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 能见到头牌喝茶谈天就算是不错了,饶是姬未湫与邹三亦不例外。
    微生公子与邹三聊得笑得花枝乱颤,姬未湫满心满眼都是:我想下班。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
    大概是他表现得太过心如死灰, 微生公子奉了新茶给他,依旧是言笑晏晏的模样:“公子可是觉得无趣, 难道是微生不合公子心意?”
    一般知情识趣的人这时候就知道要讨他欢心了, 结果姬未湫以为是只要他点头就给他再找几个来作陪。于是他想也不想就点了点头,还开了条件:“有美貌善谈的吗?再寻几个来。”
    这楼里最善谈美貌的就是面前的微生泽, 否则他怎么会是头牌?闻得此言, 别说微生公子,就是邹三都觉得牙疼。不过这尴尬也就是一瞬间,微生公子美目流盼,打趣道:“看来今日是微生没福分了,可听见了?将方汀、云氿他们请来!”
    外头的侍人应了一声便去了。
    不多时就来了三个各有特色的小倌来, 一个清冷, 一个热情,一个性感, 再加上微生泽,基本覆盖了客人们的基本喜好。
    姬未湫挨个看了过去, 最后选了那个穿的最少身材最好的, 对方一过来就要往姬未湫腿上坐,姬未湫眉目微动, 一手随意搭在了膝上,不动声色拒绝了。
    哪想到那人覆上了姬未湫搭在膝上的那只手, 他的眼尾勾了眼线, 抬眼看人的时候像是一把小钩子,他将姬未湫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奴云氿。”
    姬未湫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邹三终于没忍住扯了扯姬未湫的衣袖,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以前也没见姬未湫这个地步啊!他以前虽然也不过夜,也不至于真就做到这么煞风景的地步。
    姬未湫还未说话,云氿便道:“也是奴不好。”
    他瞟了一眼姬未湫的腿:“公子是金贵人,若被奴坐坏了可怎么好?”
    言下之意,当面说姬未湫弱不经风,还说他不行。
    他虽然自称是奴,那双眼睛里却满是挑衅之色,毫无半点卑躬屈膝之感。姬未湫抬眼看他,也没真和他杠上,只问他:“可有擅长的?”
    云氿舔了舔嘴唇:“奴擅长的可不好在此处,不如公子随奴去房中?奴慢慢给公子看。”
    邹三:“……???”
    他们来错地方了?他没听错吧?
    邹三满是怀疑地看向微生泽,微生泽则是低笑道:“这位公子是入了云氿的眼呢……”
    邹三暗中摇头,那也没戏,姬未湫从不与人过夜……呃,也不一定?毕竟以前都能算是去错了地方?
    姬未湫硬是多看了两眼,随即点头——他想赶紧远离‘年轻时候的同事’,换个地方坐坐也好。
    邹三心想哦吼,果然他猜得没错。
    姬未湫起身,垂眸看他,一手在邹三臂上按了按:“好好玩,今日算我的。”
    说罢,他就随云氿换了房间,另一间房间没有悬挂纱幔,却满是屏风,云氿已经进去了,却发现姬未湫驻足不前,心中有些奇怪:“公子?”
    姬未湫道:“换一间。”
    云氿笑着低声道:“待公子进去了就明白此间妙处了。”
    倒是点了昏黄的灯烛,人在屏风后裸身起舞,自然是妙不可言。
    云氿说着就要上前攀扯姬未湫,奈何被他身边的侍卫给拦在了一尺外,姬未湫听他这么说,脚都不带抬一下的,他先说明一下,他不是怕那什么,但是他现在站在门外就看见里头黑洞洞的一片,屏风的白底子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也不知道什么操作,那屏风应该就是纯白的,也没绣花鸟鱼虫……就这屋子是个人都觉得诡异吧?
    “换一间。”姬未湫生怕又带他去这样的地方,强调道:“要点灯。”
    云氿只好带他又换了一间,此间灯火通明,富丽至极,连梁柱上都描绘了欢喜图,生动不凡,推开门云氿没先进去,而是先侧目看向姬未湫。
    姬未湫看着密集的图案,感觉自己密集恐惧症犯了。
    那自然是不进去的。
    花钱找乐子又不是花钱找罪受。
    云氿沉默了一瞬,又带他去新房间,这次里头的布置不太好说,姬未湫看了第一反应是别人肯定也用过吧?他们消过毒吗?
    姬未湫只觉得心累,要不是还记着是抱着目的来的,他抬脚就走!他耐不住道:“你们这地方就没有正常一点的房间吗?”
    他自己都觉得很神奇,怎么这里每一间房间都能让他避之不及。
    云氿嘴唇微微勾起:“自然是有的,公子请随我来。”
    终于,这次带着姬未湫去了一间正常布置的房间,姬未湫坐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云氿接了小厮递来的茶,送到了姬未湫面前:“公子请。”
    姬未湫抬手接了茶,不想云氿居然在他接茶的时候在他手心里刮了刮,姬未湫下意识松开了手,只听瓷器碎裂声响起,上好的瓷器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云氿低头看了看茶盏,随即道:“公子既是无心,何必来此呀?”
    小厮见了连忙来收拾。
    姬未湫垂眼看着小厮躬伏的背脊,随口道:“与你何干?”
    “自然与奴有干。”云氿笑得格外勾人,奈何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他又问:“公子可是有心上人?”
    “没有!”姬未湫脱口而出,这两字说完,他又强调了一遍:“没有,你不要瞎猜。”
    云氿在姬未湫身边坐下,他眨了眨眼睛:“那看来是了。”
    “公子来此,既不谈天,也不夜宿,大抵是心中彷徨吧?”云氿的气质为之一变,那股若有若无的媚意消失了去,他压低了声音:“不如让他们出去,公子悄悄与我取取经……谁也不会知道的。”
    “……不必。”姬未湫回答道:“我没有意中人。”
    他惜命,留他们在这里他比较安全,大不了就是他们听见什么告诉姬溯呗!
    云氿若有所思道:“看来公子心悦之人不能宣之于口。”
    姬未湫心中陡然一跳,反而平静了下来:“不必钓我的话。今日没心情,弹个曲子来解闷吧。”
    他意识到这个云氿的危险……他说想要个能言善谈还美貌的,这楼子也不用这么实诚吧?还真是观察入微,真他妈会找话题!
    姬未湫无比后悔,他刚刚就该走的,刚刚走合情合理,现在人都坐下了,云氿提了一句‘不能宣之于口’他就立刻拔腿就走,那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别人云氿猜中了吗?!
    不对,他就是被这云氿带偏了,他压根就没有意中人!姬溯那纯粹是意外,意外!人不好色好什么,how are you吗?!
    云氿又道:“我可不会那些软绵绵的东西。”
    姬未湫抬眼看他,明晃晃地写着‘你接着编’,这种楼子里的人不会琴棋书画?接着编!
    云氿当真就是不动,接着道:“怎么,公子的意中人也不善这些吗?”
    姬未湫道:“那你会些什么?”
    他是姬溯面前历练出来的,小时候被套话那是真的一套一个准,如今他早已明白但凡是不太好回答的问题就当没听见就行了——当然,对着姬溯没用,毕竟他问出不太好回答的问题也得回答,当没听见容易造成更坏的结果。
    云氿道:“看来是真的不会。”
    姬未湫心道姬溯还真就会,还很擅长,君子七艺他能不会?……呸呸呸,又被他带歪了!
    姬未湫道:“你就是这么伺候客人的吗?不会伺候就滚出去,换一个人来。”
    云氿一手探来,还未握住姬未湫的手,就被姬未湫反手拍了一下,他也不呼痛,狡黠地说:“看来是说中公子的痛处了,公子对我防备甚深呐……公子不喜欢,我们换一个说说?天色已晚,公子来这儿,不怕家中夫人不满?”
    姬未湫这个年纪,大多是成亲了的,姬未湫奇怪地看着他:“怎么问出来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倒胃口?”
    “那看来是没有。”
    听到‘天色已晚’四个字,姬未湫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还真挺晚了,明天他还得早起上班,还是没有工资的班。
    家里没老婆,没人骂他,但是本朝有律,官员不得嫖宿,他以前没入阁,哪怕御史也不与他计较这个。思及此处,他更难过了,他明天早上上朝该不会被参吧?
    到时候满朝文武都知道他今天上青楼了,到时候姬溯也不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偏袒他,毕竟有律法在,说不定再罚没他半年俸禄。
    姬未湫道:“在这里真是埋没了你。”
    他应该去当官差去破案才对!隔这儿坐着真他妈埋没了!
    云氿笑了起来:“多谢公子赞誉。”
    “只是……”他话锋一转:“公子既然洁身自好,又有心上人,何必来此,万一叫他知道岂不是徒增波澜?与我既不好提,留在此处又有何用?”
    姬未湫:“……”都说了我没有意中人!
    而且叫姬溯知道了最多也就罚他半年俸禄!
    再没有其他波澜了!
    姬未湫看到一旁的青玄卫,决定这个破地方他还是不能待了,眼前这人一张嘴太能栽赃了,坐下去还不知道会编成什么样!
    姬未湫拔腿就走。
    走!
    ……
    回家之后,果然姬未湫又失眠了。
    他一会儿忍不住想明天要是上朝被参怎么办,到那时岂不是满朝文武都知道他今天上青楼了?那算不算一种社死?一会儿又想着今天跟着他的青玄卫该不会给他乱传吧?应该不会吧?姬溯一向很有分寸,知道他上青楼应该就会止步了吧?他不会厚颜无耻地问青玄卫他们聊了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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