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恒乃注重?规矩之人, 并非他对圆房多么看重?,而是在他认知里,这也是成亲必不可少的一环。
    强迫症就?是容易钻牛角尖。
    于是今晚他循例来到?王妃房中?, 可迎接他的并非徐宁欢天喜地面容,只?见那?女孩子抱着个汤婆子, 正趴在榻上哼哼唧唧。
    齐恒皱眉, 又想作什么幺蛾子?
    然而徐宁已经没力气耍赖,只?恹恹道:“殿下, 我癸水不巧来了?,您还是到?别处歇息罢。”
    真不是假装, 连她也想不到?月事会这般突然,明明以前都?很准的,莫非这阵子事情太多,破坏了?身体节律?
    怕对方不信, 她道:“要么我把月事带子拿给您瞧。”
    这个总做不得?假。
    齐恒无语,什么话题都?不避讳, 她倒坦白,是太把他当自家?人了?吧?
    他并没空寻根究底, 只?携了?本书卧到?床头, 专心致志翻看起来。
    徐宁有点不自在, 月事期间难免有点味道, 他或许闻不出,女 儿家?心思敏感却难免耿耿,“要不您到?书房睡吧?我把红芍拨给您伺候。”
    反正那?丫头求之不得?, 一盆火似的上赶着。
    齐恒瞪她一眼, 徐宁知趣闭上嘴,看来静王不喜欢太过妖妖调调的女人, 是以前受过刺激?也对,温妃时?常被胡贵妃与丽妃挤兑,当儿子的看在眼里难免膈应,久而久之成了?过敏源。
    未免她胡思乱想,齐恒道:“你不必绞尽脑汁赶本王出去。”
    头三日必得?歇在王妃房里,这是规矩,景德帝也不愿见儿子们?坏了?规矩——如楚王那?般恣意?妄为的毕竟是少数。
    齐恒更不消说了?,反正他意?志坚定,在哪都?能?睡得?舒服。
    可我不舒服呀。徐宁悄悄腹诽,肚子那?儿尽管有汤婆子捂着,却是治标不治本,依旧有股隐隐的绞痛,红糖水她都?灌了?三碗了?,再喝下去不是治病,成了?催肥。
    徐宁小声道:“殿下,您能?帮我揉揉小肚子吗?”
    在家?时?多是杜氏着意?抚慰,偶尔半夏也会搭把手,可这会儿只?她跟静王穿着寝衣独处,自然不好再叫半夏进来。
    她看人的时?候眼睛是湿润的,像淋过雨的猫儿,异常乖顺可怜。
    齐恒不知是否有所触动,竟真个放下书册,将手搭在她小腹上,缓缓揉按起来——当然,得?隔着衣裳,他可不是趁人之危的流氓。
    力道恰到?好处,有种推宫活血的既视感,不愧是习过武的。徐宁夸赞道:“殿下真厉害,以前没少练吧?”
    这一句又将他给得?罪了?,齐恒静默地收回手去,重?新捡起书看。
    徐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误会了?自己话里意?思,她真没骂他眠花宿柳啊。
    解释又怕越描越黑,徐宁只?好遵循沉默是金的原则,等着危机自动过去。
    但,小腹那?里刚舒服一会儿,又开始隐隐作痛,徐宁只?好撇开脸面,从被窝里蛄蛹着缓缓向他靠近,直至两人肌肤相贴——这人虽然性格冷淡,身子却异常暖热,跟个天然的暖宝宝似的。
    有了?他,哪里还用得?着汤婆子?
    好在齐恒没将她推开,于是徐宁凑不要脸抱着他胳膊,兀自沉沉睡去。
    次日乃三朝回门,齐恒早让姜管事准备好三色礼,徐宁则按品大妆,她惊奇地发现肚子完全不痛了?,看来人体工学比土方子还管用。
    齐恒瞥见她喜笑颜开模样?,又被无语到?了?,回娘家?这般高兴?
    徐宁心想你懂什么,痛经是女人的天敌,你一个臭男人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扶着他的肩膀正要出门,却发现道旁那?棵梧桐树下,一袅袅婷婷的身影正临风而立,似乎曼声吟唱某种闺怨诗。
    齐恒没见过这等新鲜,“她怎么了??”
    徐宁哂道:“昨儿被我罚洒扫庭院,大约心有所感罢。”
    就?是姑娘你要勾引能?否隐蔽着点,这么明晃晃的生怕不被人注意?是吧?
    看着满地飘零落叶,齐恒语出惊人,“此女不善洒扫,让她去浣衣房吧。”
    徐宁忍俊不禁,在古代,洗衣服可是比扫地拖地更受累的活计,本来古人的衣裳就?偏繁琐累赘,泡过水会变得?更重?,力气小些的绞都?绞不动,再怎么纤纤玉手,在皂角水里泡上两三个月,也跟枯树皮差不多了?。
    齐恒这个臭直男,半点都?不解风情。
    红芍听见传召,喜滋滋跑来跟前,以为鱼儿终于上钩,然而在姜管事吩咐完后?,顿时?花容失色,朝徐宁投来求助目光。
    徐宁总不能?当面驳齐恒的话,这王府她虽是总经理,上头还有董事长在呢,遂耸耸肩不置可否。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位红芍姑娘想成就一番事业,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夫妻俩默契离开,只?留下红芍一脸绝望,真后?悔当时为何向温妃娘娘毛遂自荐,现在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路上,徐宁笑着对齐恒道:“殿下,其实您不用特意做给我看的。”
    身为主子,却故意?去刻薄一个奴婢,自然是为了?表明跟她站在一条线上,也是间接帮她这位女主人树立威严。
    齐恒淡淡道:“你多心了?。”
    多心就?多心吧,反正她很满意?。徐宁的目标不是找到?灵魂伴侣,身为夫君,只?要对她有足够的尊重?和放任即可,钱在哪爱在哪,至于别的,她并不很在乎。
    而齐恒这位封建士大夫楷模无疑完美符合甚至远远超过她的标准,徐宁心想,她恐怕得?感谢嫡姐一辈子,若不是她,自己哪能?得?到?这样?一门好亲?
    感谢命运的眷顾。
    诚意?伯府众人也已做好接驾准备,像太太王氏尽管对庶女横挑鼻子竖挑眼,但木已成舟,面子功夫必得?做足。
    徐宁有幸见到?平生最丰盛的一顿筵席,天上飞的海里游的无一不有,乖乖,这得?花多少银子?从持家?的角度无疑是种浪费。
    徐宁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开始转变眼光,难怪常听人说胳膊肘往外拐,当太太和当姑娘确实?大不一样?啊。
    徐馨也被迫出来露了?露脸,老躲着不是个事,遮遮掩掩还当心里有鬼。
    面貌自然与以前无有不同,王氏也舍不得?叫她真毁了?容去,对外只?宣称爱女得?了?蛇缠腰——亦即后?世所谓的带状疱疹,这么一大圈还是挺吓人的。
    齐恒礼貌性地问起大姑娘好了?没有。
    王氏当然说没有,还故意?渲染得?分外猛烈,好增加大姐儿的可怜之处,博取更多同情。
    反正静王又不能?掀开衣裳检验。
    徐馨不知学乖了?还是怎么的,变得?异常配合,饭桌上简直毫无胃口,她最爱吃的大黄鱼,王氏特意?让人放到?她跟前,她一筷子都?没动过。
    只?喝了?小半碗汤,便声称胃里不舒坦回房去了?,王氏也没理会,装得?真像,挺好,这下再不怕静王怀疑了?。
    因是难得?的家?族聚会,王家?诸人也在应邀之列,王珂原本只?在角落里默默扒饭——他不善交际,二太太也不想勉强他,横竖有宁姐儿那?桩公案在,低调些更好。
    哪知王珂却突然端着一碟剥好的蟹黄蟹肉来到?跟前,鼓足勇气道:“三妹妹,我记得?你爱吃蟹黄拌饭。”
    二太太与王氏均大惊失色,六郎这傻孩子,献殷勤也不看看场合,人家?正儿八经的夫婿在那?呢。
    齐恒却若无其事,只?平淡地抬手挡了?挡,将面前一道姜母鸭挪到?徐宁跟前,“谢了?,她现在不能?吃这些。”
    果然三丫头手段非凡,这么快就?笼络得?静王言听计从,还肯为她争风吃醋。王氏看在眼里佩服不已,自家?那?个傻女儿怎么半点都?没学会呢?
    徐宁却很知道,这都?因自己说了?癸水方至,痛经的人当然不能?食用寒凉之物,静王这点生理常识是有的。
    奈何隐私不便宣之于口,徐宁只?好默认了?两人是在秀恩爱。
    王珂泱泱回到?座位上,那?厢徐婉很是不服气,缠着表哥为她剔鱼剥虾,反正都?快成婚了?,亲近些也应该——即便她现在对这桩亲事有些隐隐懊悔,当着徐宁的面尤其不肯露出分毫,她就?不信无法将六表哥的心抢过来。
    焉知她费尽心机的,却是旁人根本不要的。
    徐宁看腻了?饭桌上虚情假意?,吃了?约摸七分饱,便借口离场,去后?厢房看望大姐姐。
    她跟嫡母一样?,都?以为徐馨是在装病,哪知进门一瞧,却发现徐馨扶着桌角干呕,却又呕不出什么,只?是几滩清水而已,憋得?脸都?红了?。
    徐宁诧道:“姐姐,你怎么回事?”
    虽然以前两人是上下级关系,多是她给她摇旗呐喊当狗腿子,可朝夕相处总归有几分情谊。
    “没什么,近来总懒懒的没胃口。”徐馨拿帕子揩了?揩嘴,“你跟静王过得?如何?”
    当着矮人莫说短话,徐宁自不会向她炫耀自己与齐恒有多恩爱,只?含糊其辞敷衍过去。
    倒是徐馨这分外反常又分外熟悉的举动令她一个激灵,想到?某种猜测,“姐姐,你癸水几日没来了??”
    徐馨一僵,不敢置信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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