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原本?想带阿笨一起进宫, 给他皇祖母磕个?头?请个?安,吴王那边断然回绝。
    倒不是担心一个?两?岁的孩子能?做点什么,而是他本?就对徐宁这番投诚半信半疑, 能?减少一个?变量自是好的。何况吴王将?邓太后软禁起来,并不敢虐待, 固然是孝道作祟顾虑人言, 可也存着让邓太后自生自灭的心思。皇祖母若不在了,这宫里最后一个?反对他的人也没有?了。
    可若邓太后见了曾孙重新燃起斗志呢?他是断断不会眼见如此。何况他能?许的, 太后一样能?许,就算五弟快不成了, 还有?四弟在——哪个?皇子继位对太后娘娘都没差。
    徐宁暗骂吴王小心眼,她还真没打算借阿笨传递消息,纯粹为那点天理伦常,谁知?此人风声鹤唳, 恁般气?量!
    不得已,徐宁只?有?将?阿笨留在家中。
    这个?岁数的孩子正是黏人之时, 拉着她的衣袖依依不让走,徐宁给他讲了几个?老掉牙的故事哄他熟睡, 嘱 咐半夏白芷好生照顾, 膳食单子她都拟好了, 吩咐厨房照做就行, 还有?换季的衣裳,都在靠床边那个?箱笼里,跟来时一模一样, 分毫未动。
    白芷听着简直像交代后事的意味, 不敢深想。
    半夏则是快人快语,“干嘛不让我陪您去?”
    徐宁摇头?, “他们不会准的。”
    她孤身陷阵,本?就有?点赴鸿门宴的意味,若吴王中途反悔,派人将?她诱杀,自己?又?能?找谁说理去?
    半夏唬了一跳,“那你还非要进宫!”
    徐宁道:“我是为了自己?心安,也是为了让殿下心安。”
    不去一趟,永远也不知?道里头?怎么回事,也只?有?她能?将?这层窗户纸捅破。若她真的遇难,说不定?倒是好事,冲冠一怒为红颜,她的牺牲保不齐能?让齐恒一鼓作气?干掉吴王呢,影视剧里不是经常有?这种画面?队友祭天,法力无边。
    什么时候还有?空开玩笑,半夏已然潸然泪下。
    徐宁打趣道:“还没死呢就忙着哭,等正式发?丧还了得?”
    半夏眼泪更汹涌了。
    齐恒进门时,便看到这样一副肝肠寸断景象,不禁莫名其妙。
    徐宁不想他多心,赶紧岔开话题,岂料更衣之时齐恒却附到她耳边悄悄道:“我会派人暗中保护,无须担心。”
    徐宁一怔,什么时候传递的消息?
    齐恒这才告诉她,门口那拨侍卫,其中一半已经被他的人手?替换掉了,当然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潜移默化,只?怕这会儿?即便面对面站着,都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
    徐宁失笑,这算不算反包围?改日吴王若是再来,说不定?能?抓住机会一击将?其擒杀。
    听意思,齐恒已经联络好宫中埋伏的暗桩。
    徐宁道:“圣上可还安好?”
    齐恒摇头?,吴王对勤政殿严防死守,除了亲信一概不许出入,显然他也知?道皇帝是最后的王牌。
    “你过去后不许冒险,能?进则可,不能?进就算了。”
    徐宁点头?,“我明白。”
    额头?抵着他额头?,她是温热的,他却有?些冰凉,仿佛比她还要紧张。
    徐宁笑道:“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一定?平安归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为了他跟孩子,她也不愿这条命白白舍去。
    徐宁用了饭才乘仪驾进宫,以免饮食里被人做手?脚。
    抬轿子的自然都是吴王的人,个?个?面容死板目不斜视,可见训练有?素。尽管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人家也不肯放松警惕。
    虽是盛夏,园中花木却显出荒疏气?象,落叶萧萧。徐宁看着深感唏嘘,跟她离去时岂止大相径庭,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可见宫里乱成什么样,连侍弄花草的都不上心了。
    抬轿子的未曾稍留,健步如飞直奔慈宁宫去,中途连个?主子都瞧不见,若非路上太过偏僻,便是那些人都被吴王母子控制住了。
    慈宁宫的风物却还照旧,庭院的花树修建得似模似样,至少吴王还不肯亏待这位皇祖母。
    落轿后,徐宁未跟那些人招呼,知?道他们不会擅自离开,连赏银都懒得给,横竖有?吴王代劳。
    慈宁宫的大门虚虚掩着,无须请人通传,显是为吴王方便。
    徐宁蹑足而入,脚步虽轻,邓太后却已然发?觉,不耐烦道:“哀家说了不饿,你们下去吧。”
    徐宁笑道:“暑热难耐,孙媳知?道皇祖母没胃口,特意来给您解忧的。”
    邓太后诧然转头?,瞧见是她惊喜不已,可随即却化为更深的隐忧,徐宁不会独自回来,那么齐恒呢?
    她尚不知?吴王以麻风为由将?齐恒关起来之事,慈宁宫的墙密不透风,那些个?恼人的消息自然入不得她耳目。
    徐宁正要回话,转头?瞥见角落里两个泥胎木塑似的丫头?,淡淡道:“你们都下去吧。”
    没人动弹。
    邓太后神色愠怒,如今身边的人连她都做不得主了,就为这个?,她也决不能?成全那竖子的野心!
    徐宁眼珠一转,“吴王殿下让你们时时守在太后身侧,寸步不离?”
    这话问得太具体,其中一个迟疑着点点头。
    徐宁冷笑,“是否连吃喝拉撒都跟着?吴王可真是不害臊!”
    清了清喉咙,“本?宫与太后娘娘有?些体己?话要说,你们若不避让,本?宫只?好让人拔了你们舌头?,想必吴王也没意见。”
    二人花容失色,她们不过是工具,没了还能?再换一批,只?是拔个?舌头?,吴王自然不觉得为难。
    要不,就暂且躲躲?静王妃向来性情?放诞,听说以前?就爱给老太后弄些淫词艳曲来唱,这些话的确不是黄花大闺女该听的。
    二人对视一眼,识趣退回到连廊上,眼不见心不烦,只?要静王妃别将?人带走就是了。
    邓太后冷哼一声,“欺软怕硬的东西!”
    她是身上没力,否则,杵着龙头?拐也得痛揍一顿!
    徐宁忙道:“可是吴王给您下毒?”
    邓太后摇头?,她没觉着中毒,只?是手?脚发?软,隔三步就得歇歇,再就是老爱犯困,明明心绪不宁,睡得倒比以前?好了。
    徐宁心道这不是中毒是什么?无非人家下手?轻些,不敢公然将?皇祖母药死罢了。
    她也没声张,怕邓太后心生恐惧,至少目前?来看,吴王还不敢做的太过。
    邓太后又?问她府中如何,徐宁避重就轻,只?道是出入平安。
    邓太后便知?晓,五孙子的情?形恐怕跟自个?儿?一样,她叹息:“你让恒儿?仔细些,能?忍则忍,别在这关口较劲,哀家只?要你们平平安安的,便于愿足矣。”
    徐宁眼眶濡湿,她总以为邓太后是只?图自己?享乐的那种人,然而此时此刻,她不过是个?平常的祖母,一心求得子孙平安。
    徐宁也向太后保证,自己?会盯紧齐恒,不让他轻举妄动。
    邓太后叹道:“皇帝生死不知?,哀家牵挂的便只?有?你们这些人了。”
    徐宁赶紧劝慰,景德帝吉人天相,必会逢凶化吉——并非她胡乱揣测,天气?这么热,若皇帝真个?驾崩,尸身早就臭了,怎可能?瞒得住?
    便为了儿?孙,太后娘娘也须振作起来,方可渡过眼前?大劫。
    在她劝说下,邓太后勉强用了些温热的粥汤,看得出几乎是硬吞下去的。徐宁琢磨着该弄些开胃的瓜果,做成酸嘢那样,配粥吃正好。
    正好找借口再来。
    徐宁又?伺机问她温贵妃近况,然而邓太后对此亦是懵然不知?。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估摸着性命应当是无碍的。
    太后久疏人陪伴,本?想多跟徐宁聊聊天,奈何徐宁无暇多留,倒是以前?给邓太后买的话本?子还存了不少,找出来供她老人家闲时翻阅。可惜不能?叫一班小戏,到底欠缺声情?并茂——这就得怪吴王不体谅了,自个?儿?要尽孝却不懂投其所好,惹太后生气?不是活该么?
    离开慈宁宫时,徐宁望着回廊,笑眯眯比了个?拔舌的动作,二人悚然,赶紧低下头?去。
    相信到吴王跟前?也知?道如何应对——不说话就是对她们自己?最大的仁慈。
    虽然过去两?年,徐宁却还记得宫中条条道道,本?想借口绕到勤政殿去,奈何轿夫死板得很,愣是不肯,她只?能?放弃。
    而她想去永福宫的提议也同样被否决,可见温贵妃目前?对吴王还是一张有?用的牌,绝不许落入人手?。
    徐宁无法,但也不想就此离宫,稍作沉吟,她决定?去向后宫实际的掌权人胡嫔请安。
    轿夫们有?点意外,这却是他们没想到的。
    徐宁道:“胡嫔娘娘从前?待我不薄,且名义上既是静王殿下庶母,也跟我的婆母没两?样,难道我不该去致个?礼么?”
    吴王没特意交代,那便在许与不许之间。以胡嫔娘娘的脾气?,皇子妃进宫而不向她问好,只?怕她还要生气?呢。
    轿夫们商量一回,默不作声抬着徐宁往昭阳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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