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信躬身作揖深深一礼“二叔大义,待父亲醒来后,侄儿定据实相告。”
    “往后岁月,绝不会亏待二叔。”
    “二叔,一路顺风。”
    其实,他更想说一路走好。
    随即招来家仆,安排车驾。
    景肃勤的脸是真有些白了,消瘦的身体摇摇晃晃,像极了深秋时节枝头枯黄的叶子,摇摇晃晃。
    秋风起,枯叶就会落。
    仿佛下一瞬就会虚弱的晕倒在地。
    景信贴心的提醒“炀儿,还不扶好二叔?”
    景炀呆呆愣愣的应下,双手搀上了景肃勤的胳膊“二叔,您别怕,只是进宫见见陛下和皇后娘娘,不会用刑的。”
    景肃勤沉默不语。
    这宫,进不得。
    不得不取舍时,两害相权取其轻。
    实在没必要因棋子赔上自己,弃车保帅,方为上策。
    景肃勤顿时有了主意,眼皮一翻,直挺挺倒了下去。
    连带着心神不宁的景炀也摔倒在地,结结实实的压在了景肃勤身上。
    清脆的骨折声,回荡在南厅。
    对这样的结果,景信毫不意外。
    景肃勤对父亲满心恶意算计,又怎会给予景炀真心疼爱。
    只有景炀这个蠢货自以为是想不通。
    景炀很懵,下意识向景信求助。
    景信一摊手“无能为力。”
    “二叔晕的可还真是时候。”
    景炀心中一沉,似是想到了什么,又不愿相信,眸子眼眸也因此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抬手毫不留情,掐在了昏迷不醒的景肃勤的人中,不留余地。
    景肃勤疼极了,可又不敢有丝毫动弹。
    景炀手上加重了力道,发泄般把景肃勤的人中掐的血肉模糊,然后颓然缩回手,阖上眼睛,自嘲一笑。
    缓缓睁开眼睛后,眸中已然清明一片。
    “二叔,您是不是忘了,去岁,我随继母去参加赏花宴,被刑部侍郎府上千金装晕污蔑后,您教过我怎么分辨是否装晕的。”
    “二叔,您起来吧。”
    过往几年叔慈侄孝的一幕幕在景炀脑海中闪过。
    景炀心里是真真有几分伤心的,无处宣泄的情绪烧的她五脏六腑无一不疼。
    “二叔,是我把幽禁一事想的过于简单了,无需您替我受罚了。”
    此刻的景炀,就如同在混沌的烂泥中,生长出了一株杂草,添了些清醒的坚韧。
    “二叔,您知道我因何触怒了顾皇后吗?”
    景炀并未期待继续装昏迷的景肃勤回应,自顾自道“是我向顾皇后提议让二叔你承袭永宁侯府的爵位。”
    “顾皇后怒极,掌掴于我,痛斥我心中无父无兄不孝不悌自私愚蠢。”
    景信景信静静地站立在抄手长廊的栏杆旁,神色复杂的听景炀的剖白。
    这是他回京后,第一次听到景炀如此冷静平淡说话。
    “二叔,您有真的疼爱过我吗?”
    是二叔一次次告诉她,不论她做什么,都会倾其所有的支持她。
    景肃勤:……
    这场面尴尬的他根本不敢醒过来。
    蠢的脑子只剩水的景炀,怎么突然就有灵光了?
    景肃勤只能继续装晕。
    景炀深深的看了景肃勤一眼,起身朝着景信走去“请兄长救我。”
    “过去眼瞎任性,偏听偏信,我知错了。”
    “你不是知错了,你是走投无路了。”景信敛去眼中的情绪,漠然又清醒道。
    景炀没有辩驳,脑海里浮现出顾皇后的那句没有你父兄,你什么都不是。
    二叔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更是荒谬又可笑。
    “兄长,我自愿禁足于家庙思过赎罪,抄经祈福,及笄前再不得出。”
    景信打量着景炀,到底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母亲的临终反复叮嘱,让他和父亲承诺要善待这个妹妹。
    他不要求景炀秀外慧中能成为女中豪杰为永宁侯府增光添彩,只盼着不惹来滔天大祸就满足。
    距离景炀及笄,还有三载。
    “若父亲没有被你气的一而再再而三吐血昏迷,他可能早就替你去求情领罚了。”
    “为兄给你句忠告,凡事多看对方怎么做,而不是怎么说。”
    “温言细语是完全不需要成本的。”
    “我没有父亲的面子,在上京城也无根基,求情不一定有果,但会勉力一试。”
    “同时,我会求皇后娘娘赐下教养嬷嬷。”
    “家庙三载,望你好自为之。”
    景炀深深的行了一礼“兄长,我会听话的。”
    日光攀升又西斜。
    怒火攻心的永宁侯终于幽幽转醒。
    微微侧头就看到了跪在床榻边的景炀,想到昨夜的荒唐事,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又晕死过去。
    “父亲,您醒了!”景炀面露欣喜。
    二叔靠不住,能靠得住的只有父兄。
    永宁侯心下怪异,沙哑着声音“信儿呢?”
    “兄长入宫了。”景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数告知。
    永宁侯: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景炀,为父给你的还不够多吗?”永宁侯语气里是深深的疲惫。
    上京城勋贵之家再也找不出一个似景炀这般放肆的闺秀。
    想当初,顾皇后恶名在外,也从不敢对武安公不敬。
    是他疏忽了,把炀儿交给了居心叵测的假陈氏教导抚养。
    景炀紧咬着嘴唇,她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着,眼泪不争气的啪嗒啪嗒往下掉。
    景信是被抬着回府的,白色锦衣被鲜血浸湿,束发的玉冠不知所踪,脸色苍白。
    远远瞧着,像是没了声息。
    永宁侯:……
    若非知晓帝后为人,看到他可能就又要吐血了。
    但好不容易搭好的戏台子交到他手里了,他可不能掉链子。
    永宁侯发了狠咬破舌尖,吐出一口血水,撕心裂肺哭嚎“信儿。”
    “你可不能有事啊。”
    “你还没有告诉炀儿你外出求学时一直记挂着她,还没有看到她洗心革面,还没有重现侯府荣耀,不能就这么去了啊。”
    景炀踉跄着跑过去,摔倒在地,哭着忏悔。
    她就是嫉妒兄长,可没想着让兄长死啊。
    景信:……
    这场面,有些招架不住。
    “炀儿,损毁御赐之物的事情了了。”
    “为兄能替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景信艰难的抬起胳膊,随着动作鲜血又淌了一地。
    他就说鸡血倒多了,陛下非说多多益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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