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上的大铁锁被故意重重打开,来人的脚步声也放得很重。
    四个字形容:气势汹汹。
    因为窗户留了缝隙,免得房间内烟火气太重,一有动静,肖绛就知道了。
    但她不理会,仍然用打磨好的、像冰激凌勺子那样的木条,搅动着点心糊糊。
    门开处,冷空气争先恐后的涌入。
    混合着屋里的热气和食物的气息,居然有些香甜之意。
    “哟,王妃真是好享受!”
    为首的,正是那个高大的张婆子和笑面虎王婆子。
    肖绛不禁有些诧异。
    在燕北王府里,难不成也是军事化管理吗?怎么总是由这几个军中打扮的婆子出面呢?
    可是那天来落雪院的时候,明明看到有不少丫鬟、仆妇打扮的人呀。
    因为是内院,年轻的仆役没有,十二三岁的小厮也有好几个跑来跑去的做事。
    但她不知道的是,那几个婆子比她还要诧异。
    关在落雪院三天了,王上不闻不问,这边清锅冷灶,无粮无柴,没想到那个病秧秧,丑兮兮,风一吹就会倒的王妃不但没倒,活得似乎还挺滋润。
    “你觉得这是享受吗?那本王妃赏你个恩典,你来享受享受好了。”肖绛用简易木勺挑了一点糊糊上来,吹了吹,抿了一口。
    饥肠辘辘,忽然有热食填补,她不由得满足的叹息了声。
    “谢王妃,可惜我们无福消受。”王婆子皮笑肉不笑地道。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不要打扰本王妃进餐。”肖绛翻了个白眼,满脸不耐烦,“提醒你们啊,我吃不饱的时候脾气不好,最好别惹我。”
    如此嚣张!
    几个婆子都很气,有一种敌人没有被制服,反而在得意的感觉。
    尤其爆脾气的张婆子,气不过之下忽然伸手,把才煮好的糊糊打翻在地。
    让你吃!
    肖绛本保留着原有的观察力和反应力,可惜她继承的身体太差劲,简直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看着自已的午饭完蛋。
    她蹭一下跳起来,指着张婆子的鼻子,“你特么把这锅粥给我舔干净,本王妃吃不吃的暂且不论,如此糟践吃食简直该遭天谴!”
    模糊的记忆中,她有一点点了解了这个世界,虽然不全面,但却知道燕北乃苦寒之地,粮食比金子还要珍贵。
    在这样的地方浪费粮食,那简直是大不赦!
    果然,张婆子冲动之下的举动被肖绛揭破,不禁又悔又怕。
    最可怕的是,这位王妃不是开阳城的贵女吗?还被封了明慧公主,怎地就这样随便爆粗口。
    衬着这身衣裳和打扮,真的比在街抢食的乞丐还要凶。
    华丽的喜服变成了乱七八糟的短打,那难看的头发居然梳了个高髻。
    因为目前的发量不足以支撑这样的发型,只得又缠了块黑色的布。
    而且肖绛不太会梳古代的发型,搞得像个鸡窝一样,看起来有点滑稽可怜。
    张婆子想到府里的传言,之前被肖绛吓住的情形略有好转,觉得不必对一个将死之人客气,于是冷笑道,“王妃这么舍不得吃食,不如自已舔干净。”
    “你敢这么和我说话?”肖绛挑眉。
    倒像是挑衅,因为她挪动了下脚步,身形被高大的张婆子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就形成了视觉死角。
    “不敢不敢。”张婆子被肖绛的眼神挑动得火气更大,特别是肖绛故意晃了几下头,那个高髻显得格外刺眼,让人恨不能立即给拍扁。
    “想必王妃不习惯趴在地上吃,不如我来帮您。”她干脆逼近,直接抓到肖绛的头发上,想把对方按在地上。
    有那么一瞬间,张婆子觉得眼前的王妃不但没怕,没怒,反而笑得晃眼。
    笑什么?
    愣怔之时,张婆子只觉得掌心钻心般地剧痛。
    下意识的惨叫声中,她看到王妃迅速靠近,用力在她脖子侧面按了下。
    没有人能看到这动作,可张婆子却突然倒地,失去了知觉。
    其他婆子被意外吓懵了,王婆子顿时大急,指着肖绛道,“你做了什么?”
    张婆子躺在地上,手心里突突往外冒血,脸色却白得生死不明。
    “别过来哦,不然她就死定了。”肖绛努嘴示意,“不信,你就试试看。”
    诈嘛。
    如果不是取巧,不是提早算度,不靠诈的,以她现在的体格和实力来说,会被这群婆子活活打死。
    “谁让她抓我的头发?”肖绛从头发中小心取出个蓝汪汪的尖锐武器,“这毒剧烈,只有我能解呢。”
    婆子们目瞪口呆,谁能想到来后宅一趟,居然有丢命的风险。
    王婆子脸色青白,指使一个婆子道,“去,快把王上请来!”
    第005章 大约……以毒攻毒?
    高闯到达的时候,看到张婆子倒地不起,其他婆子严阵以待。
    再看他那位“王妃”,正优哉游哉的坐在床边。
    这种北方的胡床都很高,床边又没有脚踏,她就那么坐在那儿,双脚一荡一荡的好不惬意。
    仿佛她就是个看热闹的。
    而尽管身上破破烂烂,连个要饭的也不如,偏她就有一股蛮不在乎的劲儿。
    “王上,求您救救老张……”王婆子扑通就跪下了,“解药只有她才有!”
    愤恨中,她怒指肖绛,连尊称也省了,反正王上也不在乎不是吗?
    高闯瞄了地上的人一眼,皱眉,“把人抬走,她没中毒。”
    王婆子怔住。
    肖绛却不由自主的挑起大拇指。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名义上的她家男人冷静、果断,观察力强大,还武功很高的样子……
    “你把本王引到此处,所求为何?”他目光移转,凌厉地盯着肖绛。
    肖绛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被他的威严所摄。
    毕竟来自于现代,尊卑观以及对王权的崇拜,服从并没有强烈到深入骨髓。
    重要的是,她现在已经不能更惨了,那还怕个球?
    她只是再度伸出拇指,由衷地道,“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高闯一挥手。
    王婆子等人心中就算再疑惑也不敢耽误,七手八脚抬着张婆子走了。
    很快,房间内就剩下两个半人。
    那半个人是位圆滚滚的和尚,大光头在门边半隐半现的,明晃晃地在窥探。
    肖绛见高闯对此毫无反应,心中暗暗记下一笔:大和尚是高闯信任的人!
    “你怎么知道张婆子没中毒的?”肖绛忍不住问。
    “她掌心中流出的血是红的,那只飞刺上的黑蓝之色是用火烤出来的。”高闯鄙视地揭穿肖绛的小伎俩。
    “那王上也该知道,我耍花样就是为了见到您老吗?”肖绛笑眯眯。
    老郭在门外一趔趄。
    他家王上过了年才二十七,居然成了您老……
    所以他以三十五“高龄”自称老衲也是对的。
    高闯不禁蹙眉,也很不习惯如此独特的称呼。
    但他板着面孔,“给你三息,再不说……不要浪费本王的时间。”
    “王上莫怪。”肖绛赶紧敛了神色,“如果不是我假装身怀剧毒之物,我这样不相干的人或者些许小事,底下人是不会报告给王上您的。那我想见您一面,还真是有如登天呢。”
    她耐心等了三天,不哭不闹,等着人来看她的笑话。
    她故意梳那个高髻。
    她故意言语傲慢,诱使张婆子来抓她的头发。
    从高闯对她不闻不问的态度来看,他还没有决定怎么处置她。
    那么底下人对她就不敢随便下狠手。
    女人么,不往死里打架的话可不就是扯头发么。
    今天来的不是张婆子,也会是其他婆子。
    总之她必须得整出点严重的事,不然boss怎么会出场?
    可高闯听她这样说,忽然转身就走。
    肖绛吓一跳,下意识扯住高闯的衣袖。
    高闯的身形被阻住,眉头皱得更深,怒视着那只青白的,瘦得皮包骨的手。
    门边的老郭兴奋的咬袖子。
    这位王妃真是疯的啊!
    在燕北没人敢这样随意亲近王上的,听说疯子都胆大,因为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肖绛也意识到自已的逾矩,连忙放开手道,“王上,投名状可还好?”她迅速进入正题,因为发现这位燕北王很不愿意跟她多说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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