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槐一时间又惊又怒又痛。在知道水怜花是自愿嫁给乌长须后,雪槐心底便生出默默的期盼,盼望乌长须会对水怜花好,盼望他们是真心相爱,盼望水怜花眼中的忧郁是为了其他的东西,甚至就是女孩子无聊时的悲春伤秋。
    但现在一切都落空了。
    雪槐不敢肯定水怜花的忧伤是因为知道了乌长须和矮子盗勾结,但无论她知不知道,她的婚姻都已是个悲剧。她不知道,是个悲剧,她知道却纵容乌长须,更是个悲剧。
    “乌长须,你为什么要这样?”雪槐咬牙痛叫,他的心真的是痛。
    响午时分才到龙头岛。
    龙头岛比黑鲨岛略大,岛呈扁圆,岛上双峰耸立,远远看去,双峰便如龙的双角,因此得名。
    这时横海四十八盗大部都到了,环岛数里海面,停满了船,不说上万,至少也有数千艘,乌长须的船自然早就到了,但想在这么多船中找出来可不容易,雪槐也不想运剑眼去找,因为黑鲨七告诉他,四十八盗中的主要人物先要在龙头堂聚会,商议今年推举总舵主的事宜,黑鲨七做为大黑鲨的儿子,有资格进去,他能进,乌长须做为乌鱼帮主自然更不要说了,而黑鲨七说了要带雪槐进龙头堂,把雪槐介绍给四十八盗中的主要人物,因此雪槐不要找,自然会在龙头堂碰到乌长须水怜花。
    上岛,入龙头堂,与外面的人山人海相比,龙头堂中人就少多了,都是各帮帮主及子女亲信,不过一二百人,或坐或站,三三两两说笑聊天。
    雪槐只一眼就看到了水怜花,站在院角的一株花树前,侧对众人,似乎在赏花,雪槐只能看到她左面的脸颊,清冷削瘦,她手中捻着一枝花,那花开得正艳,却给她一瓣一瓣的撕下来,漂落一地。
    看着花瓣打着旋儿绝望的跌向地面,雪槐心中忽地一颤。
    乌长须不在,不知去了哪儿,雪槐心中生出上前和水怜花打个招呼的念头,黑鲨七却引了大黑鲨来,给雪槐介绍。
    大黑鲨五十来岁年纪,又黑又瘦,但任何对上他眼光的人,却都要不由自主的心中一凛。雪槐暗暗点头:“好个大海盗头子,果有几分气势。”
    大黑鲨见了雪槐,锐眼一亮,叫道:“怪道能在莹笑爪底救下小七,雪兄弟果是非常之人。”
    他的声音似乎惊动了水怜花,扭头向这边看过来,与雪槐目光一对,她眼光又是一亮。
    这时雪槐还是下人的打扮,脸也给鱼油涂得漆黑,但所有这一切,都遮不住他卓然独立的气势,一般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大黑鲨纵横东海,水怜花身具灵力,眼光自非常人可比。
    与水怜花眼光一对,雪槐微微点头,水怜花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眼底掠过一缕疑惑之色,很显然,她在猜雪槐的身份。
    有人招呼进厅入座,雪槐随大黑鲨进厅,但见大厅中左右两排共摆了四十八把交椅,上首供了龙王象,龙王像下神案上供着一枝令旗,上绣一条金龙,中间一个大大的令字,便是金龙旗了。
    各帮帮主落座,其他人都是站着,雪槐随黑鲨七站在大黑鲨身后,黑鲨七给他一一指点各帮人物。
    蓝鲸坐大黑鲨上手,他五十余岁年纪,身材高大,面如重枣,不怒自威。
    箭飞海啸信传云坐大黑鲨对面。海啸年纪最大,约摸已有六十余岁,白发白须,却是满脸红光。箭飞也是五十余岁年纪,高而瘦,眼光冷锐若剑,让人不敢逼视。信传云三十左右,身材高挑,五官长得也不错,若非皮肤太黑,也可算得上是个美男子,与乌长须有得一比。
    乌长须坐在下首三十余位,水怜花站在他身后,稍后还站着一条汉子,手中捧了一个黑纱蒙着的盆子,正是昨夜那叫什么血蝠大师的矮子盗给乌长须的,携来会中,自有阴谋,雪槐眼光在那盆子上一扫,眼光一眯,心中杀心大起,不仅是为了勾结矮子盗,还为了乌长须竟负了水怜花这象夕舞的女子。
    四十八盗坐好,海啸哈哈一笑,对蓝鲸道:“蓝帮主伤势大好,可喜可贺啊。”
    蓝鲸却是冷冷的,道:“海帮主说的是真话吗?”蓝鲸素来不喜辞色,为人之冷峻还远在箭飞之上。
    海啸知他为人,尴尬的一笑,箭飞却冷哼一声,斜瞟着蓝鲸道:“好久未和蓝帮主过招,小弟手痒得很,这是真话否。”
    “这是真话。”蓝鲸点头:“我也正自手痒。”
    大黑鲨哈哈一笑,道:“如此废话少说,老规矩,大家伙手底下见真章吧。”
    “正是这话。”箭飞霍地站起,道:“请,外面斗龙坪上,大家各显身手。”
    斗龙坪便在龙王堂外,其形如台,在上面相斗,群盗都可看见,历届争总舵主,都是在坪上相斗。
    四十八盗一齐起身,便在这时,水怜花忽地闪身而出,道:“各位帮主,请等一等,水怜花有一事相求。”
    乌长须脸上闪过疑惑之色,显然事前不明白水怜花会有这样一个举动,叫道:“怜花。”
    水怜花却不看他,只看着大黑鲨箭飞几个。
    大黑鲨去箭飞脸上一扫,道:“乌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多谢各位帮主。”水怜花深深一礼,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怜花跟从长须,因未有父母之命,便一直未行交拜之礼,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今日恰逢推选总舵主的大喜日子,怜花便想借一分喜气,与长须拜了天地,要请各位帮主做个见证。”
    谁也想不到他竟会提出这样一个请求,众盗一愣之下,一时哄笑声四起,便蓝鲸也开颜笑了起来,道:“这可是好事啊,咱们得成全。”箭飞也点头道:“好,吃了喜酒再动手。”众盗齐声叫好,雪槐却是心中一黯,想:“痴情的女孩子,你可知你所爱的人并不配你爱。”一时心中犹豫,不知是否该阻止这场婚礼。
    “怜花,这样不好吧。”乌长须站出来,道:“一点准备也没有,就连喜服都。”
    不等他说完,水怜花却阻住了他,道:“长须,那些都是虚的,只要有大家伙给我们做见证,其它的东西,有或无无关紧要。”说到这里,她眼中射出万缕柔情,牵了乌长须的手道:“长须,我的丈夫,来吧,在龙王爷的神像前,让我们拜了天地。”
    众盗一齐哄笑,更有那手快的,早取了两枝红烛来,水怜花牵了乌长须在香案前盈盈拜倒,雪槐心中犹豫,终是没有阻止。
    水怜花拜了一拜,仰天高叫道:“老天爷,龙王爷,小女子水怜花今日与乌长须结为夫妻,不求富贵,不求荣华,只求一件事,与我的丈夫同年同月同日死。”说完扭头看向乌长须,道:“长须,你愿和我同年同月同日死吗?”
    乌长须虽是男子,但面对众盗,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点头。
    水怜花摇头道:“不,长须,你若愿意,便请你大声说出来,让大伙儿做个见证。”
    “说,大声说。”众盗齐声起哄。
    乌长须红了脸,眼见拗不过,只得大声道:“乌长须今日与水怜花结为夫妇,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好啊。”众盗哄笑声中,水怜花与乌长须对天三拜。
    交拜毕,站起身来,水怜花忽地道:“大家知不知道,我爱长须什么,以至于背弃父母,跟随于他。”
    众盗中一个声音道:“还不是看着长须这小子长得漂亮,小白脸从来都是占便宜的。”众盗齐笑,水怜花却摇头道:“不是的,我爱他,是因为当日矮子盗入侵,守军不敢出城迎战,让矮子盗劫掠而去,但长须却伏兵中途,反将财物妇女从矮子盗手中夺了回来,我就是听说他有如此勇气,所以连夜出海,找到他,跟了他。”
    “竟是这样。”雪槐旁边的黑鲨七笑着叫了起来,道:“乌大嫂,那你可太不公平了,这里的人,哪个没杀过矮子盗,凭什么你就只看上了乌帮主啊。”众盗哄笑,有的叫:“是不公平。”更有的叫:“你还有妹子没有,咱立马去斩几个矮子盗来嫁妆啊。”
    雪槐却在一边暗暗点头,想:“原来她以城守之女嫁给海盗是为这个,果是奇女子,只叹。”
    他正暗自感概,水怜花却忽地变了脸色,叫道:“但我却怎么也想不到,当日勇杀矮子盗的我的丈夫,在做了帮主后,野心却越来越大,自己不够实力争总舵主,竟去与矮子盗勾结,想要借矮子盗之力,来达成他的霸业。”
    “什么?”哄笑的众盗一齐变色,黑鲨七叫道:“乌大嫂,你不是开玩笑吧?”
    乌长须则更是脸色大变,喝道:“怜花,你说什么疯话?”
    水怜花看向他,眼光冷冽,道:“长须,你瞒得过别人,却怎瞒得过你的枕边人。”
    大黑鲨与箭飞对视一眼,眼光如刀,看向乌长须道:“乌帮主,这可是你妻子的话,你怎么说?”
    乌长须大叫:“大家不要听她胡说,我怎么可能勾结矮子盗呢,怜花可能是来的路上吹了海风,发烧说胡话呢。”说着去拉水怜花,道:“怜花,别乱说了,我扶你到后堂休息一会儿。”
    他手伸过去,水怜花却猛地闪身,两步移到那捧着盆子的汉子前,左手胼指向那汉子眼睛一戳,那汉子一仰头,手中盆子已给水怜花夹手夺去。水怜花将盆子举起,向众盗道:“这就是矮子盗国师缩头龟二座下弟子血蝠交给乌长须的,让他带入会中,助血蝠控制四十八盗。”
    众盗大哗,箭飞眼中杀气毕露,看着乌长须道:“乌长须,盆子里装的什么?”
    乌长须却哈哈大笑起来:“我说了她是烧昏了头说胡话,盆子里能有什么,就一尾奇鱼,怪罕见的,带来给大伙儿瞧瞧,难道还能是什么毒药不成,不信大家让她打开瞧瞧,若怕是毒烟毒虫什么的,那就出去到斗龙坪上看,那空旷地方,便是满盆毒雾毒虫也济不了事,毒药那就更不用说了不是?”
    他若无其事,众盗却又疑惑起来,看向水怜花,海啸道:“乌夫人,你可知盆中是什么?”
    水怜花不应他,却看向乌长须,眼中忽地露出爱怜横溢之色,道:“长须,我的丈夫,希望刚才交拜时你说的誓言是出自真心。”说到这里,蓦地里厉声长喝:“大家请看。”
    包括雪槐在内,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揭开盆上蒙着的黑纱,但出乎意料,她却将盆子往旁边椅子上一放,双手抓着胸前衣服猛地一分,衣服分开,露出雪白的胸脯和一双**。
    所有人都惊呼出声,雪槐不好看她**,急低头,却突地觉出不对,急抬头时,却已经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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