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儿向阿瑾挤着眼睛道,“姐姐你就带上罢!”

    成渊将那灵霄兽小心抱来给阿瑾,倒也奇怪,那小东西见了阿瑾,很是开心,见阿瑾还在推辞,便如孩子般嘤嘤哭了起来,阿瑾不忍,只好同意带走。莫言摇了扇子在旁头笑了笑,见天色不早,便带着阿瑾告辞了。

    因为迟了饭点,师兄师姐们大多吃过回去了,好在三师兄给我们留了饭菜。说到元弃三师兄,我们真是甚为想念!前些日子他不在山中,那些仙家弟子们都也不再去吃饭了,反正他们吃不吃也是凭个兴趣,而青山小羽尚是肉身凡子,每日都要吃饮养身的,是以每日,青山会在他的小厨房开个小灶做点简单的饭菜。那时候,我还尚未修到形神期,也是一顿不吃便会饿的难受,就回回跟着小羽去青山的小厨房蹭饭。

    我现下虽已是神女仙根,更是无需吃饮,可我做凡子做惯了,饭点的时候不吃饭,还能干些什么?是以现下便和莫言在饭堂里扒拉着饭菜,感受一把凭兴趣吃饭的乐趣了。

    .

    莫言望着蜷在阿瑾身边的小绒球似的灵霄兽,“宵炼师父对你,真是一直有心。”

    “……”

    见阿瑾默着吃饭,他笑了笑,也不再多说,只和她提了提天君将在九天率大小仙官寻了吉日设下全备的大礼来朝拜她这个神女大君,这阵仗,想必要比以往的创世节都要大上许多!现下,这九天上下都在忙活此事,可见天君对此事格外看重!

    我苦着脸,“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被束着!我实在是不想去!”

    “旁的事情你不参加也罢,只这一回,你便是一定要去的。”莫言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清茶,“你也不要过于担忧了,只管当做热闹看看就好,何况吉时还未定下来,还有些时间。”

    见阿瑾郁闷的紧,莫言拉她站起来,“今儿下午无课,走,带你找老八杀一盘棋!”

    “莫非是承应师兄那里新近得了什么好东西?”

    莫言摇着扇子笑出声来,“你默默的知道就好!”

    我有些不好意思,“可我赢了八师兄那么多回,八师兄输了我那么多好东西,我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厚道哇?”

    “没事,老八已经习惯了。”

    “……”

    .

    晚上的时候,连盏灯都懒得点。身体内的那两股气泽又开始相斗相缠,虽不至疼痛,但也难受得很。这身神女仙根,较之以往的凡子肉身,虽是助益许多,只是,在我仙灵里头,还有一脉邪灵戾气常常出来相扰……可我并没有对师父们说过,免得他们忧心。

    如今清胥师父闭关修补元神,万不能相扰,而宵炼师父,他总笑着说他术法精深,身体早就无碍……可莫言后来告诉我,宵炼师父当时为我承受了那四十八道历劫天雷,本就是逆天而行,是以他的仙元必也是受损的厉害,且仙身上,也会有天雷留下的永远无法消退的疤痕……我没有戳穿宵炼师父的谎言,因为我晓得,他只是不愿让我觉得亏负了他。事实上,我知道自己已经亏负了他太多太多。

    枕着手臂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无睡意,干脆穿了鞋袜起来坐在屋子门口的藤椅上数星星。

    风吹过椴树林,哗声作响。隔着林子里的虫鸣声,我甚至能听见山下二里湖的潺潺水流声。莫言说我的视听要比平常仙者敏锐,大约是因我特殊的神女仙脉。

    拿出脖子上挂着的玉石,轻轻捧着,里面沉睡着娘亲所有残存的仙灵。将玉石放在脸腮处,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想着娘亲。

    娘亲最大的遗憾,是再没能见着爹爹。我若能找到爹爹,想必娘亲若有灵知,必定是高兴的。记得娘亲说,我的爹爹原是九天的一位散仙,名叫相柳。与娘亲同住水银境几百年,后来不知怎么,有一日便就离开了。几万年后,娘亲在凡世遇见了爹爹。那时,爹爹已是凡间的洛炎,是相柳爹爹在凡世的第九十九世,也是最后一世。

    可是人间的寿命至多不过百来岁,九十九世,多么漫长的时光!可娘亲说爹爹离开了几万年,这中间的许许多多年,爹爹去了哪里?之后呢?爹爹在凡世的最后一劫之后呢?爹爹又去了哪里?为什么整个九天都不知他的行踪?他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想着去找一找我这个女儿?难道爹爹他……不想我吗?

    .

    在屋子外头胡思乱想了一整晚,却没有任何倦意,看来修成仙身还真是有许多好处呢!回屋子换了身衣服,擦了把脸,就遁去华光殿为宵炼师父熬药。

    天色正微明。小火炉里的火光微微轻颤。我仔细扇着火,唯恐火头不好减了药性。炎华说,这些药的药性不同,熬药的时候,不能一股脑儿的全放在药罐里,有些要先放,有些要后放。这熬药的火头也很讲究,也是要配合着药性,有些药需得大火熬煮,有些则需文火慢熬。课上夫子们的课我常是记不住的,可这回,我却是用了心的记了。

    天色大亮的时候,药也熬好了,照例将药碗放在宵炼师父的门口,就准备去学堂上课。却听见房中传来一声极压抑的吸气声,虽是极轻,但我听见了。随之而来,又听见有瓶罐子摔在了地上。

    我在房前站了站,还是抬手敲了门。

    屋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进来。”

    端着药碗推门进去,宵炼师父正坐在床边,墨黑的头发还未束起,披在他身后,衬得脸色微白,地下并没有之前掉落的瓶罐子,许是方才被他捡了起来。

    “宵炼师父,你……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宵炼的唇角浮出些笑容,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风流自若,他缓缓站起来,慢慢走到四角桌子旁头坐下,“把药拿来。”

    我分明看出他的身形有些不稳,虽然他掩饰的极好。我也分明嗅到他身上的另一味药香,一味我不知道的药。

    见他在我面前费心掩饰……我动了动唇,终是将嘴里的话咽下,将药碗小心捧到他面前。

    我心里对他,总是觉得亏欠,若是他的身体能够好全,想必我的歉疚也会少些。

    不过几口,便被他喝掉。心中到底宽慰了不少。见他看着我,又是那种我捉摸不透的神情,我将喝空的药碗拿过来,又想起昨晚一直想着的事情,便问道,“宵炼师父,相柳,你知道相柳吗?”

    “听说过。”

    见他点头,我激动道,“那我在什么地方能寻到他?”

    宵炼眯着眼,似有些不悦,“怎么对他如此上心?”

    见宵炼师父问,我便对他详细说了。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知道我有个爹爹叫相柳,他在凡世历了九十九道人世劫,在最后一道轮回遇见了我的娘亲,又有了我……现在,他虽然没有来找我,但我想要去见他。

    “原是这样……”宵炼略略思索,“你父君他的确是九天的一位散仙,原本也是籍籍无名,只是十几年前闹出了一桩大事。”他顿了顿,继续道,“太始,父神出而创世,又隐于三界之外,虽有求斯应,却唤而不显,久之,三界便不再扰父神安息,只谨遵父神立下的各样命条,万万年来,倒也正规无事。后来有一天,却有一个灵株所化的散仙,在凡世化为原身滋润一方地土万余年,又在凡世辛苦历经九十九道轮回,重回九天的时候,大约是在十几年前。该是照例让他位列仙位,有名有份的记录在仙册上。可不知为的什么缘故,却是跑去父神从前归隐的弦音境外头站着,日日恳求父神怜悯眷顾,九天担忧他如此这般会扰了父神,便强令其离开弦音境,他便转而去了极天大境里恳求命理上神。命理上神倒是开府见了他,只是当他出了命理上神府邸后,便就归隐了……这之后的事,就没人再知道了。”

    “……我爹爹见过命理上神后就归了隐?……命理上神定是知道这其中缘由!宵炼师父……我想去见一见命理上神。”

    “这位太古上神,就是个照章办事的极品,从来不近人情。”但他了解她,以她的性子,必是要去寻一趟才会甘心。他思索片刻,“日后寻个时间,我陪你走一遭。”

    “谢谢宵炼师父!!”

    他笑着看她欣喜的模样,窗外的日光透过窗格跳跃在她身上,明媚的眉眼染了一层光辉,如梦如幻,他贪看了会儿,才提醒道,“去学堂上课罢,再晚些,就该迟了。”

    她撇嘴说了声“师父再见”后便慌慌张张遁了出去,他不由得在她身后笑出声来,许是笑得太过开怀,那背后的伤口被扯得又开始疼痛,他苦笑着坐回榻上,“都成了神女了,还是这般没个正形,不过,我喜欢。”

    .

    夫子授完了课,正收拾着课本,还没等夫子离开,坐在前头的青山就忍不住回头对我道——

    “其实你可以不用急着赶回来,我可以勉为其难的帮你把那份饭食一并吃了。”

    我瞥了眼青山,“昨儿个我可是问过三师兄了,三师兄告诉我今儿中午有我最喜欢吃的醋溜藕片,你的勉为其难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还是自己来。”

    “你现在已经是神女仙根,吃不吃都是无所谓的,你何不大方点把你那份给我?”青山一脸哀怨。

    我递给他一味笑意,“吃得就是个情趣!情趣!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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