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村长说的话,老宋又不禁潸然泪下。
    我也是才知道,老宋一生未娶,就是为了我姥姥。
    而我姥姥,也是在犯下大错之后,才幡然醒悟,知道人生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可人总是在犯错以后,才会知道什么最珍贵,想去重新选择的时候,却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
    他们全都错过了彼此,如今再见面,也已是阴阳两隔。
    村长拍了拍老宋的肩膀,安慰道:“至少你已经知道翠兰妹子的心意了,可人生哪会不留遗憾呢,我们都有遗憾。”
    “其实当初,大家都知道,丁大师有个最没用的弟子,就是你,甚至连那个心术不正的宋青云,都比你这个当哥哥的有本事。”
    “可谁都没想到,那个最没用的弟子,是道心最为坚定的人,我们自愧不如你,我也看得出来,你如今的修为,早已超出我们的理解范畴了。”
    老宋长叹了一声,也拍着村长的手背:“老哥你也别太纠结过去的事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现在的结局虽然不能说好,但也不能说它坏。”
    “我看这望月村虽然地势偏僻,却也是个很好的地方,依山傍水,环境怡人。”
    村长笑了起来,点点头:“是的,是这样。”
    此时我也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再次问道:“村长,如果我姥姥也一生未嫁,那我……跟我姥姥就没有血缘关系,那我是怎么来的?”
    “我的父母,难道也在当年那一百多个人里面?”
    既然张凌霄没有杀人,又把所有人都囚禁了起来,那我当时只是个婴儿,他总不至于连我也囚禁吧?
    而且我父母要是也在这个村子里,只是过世得早的话,为什么我从小就对我父母没有印象?总不能我刚出世,他们就过世了吧?
    以前我不知道这么多内情,就一直被我姥瞒着,按照她老人家的说法,我父母是出车祸死的,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所以我才没印象。
    但很显然,这是编的。
    对于我的问题,村长愣了很久,才说道:“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你父母是谁,你是被人遗弃在村口,然后被你姥姥捡回去的……”
    听到这个回答,我有些质疑,我总感觉村长没跟我说实话。
    “那我父母的坟……”
    “空的。”
    村长说道:“那是假坟,你姥姥不想让你知道你是被捡回去的,所以就立了两个假坟,不信你去挖,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
    难道……我是从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
    “那张凌霄呢?”我又问:“我姥姥说,张凌霄还活着,而且她知道张凌霄在哪……”
    村长又愣了半天,缓缓说道:“你姥姥当时,可能就是想分散丁算天的注意力吧,所以故意这么说的,她哪知道张凌霄在哪,我们也不知道……”
    村长这反应,我更质疑了,追问道:“您真不知道么?”
    他摇头:“真不知道……”
    老宋拍了拍我:“别问了,张凌霄的踪迹,毛老哥他们哪会知道,他们又不能离开村子,哪知道外界发生的事。”
    听到老宋的解释,我也就没再追问了。
    估计村长他们真的不知道张凌霄的踪迹,也不知道张凌霄死了没,但张凌霄应该是死了,他要是没死的话,怎么可能把这么多烂摊子扔给我,他自己为什么不出来处理。
    不过村长应该还有瞒着我的事,比如我的身世,但这也不重要了。
    我的父母,也许早就死了,即便没死,他们既然扔了我,那就不再是我的父母,我的亲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姥姥。
    天朦胧亮起的时候,我们给姥姥择了个吉时,抬到山上去安葬了。
    最后家属磕头,我跪在地上,磕了十几个头。
    这段养育之恩,别说磕十几个,就是磕一百个,一千个,我也还不完姥姥对我的恩情。
    不管她以前做过什么,她都是我的至亲,是这世上最疼我的人。
    这个人,以后也只能跟我梦中相见了,想到这儿,我心酸得不得了,但根本哭不出来。
    陈雪也跪在我旁边,我磕了多少下,她也磕了多少下。
    人群里,周瘸子杵着拐杖,显得十分落寞。
    从村长那里我才得知,周瘸子也是一生未娶,他虽然在外面还有家人,但没有老婆和子嗣。他暗恋我姥姥,估计也是因为自己腿瘸,从来没敢表白过,但村子里的人都看得出来。
    而我姥姥,当时一心只想把我带大,而且她心里一直有老宋,也就没有接受周瘸子的心意,两个人更是从来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此刻周瘸子也是最难过的人。
    都说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周瘸子的相思,也是没那个机会可以医治了,他相思的人,现在长埋在地下。
    安葬了我姥姥,回到家中,我开始整理姥姥的遗物。
    按照规矩,过世之人盖过的被子,以及穿过的衣服,大部分都是要烧掉的,但我没有烧,哪怕一件,我也舍不得烧。
    但家里已经没人了,如果就这么放着,等我下次回来,不知道会脏成什么样。
    整理我姥姥的遗物时,我从一个箱子里翻出来一封信,而那封信早已泛黄,字迹都有些模糊了,但依稀还是能看出来写的是什么。
    上面写着:师哥亲启。
    我们没有去看信的内容,自然知道这是姥姥写给老宋的情书,这封情书在姥姥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写了,但那时的姥姥,把修道看得比爱情更重要,于是一直没有将这封情书给老宋。
    我把老宋叫了进来,将这封情书郑重地交给他。
    尽管姥姥和他错过了一生,但至少也要知道对方的心意。
    老宋收到这封迟到半辈子的信,双手都在发抖,他拿着信就转身出去了,估计跑哪哭去了。
    我和陈雪继续收拾着屋子,虽然我家很破旧,但我姥姥是一个很爱整洁的人,所以我们也没怎么收拾,只是把该放好的东西放好。
    “李木,你看……”
    陈雪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张很久以前的黑白照片。
    我接过来一看,顿时也愣住了。
    这照片上,是四个年轻人,两男两女,而其中一个年轻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这是……张凌霄他们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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