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把事情安排好就未放在心上。

    如今豹房内丽妃和花妃争奇斗艳,朱厚照是最恣意的那个,因为争宠的必然结果就是要换着花样讨好他,由他来决定对谁更宠爱些。

    这天朱厚照还在呼呼大睡,丽妃和花妃则在各自的院子准备晚上的节目,除此之外丽妃还要安排一些事情,从边关回到京城,许多事情要重新布局,她不想朝中局势完全由宫外人操纵,她也想插上一腿。

    “选拔司礼监掌印,明显是雷声大雨点小,听说英国公张老公爷去见过沈大人,别的消息就没了,现在对整个事件最了解的人应该是拧公公,或许江彬也知道不少。”廖晗在丽妃面前,如同个听话的儿子,神情语气恭维至极。

    丽妃脸色阴沉:“沈之厚没去见谢于乔?他这几天在干什么?”

    廖晗道:“沈大人身边有许多侍卫保护,小人派去的弟兄,有得被直接驱离,有的则被抓起来暴打一顿,很难获得有用的信息其实沈大人生活很有规律,就家里、兵部和军事学堂三个地方转,昨日还来过豹房,但没见到陛下本人,这事儿您也知道。”

    丽妃皱眉不已:“司礼监掌印之位可说事关重大,而他又将选拔之事弄得满城风雨,难道只是做个样子,然后凡事不理?”

    廖晗神色迟疑:“娘娘,是否再派人去查查,看看沈大人是否私下里还跟什么人见过面?”

    “不必了。”

    丽妃摆手道,“他要见的自然是他那帮手下,派人跟着,反而会被他发现端倪,到时候稍微揣摩就知道本宫在针对他,提前有了戒备,反倒不如来个静观其变。”

    廖晗苦笑道:“也不知要等到何时才有结果这会儿那位李兴李公公,有些坐不住了,也不知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居然给小人送礼,大概是想得到娘娘支持说来也奇怪,这边陛下和沈大人越是不着急,那些有心人却越是着急。”

    丽妃道:“这就是沈之厚高明之处,先设一个大大的圈套,吊一个馅饼儿在高处,等着人慢慢往里钻,他这个掌控者不慌不忙,等到收网时,那些进入陷阱之人已愈陷愈深,难以逃脱。”

    廖晗不由咋舌:“沈大人应该没这么高明吧?再者司礼监掌印最后也不是由他来决定的。”

    丽妃没回答,继续问道:“这两天张永在作何?”

    “都在家里。”

    廖晗回道,“咱们的人把他府门盯死了,自打回京城他就没出过门拧公公去您知道,其实娘娘有什么话直接问拧公公便可,就算他想逃出娘娘您的手掌心,也要看他是否有哪个能耐,若他变节,干脆娘娘扶持其他人代替他,现在陛下面前除了江彬外,没人可跟娘娘争宠!”

    “江彬算个什么东西!”丽妃厉声喝道。

    廖晗忙不迭打自己的嘴:“是,是,江彬就不是个东西,最多是小人得志!”

    丽妃气恼地道:“只要把张永跟沈之厚给盯牢了,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小拧子本来担心丽妃会召他去问话,但提心吊胆两天,才发现丽妃好像对他并不感兴趣。

    “丽妃这是作何?刚回来时还吓唬我,如今却风平浪静,难道她一心跟花妃争宠,而暂时将其他事情放开了?这似乎不是丽妃行事的风格啊!这女人不会是什么都想掺和一脚吧?”

    小拧子非常不解,当天下午已快到日落时分,不但沈溪那边没消息,连豹房里也波澜不惊。

    就在此时,江彬急匆匆而来,好像急着去面圣,小拧子连忙上前将其阻拦下来。

    “拧公公有事?”江彬神情焦急,语气不善,好像火烧眉毛一般。

    小拧子道:“应该是咱家问江大人您是否有事才对这么急作何?冒犯陛下,罪过可不小。”

    虽然现在江彬已得到朱厚照的完全信任,但终归没有与之匹配的职务,以至于小拧子自以为可以压江彬一头。

    江彬虽然心里来气,但还是竭力压制火气和急躁,语气大为不善:“在下要进去见陛下,是有要紧事拧公公请让开。”

    小拧子问道:“有何要紧事?”

    江彬道:“涉及皇命,拧公公实不宜多问。”

    小拧子本想继续咄咄逼人追问根由,但听到是朱厚照的命令,不由有些胆怯,他自己就是靠皇帝的信任才获得现在的地位,对此非常避忌。随即小拧子让开,江彬急匆匆往院子里去了,小拧子不甘心地摇头,实在无可奈何。

    江彬非奉皇命而来,他知道自己运到京城的女人被顺天府衙给扣押下来后,马上来找朱厚照,试图通过皇帝替他解围。

    因为江彬知道,自己在京城没有根基,现在针对他的人很多,不但钱宁、丽妃和小拧子有可能动手脚,还有那些隐身于暗处之人,他感觉应该是泄露了风声,顺天府才会闻风而动,这次分明是专门对付他,他职务卑微,不敢带人去跟顺天府撒泼耍赖,只能向朱厚照求救。

    江彬很清楚,只有九五之尊的皇帝才能为他“撑腰”。

    朱厚照睡得正香,江彬直接闯进去,在房间里侍奉的太监和宫女吓了一大跳,想阻拦已经来不及。

    江彬直接冲到龙榻前,跪下来行礼:“小人有急事叩见陛下!”

    朱厚照朦朦胧胧中听到人声,不由伸了个懒腰其实这会儿他已经睡得差不多了,只是脑袋还没彻底清醒。

    等他睁开眼看到是江彬时,微微皱眉,示意太监和宫女退下。

    “什么事?”朱厚照先擦了擦眼,然后打了个呵欠,这才不紧不慢地问道。

    江彬上前:“陛下,小人从黄河边搜罗到一批美女过来,谁想刚进城不久,没等送到陛下跟前,就被顺天府的人给扣下了请陛下做主!”

    朱厚照闻言坐了起来,破口大骂:“你猪脑子吗?民间搜罗来的女人,能正大光明运进城里来?不会是强抢来的民女吧?”

    “没有,绝对没有。”

    江彬赶紧回道,“都是从中原灾情严重地区花银子买回来的,小人出灵丘城前便已派人去,好不容易才到手,快马加鞭送回来,不想进城不久便遇到麻烦。”

    江彬态度诚恳,让人察觉不到其中说谎的成分。

    朱厚照仍旧很生气,倒不是恼恨顺天府的人坏他的好事,而是怪江彬没经验,轻易便泄露风声,不过间接也让朱厚照意识到,自己是时候给江彬一点权限,不然的话连平时不入眼的顺天府都敢跳出来作梗。

    朱厚照道:“人在何处?”

    江彬道:“被顺天府的人扣押,应该送到大牢里去了,派去公干的弟兄都被扣押几人,不过他们没有将受陛下差遣的事情说出来,全是之前保护陛下出生入死的老弟兄,对陛下忠心耿耿。”

    听到这里朱厚照心情才稍微舒服了些,嘴里却不屑地道:“他们想不忠诚都不行,将朕说出来对他们没半点儿好处被官府拿了,就要想办法解决问题,不能乱来你去将小拧子叫来。”

    江彬忽然意识到,朱厚照想让身边的太监来解决眼下的麻烦,虽然他在京城没什么势力,但小拧子却不同,以前有过偷偷摸摸跟官府传话的经验,所以朱厚照遇到困难时马上想到让小拧子去解决。

    但江彬有些忌惮,自己刚得罪小拧子,觉得很可能会被针对,暗忖:“本以为永远不会犯到拧公公手上,真人天意弄人!”

    江彬不敢推搪,直接将小拧子叫进来,小拧子跟着江彬进房间时就觉得气氛不太对,等见到朱厚照后,朱厚照厉声喝斥:“小拧子,顺天府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你知道该如何解决麻烦吗?”

    小拧子一怔:“陛下,奴婢不明白您说的这番话的意思是否要去顺天府传旨?”

    朱厚照一摆手:“江彬,你将具体情况跟他说明。”

    江彬这才带着为难之色,将自己派人给朱厚照找女人,却被顺天府扣押的事情说出来,小拧子听到后暗自气恼:“怪不得这家伙现在这般张狂,感情已开始暗中做事,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想在陛下面前建功,你以为自己是谁?京城岂是你随便撒野之地?”

    朱厚照道:“若派你去传旨,定会让世人都知道这件事跟朕有关,你觉得应该以怎样的方式解决?”

    小拧子张开嘴,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暗道:“本想直接将沈大人推出来,但这回可是陛下做了错事,若沈大人知道跑来劝谏,不是坏了陛下的名声?要是我能提出建议而且能顺利解决的话,那我岂不是立下大功?万一陛下再觉得我敛财能力也不错,直接让我当司礼监掌印,那之前一系列计划可全乱了。”

    小拧子道:“陛下,若让奴婢去传话似乎不太合适,只要奴婢一露面,顺天府的人就会怀疑跟陛下有关。”

    朱厚照眯眼打量小拧子,好似在说,这道理还用得着你来分析?你当朕是傻的?

    小拧子继续道:“找别人去跟顺天府传话最合适,奴婢一直在陛下跟前做事,身边没趁手之人,倒是张永张公公曾提督东西厂,又曾在御马监任职,颇有能力,身边能人异士辈出,让他去或许可以将事情圆满解决。”

    朱厚照皱眉:“你将朕的**告诉张永,不等于说将事情公开?居心何在?”

    小拧子道:“张公公乃三朝老臣,曾服侍过宪宗和先皇,忠心耿耿,况且他如今并不在豹房当值,即便他出面,顺天府也不会怀疑这件事跟豹房有关,奴婢只需将情况大致告知张公公,涉及陛下,张公公除非不要他那颗脑袋了,否则岂敢在外说三道四?”

    朱厚照略微想了下,似乎觉得这么做还是有所不妥,但到底两马车女人是他想得到的,而且以江彬所所言,这次买来的女人姿色都不俗,平时想找一个都难,更别说两大车了。

    朱厚照道:“那就让张永去处置吧,切忌不能泄露风声,若走露半点儿消息,为你是问!”

    “是,陛下。”

    小拧子显得很拘谨,“奴婢这就去传话,若任由那些女子在牢中过夜,可能会有一些麻烦,最好将人早些接出来届时是直接送到豹房,还是送到旁处?”

    朱厚照想了下,摇头道:“不管是送到豹房还是城内客栈,定会被人察觉这样吧,你送去崇文门那处屋舍,回头再分批送到豹房来。”

    等朱厚照将详细地址一说,小拧子突然觉得有些熟悉,那不是之前朱厚照跟苏通、郑谦二人花天酒地的秘密巢穴么?

    小拧子顿时觉得情况有些不太对劲,但现在朱厚照下了死命令,他只能怏怏领命离开。

    朱厚照又一摆手:“江彬,你跟小拧子一起去,若有人泄密,坏了朕的名声,随时可将人擒下,严厉惩处!”

    小拧子本不想带着江彬一起办事,但现在是朱厚照的命令,他也没招。

    江彬出来后,神情间带着一丝谄媚:“拧公公,之前因为事情紧急,有开罪您的地方,请您原谅则个。”

    小拧子没好气地道:“咱家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倒是你江大人太会办事了,这才进京城几天,就开始为陛下搜罗美女?莫不是回京城前,你就已经派人去找寻了吧?不然的话怎会这么短时间便准备好?”

    江彬叹道:“这也是陛下出灵丘城时亲口吩咐下来的,在下只是根据陛下意思办事这也是在下说皇命在身的原因。”

    “是吗?”

    小拧子显然不相信,明摆着皇帝不知道这件事,不然怎么可能不提醒你女人应该送到何处,导致被顺天府的人逮个正着?

    江彬苦笑一声不去回答,这次的事情让他吃到了教训,本来江彬属于那种目中无人的性格,这次的事情让他意识到,光靠皇帝的宠信想在京城混得开并不是容易的事,还要有实权才行,再就是人脉

    小拧子道:“之前钱指挥使、丽妃娘娘、花妃娘娘,还有相继离开司礼监掌印位置的刘瑾和张苑,都曾为陛下搜罗美女,就连李兴李公公和寿宁侯等人也曾这么做他们的人脉都比你广,找到女人至少有途径送到京城甚至直接塞到陛下跟前,现在的丽妃和花妃就是这么来的,你不会是想借鉴这种上位的途径,找来女人想在陛下跟前固宠吧?”

    江彬道:“在下不太明白拧公公的意思。”

    “这很难理解吗?”

    小拧子气恼地道,“所有人做事都没你这么冲动鲁莽,你简直是在给自己找麻烦,现在幸好只是咱家一人知晓,若被钱宁和丽妃娘娘知悉,你觉得自己会有好日子过?”

    无论这边小拧子如何敲打威胁,在江彬看来都是花架子,本身江彬并没有将小拧子的恐吓当回事。

    小拧子见江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色,心里顿时来气,但他偏偏对江彬没有办法,心想:“这江彬虽然会办事,但就是个粗鄙莽夫,怎么一点儿觉悟都没有?要想在京城立足,岂有他这样独断专行的?莫非他还想自成一派?谁给他的胆气?”

    争论半天,江彬也没给小拧子直接的表示,小拧子只能悻悻作罢。

    二人出了豹房,小拧子一抬手:“咱家这就去见张永张公公,暂时不能带上你,若事情完成,会将人送到地方,你只需派人接应便可。”

    “这怕是不合陛下之前御旨吧?”江彬迟疑地道。

    小拧子道:“凡事都要看情况,既然要防止泄密,尽量少点人出面为宜,你若出现在张公公面前,你猜张公公是否能料到这件事跟谁有关?”

    江彬马上露出恍然之色,道:“多谢拧公公提醒,那在下就派人去顺天府衙外等着,人接出来后,再以马车接走!”

    小拧子一听有些发愣,心想:“我明明让你派人去宅院等着,你倒好,直接去顺天府衙,是想聚众闹事吗?”

    他正要跟江彬理论,却见对方掉头便走,连声招呼都不打,这让小拧子越发气急败坏。

    “这江彬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种人怎么会被陛下欣赏?真是奇怪,或许就是因为他这坏脾气,陛下觉得他忠厚老实,不会结党营私,做事也稳妥可靠吧!见过浑的没见过这么浑的!”

    小拧子带着气恼,乘坐马车到了张永府宅。

    这也是他第二次夜访张永府邸。

    这次张永获悉小拧子又来了,以为是老生常谈,心里正来气,结果见面后才知道并非如此,小拧子是让他去顺天府要人,至于因由却不说清楚。

    张永有些急了:“拧公公,咱们到底要怎么做才算完事,你总该说明白吧?什么人被顺天府扣押了?”

    “还用得着说吗?江彬找来的女人,共计两马车二十多个妇人,听说是从大河边买回来的,是真是假先不说,顺天府得知消息后直接将那些女人连同看管她们的人一并扣押,现在多半已下狱。你便说是你差遣手下到灾区采买的使女,先将人救出来,就算大功一件。”

    说到这儿,小拧子气呼呼地道,“这可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不容错过!”

    张永皱眉问道:“是陛下让鄙人去办,还是拧公公您?”

    小拧子道:“直说吧,是咱家跟陛下举荐的张公公,算是给你一个在陛下跟前表现的好机会嘿,你别老拿质问的语气,做人要懂得感恩,知道吗?”

    张永可不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事成后好处是小拧子跟江彬的,若不成却要被朱厚照迁怒,张永感觉事情很棘手。

    但现在小拧子却是奉皇命而来,他无从拒绝,只好问道:“那拧公公是在这里等候,还是回豹房等消息?”

    小拧子道:“咱家自然要先回去跟陛下复命,张公公带人从顺天府出来后,自会有人接应,到时候将人交给对方便可,自会有人将一切安排妥当。”

    张永摇头:“拧公公知道现在那些女人被转移到何处?”

    小拧子气恼地道:“不管人在何处,总归是在顺天府,接出人来后跟江彬对接,咱家先回去等候消息,你这府上不知多少人盯着,实非久留之地告辞!”

    说完,小拧子急不可耐离开。

    “这么棘手的事情,万一背后有何隐情,那咱家岂不是要背黑锅?”

    张永感觉事情不简单,显然顺天府不会无缘无故将江彬的人扣押下来,很可能是某些势力在背后角力的结果。

    张永心想:“咱家得去跟沈大人说一声表面上看现在要依靠小拧子来争取司礼监掌印之位,但其实一切都要听从沈大人安排,小拧子一旦失去陛下信任,屁都不是。但沈大人正年轻,又深得陛下器重,起码可以在朝中风光几十年,且以沈大人的手段,他的敌人都没好下场!”

    就算张永老成持重,也觉得只能听从沈溪安排,早就忘了以前每逢出征总是在沈溪跟前挑刺,现在的他就像个下属一样想寻求沈溪指点。

    本来张永晚上很少上街,这次得到小拧子的指示,不得不连夜出门,却不敢走正门,而是从后门出去了。

    张永亲自到沈府拜访,到了府门处,却被沈家知客朱起拦下。

    朱起道:“张公公,我家老爷已经休息了,有要紧事可等明日再来,明日上午老爷会在辰时出门。”

    “等不及了。”

    张永急道,“咱家有要紧事非见沈大人不可,跟你家老爷说,他会理解。若这次咱家无的放矢的话,以后你只管将咱家阻挡在门外便可!”

    现在的张永觉得自己马上要成为司礼监掌印,该有点儿架势,不能被一个门子阻挡在外,他也是要脸面的。

    他相信就算沈溪不待见自己,以后他还是会得到尊重,便在于他即将要登上的司礼监掌印的职位,乃是朝中最有分量的位置,以后连首辅谢迁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行礼,称呼一声“张公公”。

    朱起没辙,只能进去通禀,他本以为沈溪可能会加以斥责,到了侧院才知道沈溪还没休息,书房的蜡烛正亮着。

    等过去跟沈溪说清楚之后,沈溪点头道:“请他进来吧。”

    朱起又连忙出去通传张永,张永这边也顾不上跟朱起耍威风,急匆匆到了沈府书房,见到沈溪后,张永显得很着急:“沈大人,您可真是气定神闲,难道不知京城刚出了大事?”

    不用张永说,沈溪都知道张永为何事而来,显然不觉得事情有张永所描述的那么严重,他一抬手,朱起马上退下,顺带把门关上。

    沈溪心平气和地问道:“什么事?只管详细道来,你是说豹房那边发生了什么大事么?”

    张永道:“江彬为陛下在民间搜罗的女人,被顺天府给扣了下来,连人带车二十几人,甚至有江彬从蔚州卫带的兵痞沈大人难道不想知道其中因由?”

    沈溪摇摇头:“还以为多大的事情,不过是为陛下搜罗美女,这种事以前陛下身边的人没少做你张公公没做过?”

    “没有!咱家可没做过这种事。”张永义正词严。

    沈溪点头:“没有最好,但若张公公想成为司礼监掌印,以后这种事少不得要做其实张公公应该知道,此番涉及陛下身边人争宠问题,或许在张公公看来事情很着紧,但在外人眼里也就那么回事。就算这些女人都被遣返回原地,又如何?”

    张永打量沈溪,好似在看一个怪物一样,惊讶地问道:“沈大人,您不会故意跟咱家装糊涂吧?这件事让陛下知道了,能不生气?拧公公亲自到咱家府上,安排咱家替豹房跟顺天府要人,这大晚上到顺天府衙门,还是讨要一些女人,没有皇命在身,如何服众?”

    沈溪道:“这就是张公公前来的目的?”

    “是!”

    张永道,“这件事或许在沈大人看来无足轻重,但在咱家看来,那是天大的事情,不但涉及陛下的威严,更涉及咱家是否能得到陛下的欣赏若事情不成,那咱家很难坐上司礼监掌印的位子,到时候谁来替沈大人您办事?”

    沈溪笑了笑,心想:“张永不说话还好,看上去聪明睿智,很有正义感,但一说话就露馅儿了,颠三倒四,你把自己当谁了?好像离开你就不能活一般?”

    张永道:“沈大人,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人捣鬼,咱家不敢轻易出面,只能前来听听您的意思您一定要施加援手啊!”

    沈溪板着脸道:“如此荒谬的事情,还想本官插手,你把本官当作什么人了?难道本官要纵容陛下强抢民女不成?若顺天府知道这案子跟豹房有关,相信他们绝对不敢插手,难道张公公你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既然事情捅到本官这里,本官反倒不能袖手旁观。”

    张永一愣,怔怔望着沈溪:“沈大人,您不会是想面圣说及此事吧?您您可别乱来您就当咱家没来过,咱家只是来问问您的意思您别着急,这件事不过是江彬恣意妄为,跟陛下没直接关系。”

    张永有些怕了,说话语无伦次,他本来带着一种声讨的姿态而来,但发现沈溪态度坚决,防止皇帝继续沉溺逸乐后,便感觉自己好像坏事了。

    本来沈溪不知道的事情,又或者沈溪可以装作不知道,但现在却被他给捅破,沈溪不得不做点儿什么以证明自己是个铮臣。

    但这显然不是张永想要的,张永需要的是一个能虚以委蛇会圆滑世故的靠山,但他哪里能准备把握准沈溪的心态?

    沈溪道:“就算最初或许并非陛下指使江彬这么做,但事情发生了,陛下却命令你去将人讨回来,还敢说跟陛下无关?本官必须将这些外地女子发配回原籍!”

    “不可!”

    张永直接回绝,“咱家实话跟沈大人说,这些女子都是江彬买回来的,规矩早就定下,这世道的女人被卖了,就归买家所有,难道沈大人要想破坏规矩?江彬要送给谁,那是他的自由,孝敬陛下也比从民间抢掠民女要好太多了吧?”

    沈溪冷着脸道:“陛下负天下之望,百姓都是他的子民,这些女子也在其列,结果子民发生困难,陛下非但不做出赈灾安抚之事,却要趁人之危将其买下,做那辱人清白之事,这岂是仁君所为?”

    张永简直欲哭无泪,他发现怎么说好像都是沈溪有道理,现在他已经进了一条死胡同走不出来了。

    “沈大人,您别这样,咱家不过是来跟您知会一声。”张永紧张地说道,“哪怕要将人送走,也等咱家先将差事完成可好?您给指条明路,人从顺天府赎出来后,您先等江彬将人接走,半路上您想作何咱家一概不管。”

    这会儿张永顾不上跟沈溪理论,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出偏差,虽然这件事是小拧子硬塞给他的,但到底是钦命委派,所以他不能让沈溪坏事,否则只能说他张永办事不力,皇帝不可能放过他。

    沈溪道:“你张公公可以去找顺天府放人,本官也可以碰巧知道消息前去阻拦,到时候本官可能会亲自前去豹房面圣,让陛下对此事做出交待!既然张公公怕事,那就请先往顺天府,本官随后就到。”

    张永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现在沈溪已经下了逐客令,他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可留下来似乎也是自取其辱。

    张永心道:“我真是鬼迷心窍,来见沈之厚作何?沈之厚自负在朝中地位卓然,又要当文官表率,主持朝局,只怕他就是下一个刘瑾不对,是下一个刘健,他还做不到刘瑾那么卑鄙无耻,若他想做刘瑾的话,怕是朝中没人在他手底下有好日子过。”

    张永紧张地道:“沈大人消消气,先冷静一下,咱家这就去顺天府要人,您可一定要等咱家将差事办好后再去截人,不然的话咱家没法跟陛下交待!您家后门侧门在何处,咱家准备走了,就当咱家没来过沈大人您可要留意前后门,别让有人盯着还不知。”

    沈溪摇摇头:“府上安保就不劳操心了,张公公要去顺天府先不送。出书房后跟家里的仆人说,自会带你从小门出府。你可要记得,想坐稳司礼监掌印的位置,非要做对陛下和朝廷有利的事情才可,若想作奸犯科,本官第一个不答应。”

    张永好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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