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
    上巳节。
    一年之计在于春,寒冬渐逝,春意盎然。
    京城上下,出郊野踏青之人甚多,一位位读书人结伴出行,临水而坐,抚琴风雅高歌,彼此相合,引为快事。
    荣国府。
    内仪门深处一隅抱厦厅,亦是有欢喜之事。
    三月初三。
    探春生日。
    虽然非嫡女,虽然不能操持大办,然……姊妹们汇聚一处,给厨房一些钱,做上一些好的菜肴。
    再来一些好的果酿。
    再来一份大蛋糕。
    亦是欢乐。
    再加上前来热闹的丫鬟们,小小的抱厦厅一时间有些拥挤起来,然……更为欢快了。
    “平儿姐姐。”
    “平儿姐姐来了。”
    “姑娘,平儿姐姐来了。”
    “……”
    巳正初。
    几个前来服侍的小丫头正在闲暇,正在抱厦厅阶梯上玩耍,观远处走来的三个人,连忙走了过去。
    是平儿姐姐,还有琏二奶奶使唤的两个丫鬟。
    连忙一礼,连忙称呼着。
    是平儿姐姐。
    是琏二奶奶身边平姐姐,素日里,是最平和善心不过的。
    若是在府上犯了一些小错,倘若被琏二奶奶知道了,只怕会严厉惩处。
    但……和平姐姐提前说说,或许一些事情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更有丫鬟忙走向厅内深处,禀报着。
    “姑娘们都在里面呢?”
    姿容清俊,身段高挑,长成的年岁,聘婷袅娜,貌婉心娴,穿着灰蓝色小袄,青缎背心,搭着府中制式的裙子。
    手中捻着一条浅蓝色的巾帕,峨眉淡扫,话语温柔,看着面前的几个小丫头,微微一笑。
    “都在里面呢。”
    “平姐姐,姑娘们都在里面呢。”
    “……”
    几个小丫头点点头,回头看了看厅内,再次说着。
    “真真热闹了。”
    若非三姑娘身份之故,她的生日在府上也会摆上一些筵席,老太太、太太们坐在一处吃酒、聊天、看戏。
    终究,有些事情是规矩。
    说起来,前两日太太过生日,也没有大办,也没有摆筵、看戏,就是大家一块用用饭、吃吃酒。
    眼前景象,除了老太太、太太她们没有来,其余的姑娘们都来了。
    也算都欢乐。
    “平姐姐。”
    “你来了。”
    施然,不远处的抱厦厅内走出数人。
    为首者探春,一身喜庆的红色马面裙,裁剪的修身合体,攒银丝细纹汇聚玫瑰、月月红一般的花儿模样,更显瑰丽。
    青丝绾成少女侧髻,金色的铃兰花发簪点缀,更有垂落三颗明珠,步履有动,摇曳生姿。
    其后迎春、林伶俐等也有相随。
    “平姐姐!”
    “……”
    近前,皆一礼。
    “三姑娘!”
    “宝姑娘。”
    “二姑娘。”
    “林姑娘。”
    “云姑娘。”
    “四姑娘。”
    “你们都在,今儿定是极其热闹的。”
    平儿亦是见礼,这么多的姑娘,外加相随的那么多丫鬟,似乎没有老太太她们在,更加随心了一些。
    也不失为好事。
    “平姐姐,里面坐!”
    今儿生日,探春心情甚佳,观面前的平儿,近前数步,拉着平儿的手臂,指了指里间。
    “暂时就不进去了,二奶奶有事出去了,一些事情,我需要盯着些。”
    “我来这里是有要事的。”
    “三姑娘,这份是东府蓉大奶奶送你的生日礼,这份是小秦相公的。”
    “瑞珠传话,小秦相公今儿还在县府考试,上午怕是不能回来,礼物要送来的,下午估计才能回来。”
    “待午时的时候,我再来吃一杯生日酒。”
    平儿拍了拍身边的探春,柔声一笑,摇摇头,继而身子一侧,指着同自己一块来的两个小丫头。
    她们手上都捧着东西,那是东府蓉大奶奶让人送来的。
    “这……。”
    “多谢蓉大奶奶。”
    “多谢钟哥儿。”
    “平姐姐,凤姐姐出去了?午时可能回来,若可回来,也能一起热闹一下,吃杯酒。”
    蓉大奶奶和钟哥儿送来的生日礼?
    探春略有讶然,呼吸之后,嫣红的面上更为欢喜,平姐姐还有事情?
    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不过,午时可以前来,也很好了。
    大嫂子那里也是准备午时过来热闹一下。
    凤姐姐出去了?
    “二奶奶和东府蓉大奶奶一块出去的,要去看什么制衣工坊,午时归来怕是有难。”
    “宝二爷呢?”
    “今儿三姑娘你生日,宝二爷上学去了?”
    平儿解释着。
    这几日二奶奶一直念叨着那个制衣工坊,今日蓉大奶奶因那件事要出去,二奶奶便也是一块出去了。
    是以,暂时不在府中。
    午时是难了,话语有觉,平儿扫视面前的诸人,好像都是女子,宝二爷呢?
    以宝玉喜欢热闹的性子,再加上同三姑娘自幼为好,应该在此才是。
    “刚才袭人姐姐来了一趟,说宝玉外面的朋友相邀,便是出去了。”
    迎春轻声道。
    是什么柳湘莲那些人。
    “宝二爷外面的朋友?”
    “出去了?”
    “……。”
    “三姑娘,二奶奶临走前吩咐过厨房,一应之物,应有尽有,尽可差遣那些人。”
    平儿秀眉挑动,稍稍狐疑。
    宝二爷难道不知道现在是三姑娘的生日?生日之事,一年只有一次的。
    朋友相邀?
    是世交故友?
    怎么不见那些人前来进来拜访?
    欲要有言,不为出口。
    “三姐姐,我回来了。”
    “嘿嘿,我和后街那个白象拉面馆的人说好了,午时二刻,必须做好一大份细细长长的生日拉面。”
    “牛肉放的多多的,汤水多多的。”
    “到时候侍书姐姐她们直接去取就好了,保管你们吃着好吃,吃了这一次,还想第二次。”
    “吃了第二次,还想第三次!”
    “贾琮和兰哥儿,午时之前会来,你可要准备好三大份炸鸡,我那份要多多的。”
    “……,额,平儿姐姐。”
    “见过平儿姐姐。”
    期时。
    未待探春有所言,远处的楼间小道上直接传来一道洪亮的自得之音。
    由远而近,速度很快,呼吸急促之间,都说了一大堆。
    引得抱厦厅前的众人直接看过去,听着声音就知道是谁了?除了环三爷没有别人了。
    “……”
    探春粉面羞红,小拳头紧握,环儿还是这么不稳重,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什么吃了第一次,想第二次,想第三次!
    “……”
    “三姐姐,你们都在啊。”
    贾环正回来报喜的。
    今儿是三姐姐的生日,自己可一直等着的,别的不说,起码可以不用上学了。
    也能够吃好吃的。
    也能够有好玩的。
    还能够免费吃拉面!
    反正不用自己出钱,绝对是好事,为此,自己可没有将贾琮他们忘记。
    后街的白象拉面馆还没有开业,但是已经有人了,既然是钟哥儿的拉面馆,自己说话起码也是有些份量。
    一应都安排好了,她们已经在处理拉面了,午时初就会做好的,到时候就能够吃拉面,吃炸鸡,吃点心,吃蛋糕,喝果酿。
    想起来,便是美滋滋。
    只是,怎么三姐姐她们都出来了?
    平儿姐姐也来了?
    放缓脚步,迎着落于身上的道道目光,贾环嘿嘿一笑,快速见礼。
    “我正要问环三爷在哪儿呢?”
    “三姑娘,有环三爷他们在,也更添热闹。”
    “林姑娘,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午时再来。”
    于贾环的作为,平儿有些诧异,却又似乎在情理之中,倒是难得贾环在三姑娘的生日还有出力。
    拉面。
    那个东西也有耳闻。
    后面的确有白象拉面馆。
    贾琮和兰哥儿也要来,人更多了。
    点点头,将蓉大奶奶和小秦相公送来的生日礼递过去,便是告辞。
    “……”
    “以后不要在道上就大喊大叫的。”
    目视平姐姐三人离去,探春轻哼一声,看着面前的某人。
    想要呵斥某人。
    想起某人刚才所言,也算有功,也算有力,就是着实有些失礼了。
    “嘿嘿。”
    “我……我不是高兴嘛。”
    “三姐姐过生日,我高兴。”
    “对了,三姐姐,厨房那里的生日蛋糕做得怎么样了?”
    “让她们多放点奶油,那东西好吃。”
    “多弄点鸡腿!”
    贾环脑袋微微低垂,摸了摸鼻子,自己只是想要将那个好消息和三姐姐说一说。
    谁知道平姐姐在这里。
    可……又没有什么事情,也非什么大事。
    “就知道吃!”
    “就知道吃!”
    探春见状,无奈扶额。
    “嘿嘿,三姐姐,这是东府蓉大奶奶送来的生日礼?”
    “还有钟哥儿的生日礼?”
    “这个盒子很是方长,莫不是一幅画,我听三姐姐你说过,宝姐姐和林姑娘她们的生日,钟哥儿就是送的一幅画!”
    “要不打开看看?”
    钟哥儿都说,人生在世,首要将吃喝弄好,才有精力去弄其它的事情。
    如果吃喝都不足以饱腹,那还弄什么雄才伟业,都是胡扯。
    于钟哥儿所言,贾环以为然,绝对有道理。
    三姐姐过生日,有很多好吃的,必须要好好吃一顿,说着,一双小眼睛落于侍书她们手上。
    刚才平儿姐姐离去的时候有说,那是东府蓉大奶奶和小秦相公送来的。
    钟哥儿送给姐姐的生日礼?
    肯定是好东西。
    那个长盒子,目测……里面一幅画?或者还有其它的东西,钟哥儿的画是极好的。
    “嘻嘻,环兄弟有些好奇。”
    “我也是好奇。”
    “宝姐姐和林姐姐你们过生日的时候,我都不在,可巧这次赶上三姐姐的了。”
    “不知道钟哥儿会送什么礼物?”
    “三姐姐,让我们开开眼界呗。”
    “林姐姐,宝姐姐,你们说呢?”
    史湘云已是踏步走出,行至侍书跟前,瞅着侍书和翠墨手中捧着的盒子。
    侍书手中是小秦相公的生日礼物。
    翠墨手中是蓉大奶奶的生日礼物。
    如贾环所言,侍书中的长条盒子……很像一幅画,而且林姐姐和宝姐姐的生日也都是一幅画外加一件珍贵奇巧之物。
    想来三姐姐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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