄承应却说,大家都晓得九天的神女大君住在淸胥山,是以这些来看望清胥师父的人,其实多半也是过来看我的。便好心问我要不要暂时去水银境避一避。莫言却说,我总归担着神女的身份,日后这样的事还有很多,总不能每次都避了去,何况他晓得我惯来喜欢热闹,让我一个人跑去水银境,料我也是不愿意的,便嘱咐我施了幻容术,好让我既能有身在其中的热闹,又能免去那许多的麻烦。毕竟若是每个人都来一套正式的礼来拜见我,想必我日日都没时间去做别的事,只能做个庙堂里的神女了。莫言的话,向来深得我心。

    “你们可是淸胥山的弟子?”

    因着山中人手不够,是以这两日我也打打下手帮点小忙,眼下正和青山一同捧着果盘送去妙清殿,一颗落单的紫葡萄正在果盘里边左摇右滚,我正小心的不让它掉出来。半路上,却被一个粉衣小仙给拉了袖子拦下,手上一歪,便眼见着这颗紫葡萄咕溜溜的滚落在青石路的草丛里。

    “二位仙君,你们可是淸胥山的弟子?”

    “正是。”青山微微一笑。

    这几日来来往往这么许多宾客,虽是来看望师父的,可也不知他们当中有几个是存的真心,又有几个是走的人情。不论如何,师父将将出关,仍需静养,我心里很是担心。便也借着端茶送水的活儿,去妙清殿时不时的望上一回。是以遇上眼前这个似有些相熟的脸面,也并不想去热络,只留青山与她搭话。

    粉衣姑娘向我二人端正福了一礼,眼睫微垂,“既是淸胥山的弟子,那么可知淸胥山的七弟子莫言君在哪里?”

    “这个,你可要问问她,平日里,七师兄到哪儿总爱带着她。”青山向我眨了眨眼,将我手中的果盘接去,“我先去,你们慢聊。”

    那姑娘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下拜。我一惊,忙道,“姑娘这是为何?”

    她恭恭敬敬拜完,低头道,“晓真知道莫言君身边不常有别人,只除了一个,就是他在淸胥山的师妹。上回神女大典上,晓真才晓得神女大君竟是淸胥山的弟子,只是从前在成渊小君府上,因着神女大君覆了尊容,隐了身份,是以晓真原先真是怠慢了!还望神女宽恕!”

    她低着头,不明白神女为何明明生着一副惊世绝艳的容貌,却偏偏喜欢易容成现下这般普通模样,也不明白她明明位分尊贵,却还要做这些端茶倒水的杂活。这些,她都不明白。

    我抬起眉眼,认出她来,想了想,道,“我一向随和,也并不多计较。何况当时的确覆了面容,你认不出我,也是自然。晓真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我看着她,心里思索着她方才那句——‘莫言君身边不常有别人,只除了一个,就是他在清胥山的小师妹。’

    自我小时候来到淸胥山,便和莫言最为交好,这是淸胥山上下都知道的,只是,她一个外人,又从何得知呢?我又想起元儿先前说她到处打听我,心里总归生出些不快,但又觉得她也到底没有得罪过我,又想想自己担着神女和淸胥山弟子的名头,总要有些气度,便不再计较此事了。

    眼中无意一瞥,见她颈间挂着一枚小坠儿,定睛瞧了瞧,忍不住道,“这小坠儿和莫言的扇坠儿很是相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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