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王府时, 徐宁才注意到齐恒跟自己走的同一方向,已?经成婚了,应该不?需要再特意接送吧?
    “殿下, 您今日不?用去官衙?”
    她不?知静王具体在哪个部当差,这些皇子似乎来去无踪, 哪边都能沾点, 今年大抵在吏部多些——毕竟便宜爹就是吏部侍郎么。
    某种意义上,她跟徐家一起嫁进了王府。
    齐恒容色淡淡, “适逢休沐。”
    徐宁恍然?,原来还有新婚假, 皇帝老儿真是太体贴了,那么,她是否该抓住机会跟夫君培养感情?
    不?过待会儿她还有一件大事要做,那就是清点宾客们送来的贺礼, 金钱与男人,实在难以取舍。
    齐恒并?不?打算与她独处, “我去书房。”
    姜管事怕王妃吃味,忙解释道:“殿下每日照例要读两个时辰书的。”
    徐宁佩服地竖起大拇指, 学而时习之, 不?亦乐乎, 有个上进的老公真不?错呀。
    她当然?不?是那种工于内媚的下流女?子, 整日把夫君缠在榻上,遂含笑道:“殿下若不?介意,便让姜总管将历年的账目都送到我这儿罢。”
    给自己找点事做, 也?点明了她不?会去书房打扰。
    齐恒很?欣慰她如此识相, 对徐宁急于操持庶务并?无不?满,早晚她得熟悉起来。
    红芍忽然?眼睛一亮, “殿下,奴婢帮您研墨罢。”
    红袖添香伴读书,该是何?等?赏心悦目景致。谁能想?王妃如此大度,主动给她创造机会,她自然?得把握好?,生就这副绝世姿容,谁甘心一辈子当个奴婢?
    可惜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齐恒甚至懒得多话,一个眼色命姜总管出来训斥,“糊涂东西!书房也?是你进得的?”
    王爷常在里头面?客,又藏了不?少奏折密函,除了几个心腹内侍轻易不?许出入,这位倒好?,堂而皇之就敢进去刺探。
    红芍张口结舌,“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没?人睬她,姜管事早抛之脑后,一溜烟跟着殿下进去。
    这厢徐宁对白芷道:“你随我到库房盘点罢。”
    白芷低眉垂目,“诺。”
    心下松了口气,看来她已?通过王妃主子考验——和红芍不?同,白芷一开?始就摆正?了位置。倘温妃真有意令她们承宠,就该直接以侍妾名分?赐下,而非现在这般糊里糊涂的。
    娘娘不?过在考验王妃驭人之道如何?,既如此,她何?必多走些弯路呢?早早看清楚阵营,谁才是她需要效忠的人。
    自然?,要获得王妃信赖非一朝一夕之功,日久见人心,她相信王妃不?会后悔今日选择。
    几人各归其所?,只剩下红芍孤零零站着,她再顾不?得自尊,涎着脸讨好?道:“徐王妃,奴婢也?可为?您分?忧。”
    即便不?论美色只论算账,她也?比白芷强得多,凭什么让那位占先?
    徐宁想?了想?,“那你就去把庭院里的落叶清扫干净罢。”
    这静王府什么都好?,唯独梧桐种太多,她最厌这种树,一到秋天稀零零满是碎叶,气味还怪难闻,虽然?知晓是取“有凤来仪”之意——庄子有云,凤凰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她还宁愿多种点竹子呢,起码夏日幽凉。
    红芍不?敢置信,她这双柔若无骨的嫩手去拿扫把?要知道她自打进了内务府就没?干过粗活呢,连那些太监都对她颇多照顾。
    徐宁挑眉,“你不?愿意?那行,我这便禀报娘娘送你回去。”
    红芍连忙打住,她本是奉娘娘之命而来,若第一天就打道回府,岂非坐实了毫无用处?娘娘也?不?会再留她,多半遣送出宫或是随便配个太监。
    她可不?甘心碌碌无为?过一辈子。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红芍含悲忍耻答应,“奴婢遵命。”
    半夏看她那副弱柳扶风模样,很?是不?可思议,扫个地而已?,做这些娇样子给谁看?她家小姐都没?这般娇生惯养呢。
    准备找几个婆子去挫挫红芍锐气。
    徐宁摆手,“不?用。”
    这种人你越搭理越来劲,不?理她,慢慢的也?就泄气了。
    再说哪用得着半夏吩咐,这王府的家生子儿便非善茬,左右徐宁初来乍到,凡事以息事宁人为?主,索性睁只眼闭只眼吧。
    姜管事开?了库房,将一箱箱贺礼分?门别类摊在桌上,看得出他虽是男子,却粗中有细。不?过偌大一个王府,里里外外都要他操心着实太辛苦了些,如今王妃嫁来,他也?能省点力气了。
    安王府和吴王府送的贺礼大致都在规章内,不?过论起衣裳精细和首饰做工,明显吴王府要更胜一筹,吴王妃应该没?这种胆量,多半还是胡贵妃的意思,可见随着皇子们年岁越长,内廷的斗争也日益白热化。
    楚王府的则略减一等?,到底惠妃位份在那两个之下,不?过其中一匹绣着杜鹃的布料很?是引起众人注意。
    白芷诧道,“这杜鹃嘴边怎么有点点红斑,别是染坏了吧?”
    乍一看有点像梅花,但既无枝丫,孤零零放着有何意趣?
    姜管事跟着静王耳濡目染,也?爱引经据典,“看着像杜鹃啼血。”
    半夏顿时眉立,“说什么呢,这般晦气!”
    自家小姐刚嫁过来就咒她吐血,哪有这样做人的?
    姜管事忙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陪笑道:“老奴糊涂,说句玩话,王妃莫放在心上。”
    楚王府有何?必要同殿下过不?去?就算政见不?同,也?犯不?着在这种小事使绊子,除了坏人心情毫无益处。
    徐宁心想?,保不?齐还真是李凤娘的意思。婚姻不?幸的人往往见不?得别人幸福,她也?不?是针对自己,换做别人坐在这个位置,李凤娘一样会看不?顺眼的。
    徐宁从不?庸人自扰,更不?相信歪理邪说,杜鹃啼血听着似乎晦气,可细想?想?意境也?很?凄美不?是?何?况这料子的配色确实不?错,做成衣裳一定好?看,遂欣然?命半夏收下。
    姜管事称赞自家王妃当真豁达。
    徐宁笑笑,这种伎俩实在无伤大雅,换做她是李凤娘,就把绣有翟凤的衣裳给死对头送去,僭越之罪可比虚无缥缈的诅咒厉害多了。
    忙到晌午方才大致清点完毕,只一箱未具署名的令众人困惑不?解,翻看里头,都是些陈年布料,早就过时了的,有资格踏进王府的都是名门世家,谁这般没?眼色?
    姜管事一拍脑袋,“定是三皇子府送的。”
    之所?以称呼序齿,是因为?这位皇三子并?未得赐爵。他生母何?嫔因为?获罪早就入了冷宫,犯的还是最不?齿的通奸,当年为?了保住何?氏性命,三皇子不?惜自残双腿以博同情,事后景德帝虽开?恩饶过何?氏,母子俩却再不?得欢心,每逢年节赏赐也?无他们的份,过得跟隐形人般。
    后来出宫开?府,三皇子分?得的也?是最僻静荒凉的所?在,远离城郭,令人十分?扼腕。而他那条残腿因未得及时救治,渐渐恶化,至今已?和废人无异。
    姜管事说起来十分?扼腕,想?何?嫔也?曾十分?得宠,甚至比三妃还更胜一筹呢,谁成想?会落得如今地步?
    半夏咋舌,“她是被冤枉的么?”
    姜管事讪讪道:“宫闱之事晦暗难明,谁又能知呢?”
    徐宁却从姜管事话里拼凑出大概,原来,三皇子便是书里的男主——不?怪她现在才发现,原书就是那种很?古早的狗血救赎文,通篇他呀她的,全靠情绪驱动,没?什么故事情节。
    怪不?得三皇子现在还没?成亲,原来是在等?女?主啊,他俩也?算同病相怜,女?主本来是个世家傻儿,因钦天监卜卦两人八字契合,其余嫔妃也?乐得再羞辱三皇子一把,便促成这段姻缘。后来女?主开?了神智,任劳任怨照顾三皇子的腿疾,两人便渐渐处出了感情,女?主也?凭借圣母光辉将原本暴躁阴戾的夫君感化成深情暖男,当然?故事不?会到这里结束,女?主后来为?三皇子试药误打误撞伤了眼睛,自惭形秽不?想?拖累他,于是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结局当然?有情人终成眷属,女?主的眼睛好?了,三皇子也?奇迹般能走路了,彼时已?经登基的静王便赐了一块物产丰饶的好?封地,让他们到世外桃源隐居,过上幸福生活——这得归功于他俩后期站准了队。
    凭心而言,徐宁看的时候还是挺津津有味的,谁不?爱一波三折的狗血爱情呢?当时她一度幻想?自己穿成女?主后会怎样,不?过,她可没?耐心去感化一个暴躁如野犬的男人,谁要是天天对她发脾气,多半她就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去了——瘸子就该被处处忍让?这世上又不?止你一个可怜。
    还是现在好?,静王情绪多稳定呀,何?况生得赏心悦目。光是看着他,她都能多吃两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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